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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玉庭极善钻营,反而远比无为会做官。再加上他对无为也尚算恭谨,所以无为在很多时候便越来越依赖他在贾似道那边居中调停。
周玉庭带了几坛山西汾酒,一边笑着说这是其它大人回京述职的时候给捎来的。无为原本心头郁闷之极,见了酒自然喜欢,一来二去,那几坛汾酒大多进了无为的肚子。无为越喝头越晕,刚心里一惊醒,只听外面一阵脚步声,一群侍卫冲了进来。无为才发现自己手足无力,见周玉庭远远躲在一边心里就已经明白了七八分,长叹一声,任由侍卫铐上手足。他一生计谋过人,运筹帷幄,谋得都是天下之棋局,没想到最终却是栽到了一个小人的手里。
无为一下到狱中就被打了个半死,贾似道要让他说出与方停君私会的方式。无为总是冷笑以对,要不然就是仰天长笑,弄得贾似道恼羞成怒,更是加倍用刑,没几日无为已经被打得不成人形。
一日夜里,周玉庭正哼着小曲从临安的绣花楼出来,刚穿过一个弄里,忽然发现前面站着一个神情冷漠的白衣青年,这一吓,几乎把那点酒意都吓醒了,转过身撒腿就跑,没跑几步就被人一脚踢翻在地。
他转念也快,连就地爬到那个年青人的脚下,泣声道:“小师弟,你,你别怪我,我也是被逼的。”
方停君一脸厌恶的眼神看着趴在地上的这个胖男人。周玉庭接触到他的目光,也不禁有一些羞惭。
方停君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并不想要你的命,脏了我的剑。我只有一事想让你帮我。”
周玉庭大喜过望,头如捣葱般道:“小师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需要我帮什么尽管说。”
方停君冷笑了一声,连后道:“我想见师傅。”
周玉庭连声道行,便将方停君领到了一处小宅院。霜叶红素来不理世事,无为出事之后,周玉庭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内疚,将她安置了起来。霜叶红现在身边就只剩他一个亲信的弟子,每日里都焦急地盼望他能想出办法来搭救无为。周玉庭刚想打门叫人,却被方停君一掌劈在咽喉,生生把那句师伯咽了回去。
“我不想让师傅知道我来过,我只是想让你告诉师傅一件事。”他沉默了一阵,才道:“告诉她,我与师伯原本有约,就约下个月十五,剑门关山下有一处狭谷,叫玉门涧,那里有我父母的陵墓。”
周玉庭吞了几口唾沫才能说出话来,他讨好地道:“我知道,小师弟一定是想骗贾似道。”
“不,那一天我真会去玉门涧。你告诉师傅,让她用这条消息将师伯换出来。”方停君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突然伸出手点了他几处穴道,看着周玉庭骇得两腿发抖道:“我想你该知道本门精通隐穴点法,我点了你这几处穴道,只保你一个月之内不会发作,一个月之后,我保证你身不如死。现在的儒教除了我以外,你该知道还有谁能解开你的穴道。”
周玉庭的脸如考妣,有气无力地说:“我,我一定会尽力将师伯救出来的。”
方停君再也不瞧他一眼,掠过围墙小心地掩藏于暗处。只见霜叶红在灯下发呆,她的容颜憔悴,眼圈发红,她过去似对万事万物都不曾上心,冷淡的不似红尘中人,现在却为无为的事如此忧心伤神。方停君看了自己的师傅良久,心里暗暗对她道:“等师伯出来,你们就远走高飞吧。你也不要让师伯再等你,给他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然后便悄悄地离开了。
晚春的玉门涧还是遍地野花盛开,满目的春光。方停君提着剑微笑着一步步踏进这个如盆地似的小山涧,霜叶红身着白色纱裙,端坐一个墓前,膝上放着一尾筝琴。她听背后的脚步声,就轻声道:“停君,你来了。”
“师傅你怎么来了?”方停君看见霜叶红还是微有一些诧异。
“他们逼你的师伯来诱捕你,你师伯抵死不从,在牢里咬舌自尽了。”霜叶红的声音很淡,仿佛说着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方停君心里一阵难受,蹲下去握住霜叶红的手,低声说着对不起。
霜叶红伸出手抚摸着他的头,笑道:“三十年前,我第一眼见到你母亲时,她是女扮男装,英气勃勃。我就想呀,这一辈子要嫁人就要嫁给像这样的人。虽然只是你师傅的春梦一场,却一直不肯醒。害得你师伯等了我一辈子,如今他去了,我才发现我也是喜欢他的。可却没机会跟他说了,你看多可惜。”
方停君轻轻地抚摸着她的手,道:“师傅对师伯的心意,也许师伯早就知道了,他只是等着师傅你自己醒悟。师伯他走得的时候一定是没有遗憾。”这是谷口一阵纷杂的脚步声,一队南宋的骑兵堵住了玉门涧的出口,那些士兵一进来就张弓搭箭,一排锋利的箭头对准了霜叶红与方停君。但那两人却像无动于衷,继续他们的谈话。
霜叶红轻抚着方停君的脸,叹道:“你长得真像你母亲,你是好孩子,你其实一直都是个好孩子。当年你父亲喜欢云游四海,你母亲有了你,取你名叫停君,是希望可以从此留住你父亲。我听了不舒服,所以才改你名叫拾弃,我一直都待你不好,你可曾怨过我。”方停君轻轻摇了摇头,霜叶红微笑了一下,收回一直与方停君的手,轻抚膝上的琴,一边道:“你师伯等了太久啦,我不能再让他等下去。停君,你平时梯云纵可以飞身多高?”
这进当前的一名南宋军官咳嗽道:“方公子,相爷着我们即刻捉拿你,请素我等得罪了,公子只要束手就擒,我等绝不伤公子以及这位夫人一丝一毫。”
方停君听着他师傅的话,心头一阵绞痛,嘴里则淡淡地说:“二三十丈。”
那南宋军官见他们不吭声,又道:“方公子请不要叫我等为难,我数到三,如果公子再不束手就擒,我就要下令发箭了。”
霜叶红的琴音越来越快,回荡在山谷间尤如铿锵之音,只听她问道:“这东面的山有四十丈,你行吗?”
那南宋军官喝道:“一!”
方停君笑道“可以全力一试!”
霜叶红笑道:“有我助你,就万无一失了。还记得梯云纵的密决是什么?”
那南宋军官喝道:“二!”
方停君笑道:“不要回头!”
霜叶红道了一声好,手一拉,筝琴弦全数扯断,她翻身跃到方停君的背后,一掌打在他的背上,方停君便腾空而起。这时方听到南宋军官那个三字已经出口。空中是一片箭支划空的声音。方停君想得却是自己小时练梯云纵总是无数次从半空中摔下来,每次霜叶红都冷冷地说:“跟你说了不要回头,你就是想偷看自己跳得有多高!”
他在空中优雅地踩阶而上,在那些南宋官兵惊叹声中飞身上了东面的山头。方停君一踏上山头,才发现自己陷入了另一个包围圈中。满山的蒙古兵静寂无声,忽必烈冷冷地看着他,薛忆之则靠在近前的一块大石头上。
薛忆之长叹了一口,半转头有一些失望地说:“停君,我原本以为你对你师傅总算是有感情的,可是她被乱箭穿身,也不能换来你回头一望。停君……你到底给过谁真情?”
方停君一笑,有一些沙哑地说:“你终究还是不肯原谅我伤害了你,对吗?”
薛忆之冷冷地道:“我不能原谅的是,你连你自己也不放过。”
方停君仰天长叹一声,抽出长剑,丢去剑鞘,笑道:“如果说生死相搏是我们的宿命,那就不要再逃避了。”
薛忆之沉默了一会儿,走到他的对面,左手缓缓地抽出了剑。方停君却在此时,低声道:“若是我不敌你,请给我一剑痛快,好吗?不要让我落在他的手里。”
薛忆之的嘴唇抖了一会儿,嘶声道:“我成全你!”
两人相视良久,方停君剑斜指于地与横剑当胸的薛忆之对视良久,两人均知对方是平生未逢的劲敌,生死可在一瞬间,一念间。只见两人目光一动,同时大喝了一声“去!”剑便都脱手而去,在半空中当当连对了好几招。那些蒙古兵平生能见到一位御剑者已经觉得是骇人听闻,更何况是两位大战,直看得连气也喘不过来。忽必烈却是淡淡的,甚至是冷冷的看着他们生死相搏。
两人一跃空,接住了各自的剑,在半空中又过了几招。他们的交战从朝阳初升,一直打到夕阳西沉还未能分出胜负。可方停君汗透重衣,乌黑的发有几缕粘在前额,目光也有一些散乱,脸露疲色,忽必烈露出了一个冰冷的微笑。黄昏里,薛忆之越打越英勇,方停君却渐渐只剩下招架之力,他见薛忆之一剑当胸刺来,突然淡淡一笑闭上了眼睛,停止抵抗,像是只求速死。薛忆之眼见自己的剑越来越近,也将自己的眼睛闭上。可就是那剑快要触及方停君前胸的时候,他突然睁开了眼,左手弹开薛忆之的剑,右手剑一伸架在了薛忆之的脖子上。这一刻,形势斗变,饶是蒙古军纪再严,也是不禁发出一片惊呼声。
方停君看着薛忆之的脸,有一些悲伤地说:“哥,我又利用了你,你是不是更恨我了?”可他发现薛忆之的眼神却是说不出的温柔,心一疼,才知道薛忆之陪他演了一天的戏。
忽必烈冷冷一笑,冰凉地道:“方停君你今天捉住谁都没有用,你今天可以被擒,可以死,但是我绝对不会再让你逃脱。”
方停君只得拖着薛忆之往上退,忽必烈带着大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