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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亲近一年,他们相处的时日并不多,甚至可以说很少,但是胤禛却觉得,这短短的日子让他心里很舒服,尽管查到惠心做的事后他既愤怒又痛心,可奇迹般的,徽音一句“算计,同样也是一种伤害。”却很容易抚平了他内心的种种情绪。
这个女子啊……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
胤禛站起来走到某处柜子边,取出一个巴掌大的方形盒子,重新坐回原处轻轻打开手中的盒子,拈起一串紫檀木的佛珠,摸了摸垂下来的一颗红色珠子,将佛珠套在了左腕上。这是徽音新婚时送他的,说是新婚礼物,去年冬天就是有它在,他才没有感到半丝寒意,眼下天又冷了,这佛珠也该不离身了。
静坐着的男子闭了闭眼,墨玉一般的眸子里,方才的柔情通通化作了无奈和怅然,侧头透过窗户纸望向外面,胤禛深切地感受到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徽音啊,那样一个女子,任是男子又有谁能忽略?
想信而不敢信,想系于心间却又不敢真的系于心间,胤禛知道,他此刻就是这样的为难,身为爱新觉罗家的子孙,身为大清皇子,他不能否认徽音的危险性,所以无论何时都必须谨慎小心地待她,以皇阿玛的嘱咐为命是从,随时警惕防范。可是,身为一个男人,一个二十三岁的寻常男人,他也会想要期待邂逅一个美好的女子,圆满自己的人生。
胤禛不会自欺欺人,他承认对徽音有一种特殊的感觉,他不懂那是什么,却能体会到这种特殊感觉带给他的暖意和欢喜,是有生以来从未遇到过的,几乎是本能地,他想要去追寻。
然而,他不能随性而为,他还有责任,还有其他很多重要的东西,不能因为这么一点想往而赔个精光,所以,他不能!
踏出房门的刹那,胤禛的所有复杂心思全部被关在了心门之中,他,该准备好随驾去永定河巡堤了!
……
一连下了好几天雪,今年的冬天,似乎冷得有些厉害。
在通向京城的官道上,一队人马慢慢走着,看着似是富贵人家的家眷,细看马车上的标记,居然是四贝勒府侧夫人的车驾,可令人不解的是,为何在这样的雪天外出,委实有些反常。
马车里暖意融融,半点不见寒意,徽音与郑嬷嬷、莫璃同车,旁的人都在后面的马车里,她们这是要回府,当然,该带着的东西全部整理装了车,早两日已派了人回去收拾府里的院子,如今只等回去就能住进去。
“主子,虽说府里来人说贝勒爷染病卧床,可您也不用这么急着赶回去啊,好歹等雪停了走也成,眼下这路不好走,您又有八个月的身子,万一累着了,可怎么是好?”莫璃一副忠仆模样,苦口婆心地劝道。
“我知你担心,可是,府里就算有夫人坐镇,身为侧妻,于情于理都该回去看看。”徽音配合着表现出忧心,轻轻蹙眉开口。
自莫璃来之后,她们两人常常在郑嬷嬷面前如此演戏,纯当找了个乐子,玩一玩罢了。
“主子,您身子重,便是回去了也无法侍疾,前些天夫人不是送信说,府上又抬进一位耿主子嘛,想来贝勒爷当是照顾周全的,您又何苦折腾小主子?”莫璃继续卖力演戏,完全就是个关切主子的好奴婢。
徽音笑了,这是在暗示她该表现出些醋意?“你啊,都快成婆婆嘴了!”拉了拉身上的毯子,她自顾自闭目养神了。
莫璃细心地掖了掖毯角,安静地垂了眼帘。她对面的郑嬷嬷从始至终都在沉默,没表情没声音,很好地尽着本分。
马车一路缓行,顶着飘扬的雪花花了比往日多一倍的时间,才抵达四贝勒府,徽音穿着厚底靴子和貂皮裘衣,被莫璃和郑嬷嬷一左一右小心扶着进了门,其他奴才收拾车马的收拾车马,搬东西入府的搬东西入府,各自忙着手里面的事,只有她们主仆三人,先去沁芳院给四夫人请安。
一番慰问应对后,徽音本打算看看病中的胤禛,只是被拦住了。四夫人说,一来,回府路上辛苦,还是休息休息再说其他;二来,贝勒爷只是受了凉,略有些发热,太医已经看过了,没有大碍,即使探望也不必急于一时;三来,孩子重要,还是多加小心为好。
最终,徽音从沁芳院出来,回自个儿的院子了。莫璃对四夫人冠冕堂皇的阻挠非常之不屑,不让今天看就直说,何必找那许多借口,显得多贤惠似的,真是假的可以!结果,还没到晚上,沁芳院又派人来说,由于侧夫人一直在别院里,如今回来了,明天早上先给侍妾耿氏补上家礼。也就是说,徽音第二天早上需要早起,这就是四夫人所说的“好好休息”,可真是个好心肠的当家主母呢!
西北角原本的院子其实改动并不大,主屋照旧是待客用的,格局摆设全部按照清朝的习惯来,家具是徽音的嫁妆,和之前比没什么变化。东厢是寝室,打成了一个大间,一头作卧房,一头作书房,中间正对门的地方,靠墙摆了张软榻,以做日常小憩之用,唯一特别的就是拔步床旁边开了个小门,通向另一个小隔间,里面是个方便的浴室。东厢还有几间小屋子,分别是院子里奴仆的住处,西厢是厨房、库房什么的,另有一个靠近院门的,是看门的小太监住的地方。
重新修缮院子时,出钱出料的都是徽音本人,按她的设计弄好后,即使是奴仆住的地方,条件都好了许多,因她不住暖炕,所以主屋通了管道,取暖时烧了热水在里面循环散热,至于其他屋子里,但凡住人的全部砌了暖炕,也算是改善了奴仆们的生活条件。正屋前挖了个椭圆形的小池塘,截了府里花园中用的活水,一周堆了石头,瞧着有些野趣。院门通向正屋的路,本来是平直的石板路,如今绕过小池塘修成了鹅卵石小道,旁的地方全部翻了土,等着来年移种些树木花草,就不会显得单调难看了。
至于屋子后面……给黑帝修了个小屋子,墙角一处栽了丛丛竹子,好似一片小竹林,里面打了石桌石凳,旁的地方都植了草皮,自成清幽宁静之所,似有淡泊隐士之风。
只是粗略看了看,徽音就洗漱用膳,想着早点休息也好。
第二日离请安的时辰还早,徽音和莫璃就从须弥境出来,准备早点收拾妥当去沁芳院。
耿氏是下五旗包衣,阿玛是管领,是德妃前不久指给胤禛的,说是为了子嗣,可实际上为了什么,就很难说了。徽音在莫璃的搀扶下、带着诗韵和诗情到沁芳院正屋的时候,仅有郭氏、陈氏、武氏三人先到,两边相互请安后,她自寻个椅子坐下了。
“侧夫人看起来气色真好,想来是庄子上的水土好呢!”陈氏掩口轻笑,眉眼自有一番娇柔风情。
“婢妾瞧着也是,侧夫人的小阿哥生下来啊,保准是个壮实的。”郭氏应和,视线划过那隆起的肚子,眼底全是嫉恨。
莫璃低头,不着痕迹地碰了碰不知神游到哪的徽音,示意她好歹给个面子听听,而诗韵、诗情垂头侍立,充当着乖巧的木头人。
李氏和耿氏先后进来,几乎是片刻工夫,宋氏就到了。除了徽音,六个女人你来我往地聊着天,话中有话的水平实在令人惊叹,偏每个人还能理解无误,当然了,提及最多的话题还是胤禛的病情。
耿氏刚进府,还没好好过过新婚,就被四夫人发配去侍疾了,好好一个如花美眷,此时容色憔悴,实在不像个新娘子。李氏做完月子不久,但是身形恢复的很快,许是小阿哥体弱让她很担心,所以眉目间难免带了些轻愁,让她越发惹人怜惜。徽音一一打量过后,只觉得其他几个女人似乎脸色都不错,不过含忧带急的,恰当地表现出对胤禛病情的关心,还一个劲向耿氏问着情况,可到底是真是假,却是无人得知了。
“妹妹们都到了?”惠心进门,捧着手炉坐到主位上,让身边伺候的人自去准备家礼,而她本人,则受着在场所有女人的问安,随后叫了起,“徽音妹妹快坐吧,你身子重,可得千万仔细。”
“多谢夫人。”顺势而为,徽音任由莫璃扶着坐到侧夫人的位置,浅浅含笑再没有说话的意思,丝毫不在意因四夫人一句话集中到她肚子上的各种目光。
“耿妹妹入府也有些日子了,如今徽音妹妹回府了,今儿就行家礼吧!”惠心示意沏茶,淡漠地笑看着在场的所有女人,目光经过某位怀孕人士时微冷,旋即又恢复如常,好似根本未曾有半点变化。
莫璃心生厌恶,这个女人,是想告诉耿氏,未能早点行家礼乃徽音之故吗?还真是不遗余力地想挑动这些侍妾、格格与徽音争斗啊,哪有这种坐收渔利的美事?就算有,也落不到她乌喇那拉氏的头上!
众女人眼神变幻,纷纷不着痕迹地瞟向侧夫人和耿氏,却发现两人竟都是不动如山的模样。
耿氏应声,依规矩先给嫡夫人敬茶请安,谢了赏后再给侧夫人敬茶请安,她的言行举止处处规矩得体,约摸十三岁左右的年纪,看起来还很小,模样也未曾长开,但姿容秀丽倒是不假。
“耿侍妾?近来照顾四阿哥,辛苦你了!这对白玉镯子不错,望你莫要嫌弃!”徽音摆手让诗韵拿出个锦盒递过去,准备接过面前的茶杯,没成想耿氏身旁的奴婢接赏的时候歪了一下,碰了她的胳膊,这让本就正在递出的茶杯,顿时失了平衡,刚沏好的热茶洒了出来,耿氏的手被烫到,下意识缩了缩,茶杯莫名飞向了徽音的肚子。
耿氏和她身边的丫头脸立刻就白了,目光满是惊恐地看向近在咫尺的侧夫人,以及那隆起的八个月左右的大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