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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拉松终于睁开了眼睛。
现实冷酷无情地告诉她,它跟梦还相距数公里。
冷……
没错,她右肩感觉冷。这该死的寒意像块冰凌,钻进她的身体,将她冻醒了。
安格罗和特丽莎竞相打着呼噜。
科拉松渐渐看清了阴暗的四周。曙色微明,船舱里朦朦胧胧。床上一片凌乱。房间里弥漫着烟酒味。床上躺着赤条条的身体。科拉松霍然清醒了。
直到这时她才注意到,她的右肩搁在窗玻璃上。冷冰冰的玻璃上蒙着一层雾气。春天还要过上很久才会降临纽约。已有的几个晴天也掩盖不了这一事实。
在床上疯狂时,他们将枕头挨着舱壁堆得高高的。睡着后科拉松的身体一定上移了一点,大概是在某个她再也忍受不了那许多的肉体接触、只想睡觉的时刻吧。
她用力从窗前移开肩,将手表移到亮处,费劲地看着。
7点零5分。
我的天哪!
4点钟他们还在大搞,在垫子、沙发和地毯上折腾得精疲力竭。这就是说,她睡了不足三个时辰。
科拉松惊呆了。睡眠属于她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
她身体下滑,躲开冷冷的窗户,又拉上一条皱巴巴的床单,抖抖索索地将身子裹进去。
她侧向一边,这下能够又暖和又舒服地眺望窗外了。特丽莎和安格罗的鼾声均匀,有着催眠作用。
科拉松微眯着眼,欣赏着哈得孙河水面的景象。惬意地躺着,知道大河冰冷的潮水就近在咫尺,那种感觉实在是奇妙。
她感觉昏昏欲睡了。头痛也减轻了。温柔的梦境袅袅升起。
一艘白船在灰黑色的波浪上轻荡,非常缓慢,几乎是静止不动。栏杆亮闪闪的,船上的人手持鱼杆,默默无语,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鱼杆?
科拉松在梦中常有这种经历,她认为是某种特定物的东西,眨眼间又变得无法辨认了。因此她就说不出那是什么,想不到那个概念,有时她就在梦中无意义地想办法为那些东西命名。
老天,不,那些不是鱼杆。虽然报刊和电视报道说哈得孙河的河水如今又清澈了,许多本以为业已死绝的鱼类又游回来了,但河边还是很少看得到有人钓鱼。
黑色鱼杆?
看上去像黑色棍子的鱼杆?
她猛然一惊,睁开眼睛。
这下她知道了。
枪!
那棍子是枪,是冲锋枪。
那白船当然不是梦中景象,而是真实存在。
科拉松心跳加剧。她翻转身,飞速爬向安格罗,抓住他的肩,摇晃他。
他的鼾声停止了,但也就仅此而已,仍没有醒来。
“安格罗!”科拉松使劲摇晃着健壮如牛的安格罗喊,“我的天,安格罗,你快醒醒啊!”
他睡得像个死人。他跟死人的惟一区别在于他在呼吸
特丽莎醒了,惊慌失措地睁开眼,哈欠连天地问:
“什么——出什么事了?”
“你看看窗外吧。”科拉松简短地回答说,仍在不停地摇晃安格罗。这时她意识到,她的机会来了。如果她能及时唤醒安格罗,向他报警,他会为她救了他的命而感激她。这样,她做他的心爱女人的梦就可以实现了,比她想像的还要快。
可外面的情形看上去像是遇上了一场突然袭击。对手们一定侦察到昨晚在“美女唐娜”号船上都发生什么事了。现在这些杂种想一下子干掉托里尼手下的四名头目。
看来是这样,而且相当明显。科拉松给黑帮当了这么长时间的婊子,足以看出这些事。
特丽莎眨眨眼,望向窗外。她很快就彻底吓醒了,尖叫一声,转身帮助她的情敌科拉松摇醒了酣睡的安格罗。
他咕哝了几句,推开两个女人,伸展四肢继续睡。但她们很快就又回到他身边,抓住他。她们的固执令他烦死了。
“别烦我!”他冲她们嚷道,“我想……”
“有人偷袭!”科拉松冲他喊道,“我们被包围了!”
“别胡说!”安格罗呢喃一声,还想侧过身再睡。
“是有人偷袭!”特丽莎怕得要命地证实说。
她们一起将他拉转过身来,迫使他重新看着她们。
他明白她们脸上的惊骇不是装出来的。
他皱起眉头,眯起眼睛,一步窜到窗前。
两个女人眼见他的背肌绷起,但只持续了瞬间。
安格罗·布兰卡托转过身来,眼中燃烧着那复苏的精力和巨大的求生欲,让两个女人不由得想起他的性欲来。但眼下危在旦夕。
“我们得出去!”他低声说,“离开这里!”
“可是……”特丽莎想反驳。
“我的衣服!”他喊道。
他冲向衣橱,上船后他就将枪放在衣橱里了。
科拉松跳起来,抓起安格罗的裤子。
“我们赶快。”她利索地将他的裤子扔给他。她从他眼里看出来,他很欣赏她的这个决定。
她因此激情高涨。她从床上拉起犹豫的特丽莎,榜样似地率先就走,边走边套她的黑色紧身衣。她转眼间就做好了出发的准备,比安格罗还要快。
她帮他系好贝雷塔手枪的护套,系好他背后的枪带搭扣。
此时,特丽莎浑身筛糠似的,睡衣怎么脱也脱不下来。她想从头上拽下睡衣,但胳膊又给缠住了。
安格罗轻蔑地看着这一幕。他命令科拉松:“快,快走!”然后将她推向门。
他埋怨特丽莎:“你留在这儿。你是只蜗牛,在床上也是这样。”
没有什么比这一刻更令科拉松开心的了。
她抓住门把,悄悄地打开门,向过道里窥看。
特丽莎在抽泣。
“看不到有谁。”科拉松说。
“我俩都出去!”安格罗端着冲锋枪,紧跟在她身后。
他们将可怜的特丽莎留在了船舱里。科拉松高兴得真想欢呼。
危急关头,尤其是她的勇敢举动,让安格罗睁开了眼睛。这下他知道他到底属于谁了。
科拉松光着脚奔跑,她觉得船舱过道里的地毯好像变成了棉花一样软的云团。
2
“有人逃跑。”警察少尉大卫·吉尔逊在对讲机里说,“还带着个女人,已经上了后甲板,正解开小艇。那人是——布兰卡托!全副武装。”
“我们从这里看不到他。”我回答说,“您随他怎么做去吧,大卫。他逃得脱你们吗?”
“逃不脱。他的小艇只够兜兜风而已。”
“好,那你们就别用喇叭呼喊,不要鸣枪警告。请你们等一切结束后再抓他。”
我和吉尔逊少尉是在我们赶来游艇码头途中通过对讲机联络时才相互认识的。吉尔逊是码头警察局的行动负责人。
我向他说明了我们的位置。
我和菲尔蹲在一个两米宽、一米高和一米厚的混凝土桶后。桶里装满了土,土里长着光秃秃的小树。春天来临后,这个不起眼的东西将长成一株漂亮的观赏植物。
眼下这个填满泥的混凝土桶权当我们的避弹器。再没有比这更好的避弹器了。
我们位于U形内码头的陆地一侧,身后满是常青的灌木丛,一直延伸到河坡上。我们爬出来。面前的河岸上铺着沥青,放有座椅和桌子。
那艘船相距我们约20米远。
没有什么在动,听不到一点声息,大多数窗户的百叶窗都关上了。周围的游艇上也没有任何动静。
跟游艇一样,那艘船斜泊在河岸上,这样,后甲板的窗户就朝向内码头,朝向河了。
乔、勒斯、弗洛伊德和弗雷德进入了我们右边的位置,藏在堤尾的灌木丛后,面对停满白色度假船的码头,它同时将这座内码头跟另一座隔开了。
左边不是码头而是条人工堆起的堤坝,坝上长满植物。史蒂夫和泽洛卡人不知鬼不觉地潜到了那里,连我和菲尔都没看到他们。估计他们此刻是蹲在坝尾,在一簇密集的阔叶树后面的什么地方。
我们包围了“美女唐娜”号船。
我们以为包围得严严实实。
但至少安格罗·布兰卡托有一种我们没料到的触角。
一切照旧。我作出了决定。我们照原计划行事。由我和菲尔去叫出逮捕令上的那些人。
现在只剩下三位了。
我望望表。
7点12分。
“好,”我说,“我们进去吧。”
“不敲门吗?”菲尔问。
我点点头,因为这不是开玩笑。在进入一座房子、一个住处或其他什么封闭区执行逮捕令时,“敲门通报,”是我国对警察工作这个特别危险的领域的一个铁的规定。
人们正在讨论“敲门通报”的原则,大概永远不会有结果。有关这个内容的法律程序也没有最终的说法。多数同事认为,假如你袋子里除了逮捕令还有搜查令的话,那就既不必敲门也不必出声。
我也是这观点。
我和菲尔绕道穿过起保护作用的灌木,掩身于树枝后面观察了一会儿。还是毫无动静,船甲板上也没有。清晨灰蒙蒙的,空气凉飕飕的。
安格罗·布兰卡托似乎只顾自己逃命,没有想到他的同伙们。不可能光是因为这只小艇只装得下两个人。
我们已经从情报人员那儿获悉,托里尼黑帮里相互倾轧,关系恶劣。
我用对讲机发布完行动命令后,将对讲机收了起来,然后端着冲锋枪,冲菲尔点一点头,冲出掩蔽物。
同事们知道怎么做。有两种情况要求他们迅速增援:一是形势发生变化,二是我或菲尔从船里报警呼叫。
我大步接近舷梯,躬着身体,接近连接岸边和“美女唐娜”号前甲板的宽宽的木跳板。
菲尔紧随着我。
前甲板30平方米左右。昨夜以来还没人来得及收拾过。
满甲板的空啤酒罐和空香槟瓶子,烟盒和烟蒂洒落一地。
天还太冷,无法在室外开舞会。不过托里尼的寿宴一定气氛非常热烈,有些客人在室外纳凉了。
我蹑脚走向后甲板,一步一步,小心翼翼,以防踩上啤酒灌或踢倒瓶子。
大门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