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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则子晟为什么要如此看待小禩?青梅思忖一阵,从子晟对待邯翊的神态举止,找到了答案:子晟子息单薄,所以极喜爱孩子。这么想想,自觉很有道理,替子晟设身处地,他也该有子嗣了。
想到这里,脸忽然红了。却又叫小禩看出来:“娘,你怎么啦?脸这么红,是不是不舒服?”
“没事没事。”青梅急忙地掩饰:“对了,告诉娘,你住的园子叫什么名字?”
“叫……”小禩想了好久,才迟疑着回答:“好像是叫‘叹气’。”
“‘叹气’?”
青梅愣了一会,忽然掩着嘴,前仰后合地大笑起来:“亏你想的!天底下哪有园子会叫这个名字的?”
这天青梅留小禩直到日落西山。母子俩同桌用膳,加上环伺的丫鬟凑趣,轻言笑语,很是热闹了一阵。之后,小禩便由乳母荀娘玫娘带着,依旧回自己住处。青梅虽然有几分不舍,但想到如今见面容易,也就放开了。况且,才到掌灯时分,黎顺就来传话,说子晟稍停即到。
这一来少不了又要妆扮修饰,一阵忙乱过后,子晟果然依言而至。他因前夜的内疚于心,这晚刻意地要加以补偿,自然别有一番旖旎风光,青梅这才体味到新婚的愉悦。
一时事毕,却看见子晟披衣下床,又叫进司帐的丫鬟,伺候穿戴。青梅一惊,连忙坐起:“怎么?王爷还要出去?”
子晟转过身,双手按着她的肩,看她躺下,含笑道:“你睡着吧。这几日太忙,压了许多事情,再不办了,更加拖个没完没了。”
“哦——”青梅轻声地答应着,也说不出是顺从,还是失望?
子晟又说:“你自管睡,不用等我。我回来晚了,就到北屋去睡。”
青梅点一点头,看着子晟去了。方才的欢喜片刻就不见了,心里空落落的,也不知道该想什么。呆了良久,动了动身子,只觉得酸软难言。于是轻轻叹了口气,慢慢合上眼睛。
然而想睡,却哪里睡得着?躺了半天,索性还是起来。自己找件衣裳披上,又唤彩霞进来。
彩霞正与人闲聊得高兴,进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兴头上的笑意。看见青梅独自闷坐着,连忙收敛了,问:“王妃怎么起来了?”
“躺不住,起来坐坐。”青梅淡淡地回答。她本来想说,叫彩霞来说说话,这时倒不忙提了,先问:“你方才同谁说话,这样高兴?”
这么一说,彩霞又露出原先那种喜色来:“是这里的丫鬟,秀荷。”
“噢。”青梅记得她:“说什么呢?”
“说了好多府里的事……”彩霞说着,忽然灵机一动:“王妃,要不要叫她来,一起说说话?”
果然,青梅欣然点头:“好。”
彩霞去而复回,带进一个丫鬟。年纪与彩霞仿佛,也在二十出头,一身绿衫。进来先跪了礼,爽脆地叫声:“王妃”,神态机敏,娇俏可人。
“奴婢早已经伺候过王妃一回了。”秀荷笑着说:“王妃必定记不得了……”
“怎么会记不得?”青梅接口:“就是别的记不得了,你沏的那杯菊花茶,我可还忘不了。”
“看!”彩霞瞧着秀荷:“我说过,我们王妃对下人最好。”
秀荷眉开眼笑,蹲身一福:“那,奴婢再给王妃好好地沏杯茶来。”
“也好。”青梅想了想,说:“你沏三杯来吧。”
话里的意思,另外两杯当然是给彩霞和秀荷。两人一听,异口同声地说:“这怎么敢?”
“唉——”青梅轻轻叹了口气,“关起门来,还有什么敢不敢的?就当是,你们两个好好陪我说会话吧。”说着,又微微笑了笑。
这平和的,又仿佛带着一点萧瑟和惘然的神情,倒让两个侍女都不能再反驳了。
不多时,秀荷捧着茶进来。青梅指着对面的两个凳子,让两人坐。两人谢过,拿捏着坐下了。
三人对坐,一时反而没有话说。彩霞便看了秀荷一眼,秀荷刚巧也在看她,两人对视,都嘻嘻一笑。青梅看了,暗自讶异,心想才一天的时间,这两人居然就这么熟了。
正想着,听见彩霞说:“王妃,这事可真巧了——”
青梅问:“怎么?”
“我和秀荷两个——”说着两人又相视一笑,方才说下去:“我们两个原本是同村的姐妹!”
“哟!”青梅哑然地,“这倒是真巧。”
“可不是。”秀荷说:“我们两个同年,小时候两家住的只隔一道墙,喝的是一口井的水,一块玩,玩晚了就一床睡,真跟亲姐妹一样。”
“后来我们那里遭匪难,”彩霞接着说,“我们村死的死,逃的逃。我们两家的大人都不在了,我们两个,也落在人贩子手里……”说到这里,说不下去,神情黯然。
秀荷也一脸凄凉,轻轻说了句:“王妃那天唱的歌,真好……”
青梅不知怎么安慰,又想起自己的身世,也陪着默然不语。闷坐一会,彩霞先醒悟过来:“看,说这些做什么?”
“正是!”秀荷也跟着笑了:“奴婢们嘴笨,请王妃包涵。”
气氛重又轻松起来,青梅便问:“那后来你们怎么认出来的呢?”
“是彩霞先认出我来的——”
“就是那天在丰山,看见秀荷,就觉得面熟。”彩霞说,“可是那时候人多,没机会说话。昨天又见到,就问了问,果然就是的。”
“我们分开的时候才八岁,彩霞跟小时候一点也不像了,我就没认出来。”
“是。秀荷没怎么变,还是那个样子。”
说着又笑,彩霞就说:“秀荷,我看你跟王妃也投缘,不如你就跟了王妃,我们一处,多好!”
秀荷是满心愿意的,便抿着嘴笑,眼睛看看青梅,低声道:“就不知道王妃会不会嫌我笨?”
“那怎么会?”青梅连忙说。但,话说到这里,就打住了。因为该如何开口要一个丫鬟?心里没有底。所以迟疑着,说不下去。
彩霞比较熟悉青梅的性情,看出她的心思,便说:“这事,是不必王爷过问的……”说着看看秀荷。
“是。”秀荷会意:“王妃若不嫌弃秀荷,等闲的时候,跟云姑娘说一声就行。”
“那……好吧。”青梅终于点头了。
彩霞便看着秀荷笑。秀荷心花怒放地站起来:“奴婢谢过王妃!”
“坐着,坐着。”青梅说。等秀荷坐了,才又问:“你们刚才说得那么高兴,在说什么呢?”
彩霞回答:“正说到云姑娘的事——”秀荷忙使了个颜色,彩霞便不往下说了。
青梅并未留意。但这话提醒了她。“对了,”她问道,“早上你说如云这般待我,另有个缘故,那是什么?”
这话问得太直了。秀荷扫了彩霞一眼,意思是怪她出言不慎。彩霞也有些失悔,讪讪地说:“都是胡言乱语的事,王妃就当作什么也没听见过吧。”
这下,连青梅也看出些端倪,反而更激起了好奇之心。因此鼓励说:“不要紧,你尽管说。”
话到这里,不能不说了。彩霞正色道:“这是非同小可的事情,奴婢说了,王妃可要为奴婢作主。”
说得这样郑重,青梅也不由肃然:“好,你说,我绝不会跟别人提起。”
于是彩霞向四下望了望,虽然无人偷听,依然靠近青梅,将声音压低到勉强能听清楚的程度:“听说,云姑娘外面有人了。”
“啊?”青梅失声惊呼,又慌忙掩住,也压低了声音:“真的假的?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
秀荷轻轻叹道:“如果一点准也没有,谁敢传这件事?如今,府里上下,知道的人已经不少了,唯独瞒着王爷。”
“可是,如云不是王爷的……”毕竟是新妇,说到“侍妾”两个字,却有些羞于出口,微红着脸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是!”秀荷是司帐丫鬟,见得多了,反而比较从容,截上去说:“正是这样。倘若云姑娘还是普通丫鬟,那还有寰转余地,可是如今她已经从了王爷,所以……”说到这里,就不往下说。
青梅却有些疑惑:“所以怎样呢?难道王爷还真的会处死她吗?”
秀荷瞠然看着她,觉得这话也太天真了。白府里若要处死一个不贞的女子,岂非比捻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彩霞却知道,在青梅心目中,白帝始终是温言和婉的模样,所以难以想象,子晟会有怎样严厉的举措。
因此,轻轻叹了口气,说了句:“王爷,毕竟是王爷。”
青梅听了,便不言语。默然良久,才又悄声问:“那,如云那个,那个……是什么人?”
“不很清楚。”秀荷摇头,“只听说是个侍卫。”
这青梅又不理解,总觉得想不通,如云怎么会弃白帝而选择一个侍卫呢?想到后来,只觉得各人有各人的心事,别的人终归不能明白。静了一会,想起另一件事:“可是说来说去,这同我有什么关系呢?难道到时候我还能救她吗?”
“正是。”秀荷看着青梅,很认真地说:“如果到时候还有人能救她,也许只有王妃了。”
青梅吃惊地问:“为什么?”
“因为谁都知道,王爷最宠王妃。”
这是怎么看出来的?青梅很想这样问。可是这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只是红着脸,故意地说:“好啊!这就敢拿我开心了。”
秀荷连忙说:“奴婢万万不敢。可是奴婢说的都是实话。这府里谁都知道,王妃还没有过门,王爷就把樨香园给了王妃……”
樨香园。青梅心中一动,仿佛明白了,可是又未曾完全明白,那种感觉堵在心头,憋得难受。因此顾不上羞赧,要问个明白了:“慢点说。樨香园是怎么回事?”
“樨香园原本是王爷修了特为给太妃住的。”秀荷说到这里,口气顿了顿,露出惋惜的语调:“太妃心地宽厚,待我们下人也好,可惜福薄,这座王府还没有修好,就去了。这几年,樨香园一直是空着的,就连嵇王妃,都没能要去。可是王妃一说喜欢,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