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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我抱坐于怀内笑道:“花虽美犹不及人,惟有茉儿才是朕心中之国色天香。”
我故意将那花朵挠他痒痒,他本是极为端庄持重之人,李进忠在旁轻咳示意我不可如此,恐他要恼我。他却并不在意,一改往日肃然之态,只是任我玩闹。
他对我实在是纵容宠爱已极。
他忽然笑道:“茉儿你可想出宫去看牡丹花会?”
我只觉新奇,道:“如何出去?皇上可能准许我出宫去么?”
他显露出神秘之色道:“朕自然可带你出去。”随即对李进忠道:“给朕和贵妃准备两套常服,朕要出宫一趟。”
李进忠闻听他要微服带我一起出宫,不敢有违,却是跪禀道:“皇上若要出宫去,须得多带几名御林军卫。”
他淡淡说道:“不必了,朕带贵妃出去看看洛阳风土人情而已,要他们跟着反而累赘。”
少时我们已更换好衣服共乘一骑而出,李进忠跪地目送我们离开,又不敢跟来,只道:“奴婢恳请皇上和娘娘早些启驾回宫。”我见他今日竟是一身白色锦衣,回想卢杞当年白衣玉立之绝世风华,却不料他脱下龙袍后着白衣素服竟是如此风姿超群,俨然一名浊世翩翩佳公子,我身着绿色纱衣靠于他胸前,寻常人等应是看不出我们是何来历。
我一路东张西望,洛阳城中果然与京都大不相同,此时洛阳花会时节,城中富商士人、游医小贩往来络绎不绝,洛阳多有美丽女子,花枝招展,倒是颇为吸引轻薄男子之目光。
他见我处处好奇新鲜之态,便放慢马速。
我回首视他道:“皇上,洛阳城中繁华果然不逊于京都。”
他却低声道:“你既已出宫来,便不准再称皇上,该唤我相公才是。”
我只觉他此时待我便如同寻常百姓人家夫妻一般,心念转动,遂笑道:“妾身谨遵相公之言。”
他顿时笑容浮现。
正在此时,我忽觉身边情形有异。
我们马前赫然已有数骑围立,马上之人均是统一齐整服色,不知系何人府中婢仆。为首一人年纪约在三十上下,对我们喝道:“你们这马是从何处得来?可能卖与在下么?”
我们所骑之马自是宫中良驹,此人眼力并不差,应是想自他手中购得此马,但其态度十分倨傲可厌。
他漠然道:“此马恐难出售,请诸位让道。”
那人向其他人微使眼色,早已将我们所乘之骑围住。那人冷笑道:“我家国舅爷好马,今日在下恐多有得罪了。”
我闻听他言道“国舅”二字,心中疑惑,如今堪称国舅之人,若非我家亲族,便是贤妃亲族,忙道:“且慢,你们所称国舅爷系何人?”
那人见我问他,笑道:“小美人开口相询,在下告知你便是。我家国舅爷便是当今杨丞相之亲侄,贵妃之嫡亲堂兄,京都尚衣记少东家杨弘业。”
我顿时怔住。
杨弘业正是我伯父之子,因伯父早逝由叔父代为抚养,如今协助叔父操持各地尚衣记绸缎贸易,长居于东都。他本是精明能干,父亲颇为喜欢他,却不料他府中之人居然胆敢如此放肆。
我不知他此时面上表情,却开始隐隐觉得不安。
此事关系到我家族中人,偏偏冲撞到了他。
不知他要如何应对那些人。
他竟然抱着我轻轻跃下马来,说道:“既然是贵妃兄长喜好此马,送与你们便是。”
那人见他如此,以为他是惧怕国舅之名,笑道:“兄台果然明理。此马我们便带走了,另欲相请这位小美人与在下同至国舅府中一行,不知兄台可肯相借几日?”
此言确实欺人太甚。
我恐他要大怒,忙止住那人道:“你们如此为国舅爷打算,恐是一相情愿,国舅爷自己未必有此意。”
那人笑道:“我家国舅爷素来怜香惜玉,府中似姑娘这般美人确实不多,国舅爷定会喜欢姑娘,日后贵为皇亲国戚,不愁荣华富贵。”
我心中暗暗叫苦,此言本是欲为堂兄分辨,却不料此人越说越不像话,倒似堂兄确有不少劣迹一般。
我站在他身旁,只觉他身上寒气袭人,十分可怕。
他冷冷道:“适才之言,你若敢再讲一遍,今日此地便是你们葬身之所。”
那人虽是倨傲蛮横,见他肯赠马却不肯放人,已知他非等闲人物,早有几分怯意,不再多言,将那马缰绳牵起与其他诸人飞驰而去。
他无心再陪我看城中风景,抱起我返回宫中。
我知道,堂兄大祸将至。
回至东都宫苑后,他端坐于仪鸾殿中半晌无语。
我见他若有所思,并未开言相扰,只是默然站立一旁。
只听他对李进忠道:“宣御史中丞来见朕。”李进忠见他神情有异,忙宣诏而去。
御史中丞本是专司查办官吏贪污行贿渎职之行,卢杞升任御史后,御史中丞由崔郅继任,闻听崔郅性情刚直,执法从不徇私,皇亲国戚、王公贵族皆与平民一视同仁。堂兄并非朝中官员,若是他们介入此事,定会累及父亲。
我心中惶恐不安,忙跪地向他言道:“皇上,我堂兄幼年时伯父即已去世,无人管束导致如今行为不端,只求皇上网开一面。”
他淡淡说道:“区区一骑纵然赐予他又何妨,只恐他在东都扰民由来已久,如今不得不彻查他之行为,若仅是手下婢仆仗势欺人,朕并不会过于苛责他。”
我知他此言已是格外宽宏,并不计较堂兄府中人冲撞亵渎圣驾之罪,且肯明白查问堂兄之行为,若是确系奴仆为邀功请赏于主人之前擅作主张,自然不会牵连堂兄。
我轻轻叩首说道:“茉儿多谢皇上。”
他视我片刻,目光转为柔和,说道:“你过来吧。”
我坐于他身旁,他将我双手握于掌心之中,言辞恳切道:“茉儿,朕爱你护你之心天地可鉴,但朕是一国之君,行事不能不有所权衡,你能体谅朕么?”
我自然能体谅他,他有自己身为国君之立场,况且堂兄若真如此肆意横行,亦是咎由自取,并不能怨怪皇帝处置他。
我仍是希望此事与堂兄并无关系,只是他府中之人蛮横无理而已。
但若非主人有意纵容,奴仆焉敢如此?堂兄确实难逃罪责。
皇帝宣诏,御史中丞崔郅果然来得甚快。
我正欲退出仪鸾殿,他却说道:“你无须回避他们,就在此地即可。”我只得留在殿中。
崔郅进殿而来,行礼已毕。
李进忠在旁又禀道:“卢御史闻听宣诏御史中丞,恐皇上另有旨意,正在宫外侯诏。”
御史中丞崔郅本是卢杞下属,定是二人同来。
他道:“宣他进宫来吧。”
他深知我如今对他依恋之情远胜于对卢杞,倒似是不再将我避忌于卢杞之前。
我若再见卢杞,应该同样坦然。
大历十三年春初见卢杞,我仅有十五岁;
如今已是建中三年春日了,四载光阴飞逝,人事皆非,那些渺茫如烟的陈年往事,本该早些将它遗忘。
我自昆仑归来,卢杞见过我四次。
第一次是在册妃大典之上,他只看见一个模糊不清的贵妃身影;
第二次是在往行宫途中,他看见我与皇帝相拥于御舆之中;
第三次是为救我只身前往生死险境;
第四次是在赐宴吐蕃来使之时,他连看我一眼都有所顾忌。
我与他之交往,其实从未给过他幸福。
惟有拖累与负担、压抑与痛苦。
他早该忘了我。
我不能让他应昔日之约将自己困于其中。
绝对不能。
玉饰已被我摘下,收敛于匣中。
今日项中所系金色茉莉花雕,正是皇帝御赐之物。
他首次见我佩带时,眼中笑意无法遮掩,尽情流露而出。
他轻轻说道:“茉儿你终于肯放下了。”
其实他早已知道。
他对我之宽容超出我之意料。
有夫君如此,我尚有何憾?
卢杞进殿而来,皇帝赐他二人坐下说道:“朕今日宣你们来此,只因听闻有人奏报国丈之侄杨弘业在东都多有倚势扰民之举,你们查清此事后再来回朕。”又道:“杨弘业系贵妃堂兄,你们不可随意敷衍,务必秉公明查。”
崔郅忙称是,且道:“请皇上放心,微臣定然查个清楚明白。”
卢杞亦道:“臣等定不辱皇命。”
他又问及朝中其他诸事,卢杞一一具禀。
直至叩首退出殿外,卢杞都不曾望向我一眼。
他心中若无牵绊,便会过得开心。
我宁愿他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