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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由和蒙哥差不多大,蒙哥在小的时候还曾经做过窝阔台家几年的养子,让婶母嫁给侄子,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让世人不笑翻吗?
窝阔台这样做的道理,知道四王妃是众王子间的主心骨,让她嫁进皇宫,从而使王子们失去依靠,群龙无首,能成什么气候,同时还借托雷家族的兵权统统纳入自己的翼下。这招棋可谓够狠够毒,也带着一丝的羞辱成分在里面。他只图自省心,哪里会管别人的尊严和死活。
蒙哥想明白过来,牙齿咬得咯咯的,手握成拳,身子颤栗的恨不能一口把窝阔台给吞了。
他偷瞄一眼主座中的娘亲,只见她镇定自若的笑笑,青色的容颜已稍稍好转,二弟和三弟嘴半张着,还没合拢,忽必烈面无表情,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如果这时娘亲有一点点的暗示,他定会一跃而起,直接弑了窝阔台。
四王妃温婉的一笑,“臣妃真的很感谢大汗的体贴,也不敢违背大汗的意旨,可是臣妃已经立下誓言,一定要先把先夫的所有儿女都抚养到成年之后,才能为自己考虑,请大汗看在先夫对大汗的忠诚上,成全臣妃。”
这一番话,其实含义很深,既有托雷替死的情分,又有四王妃的深明大义在里面,她讲的心平气和,窝阔台一时拉不下脸驳回,再加上来之前,贵由没有领会他的用意,向他大声抱怨,不肯娶一个可以做娘亲的婶娘为妻,窝阔台扫视座中一个个牛高马大的王子,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只是朕的一个建议,既然王妃不能背誓,那就罢了吧,只是辛苦王妃了。”窝阔台假意说道。
“能为先夫抚养子嗣,是臣妃的责任,哪敢言辛苦呢?臣妃定会把王儿们教养成人,像他们的父王一样,对大汗尽忠尽孝。”四王妃慢悠悠说道。
窝阔台闻言,心情不禁大悦,“王妃真是一位贤良的娘亲,几位王子确是我蒙古不可少的将才,朕说起来,要多谢王妃的教子有方呢!”
“不敢当!”四王妃起身,淡淡施礼,“臣妃这王府虽比不上皇宫的富丽堂皇,但也有几处雅致的小景观,请大汗允许臣妃带你出去走走。”
“好啊!”窝阔台今天来四王府,提亲的事是假,当然成了更好,他的目的是想当面试探几位王子,现在看他们一幅忠心耿耿的样,龙心欣慰啊,也就起了游玩的兴致。
“蒙哥,带大汗去后园,娘亲换件衣衫就来。”四王妃转过身,对蒙哥递了个眼风。
蒙哥为娘亲的镇定正震撼中,一接到娘亲的眼神,忙收敛了脸上的怒气,故恭敬地上前引路。
四王妃眯着眼,森寒的盯着窝阔台的背影,唤过侍候的丫头,悄悄耳语几句。丫头急急点头,忙不迭的从后门跑了出去。
哼,他能羞辱于她,她就不能刺他吗,倒不信他真的是个天神般,不会失控、黯神,四王妃心中冷冷说道。
后园中,秋光正艳,沿径栽种的菊花和海棠一簇簇,放肆的怒放着,花香浓郁得令人窒息。
蒙哥指点着园中的亭亭阁阁,为窝阔台讲解着。窝阔台边听边点头,瞧见前面有座假山上几棵盆景很有特色,不禁加快了脚步。
“丫环姐姐,为什么抱诗霖来这里?”假山那头响起一声脆脆的童声。
窝阔台闻声看去,一个头发卷卷、有着一双黑白分明大眼的小脸扬起,正迎向他的目光。
脚下突地一个趔趄,幸好蒙哥扶了一把,才没栽倒在地,他急急的揉揉眼,心中有如巨浪翻滚,是碧儿吗?不是错觉?
窝阔台定定神,摇晃了一下头,把一些尘封的旧绪强制压下,再次抬起头看过去,还没等他看清,只见跟在他身后的四王子忽必烈突然如疾速的闪电般掠过他,眨眼之间抢过丫鬟怀中的诗霖,转瞬就没了踪影。
“这……”窝阔台印象中,忽必烈可是个很懂礼仪的少年,今天怎么突然做出这番举动冒犯圣驾呢?
蒙哥也怔住了,目光惊愕,表情困惑,嘴巴半张半合,不知该如何解释。倒是换衣赶来的四王妃镇定些,淡雅的弯弯嘴角,“府中的丫头不知大汗驾临后园,怕是抱着哪位小郡主在此游玩,四王子唯恐惊了大汗,慌乱之中顾不上礼仪,请大汗莫怪。”口中是这么说,四王妃的心中却是大大的不甘,把诗霖抱到这里来,是她的主张,为的就是让窝阔台见到一张与过世的舒碧儿一摸一样的脸,她知道他恋舒碧儿成痴。在陡见故人时,看看他那颗把别人的尊严踩在脚下的高高在上的心,会扭曲成什么样子。
可惜没有得逞,烈儿想必会猜中她的心思,不会和她生出嫌隙吧?
四王妃完美的面容后泛出一丝淡淡的惆怅。
“哈哈,是这样啊,朕不会怪罪四王子的,当然不会……”窝阔台悻悻的笑着,有些心不正焉。有一阵没有见到碧儿的幻影了,纵情酒色的好处,是可以让人麻木,麻木了就不知痛不知苦。是这秋光太美,还是今日过于清醒了,怎么又想起碧儿来了呢?
坑坑洼洼的心疼的如刀割一般,满身涌上一股重重的无力感,凌辱托雷家,鱼肉这几位伟岸的王子所带来的虚荣感,也不能压下满身满心的剧痛,他按住心口,勉强挥挥手,“朕今日出宫有些时候了,不打扰四王妃了,有空去宫里坐坐,皇后常念叨王妃呢!摆驾,回宫!”
酒是治疗心伤的最好良药,快快回宫去,在美酒与美色之中,放纵自己,他会痊愈的。
窝阔台看也不看恭送他上龙辇的众人,急急的拉上轿帘,催着车夫加快速度。
目送着龙辇远去,四王妃脸上的笑意消逝,罗袖一甩,率领众王子往府中走去,一场灾难,总算有惊无险的过去。
二王子、三王子脸露惊喜,崇拜的看着娘亲,蒙哥是说得口沫纷飞,把个窝阔台八辈子祖宗都咒出来了,他就没想到,窝阔台的祖宗也是他的祖宗。
四王妃端坐着,心神不定,让丫环去叫四王子过来说来。丫环去了一会,说四王子现在正忙,晚些时候再来问安。
四王妃叹了口气,烈儿从来没有这样无礼过,今天怕是真的和她生气了。
忽必烈倒不是生气,而是平生第一次,对自己的娘亲感到失望和寒心,也第一次感到生在皇族之中的薄情和无奈。
为了能保护好诗霖,他对蒙哥和娘亲不得不用计谋,简直就是一种交换,一种相互利用。他用自己的才能和精明助四王府渡过难关,从而唤来诗霖在王府中的安宁。这些倒也罢了,他没想到娘亲会出尔反尔,会欺骗他。
窝阔台对姐姐是怎么样的一番痴情,他可是有眼目睹的。窝阔台利用皇权对付君问天,在姐姐还怀着孕时,就把姐姐掳进皇宫。姐姐突然亡故,窝阔台一瞬之间,就像失去了魂魄,突地变成了一个醉生梦死的昏君。如果让窝阔台看到和姐姐长得一摸一样的诗霖,他猜想窝阔台一定会做出什么疯狂的行径。哪怕出于对姐姐的思念和愧疚,窝阔台也会把诗霖抢到身边的,何况现在君问天不知行踪,他根本争不过窝阔台。
后园中的那一幕简直太可怕了,当他不顾一切抱着诗霖回到小院,心紧张得一点都不能平息。他只是把头埋在诗霖的脖颈间,拼命嗅着诗霖身上软绵绵的奶香,似乎这些才可以让自己好受些。
日光斜斜的从窗户中折射进房内,恰恰攀上诗霖粉嫩的颈畔,他看到近肩处雪白的肌肤,那密密的幽幽细细的绒毛,在微光中浮动……胸腔蓦地一紧,他发誓,这一辈子都不能让任何人从他身边抢走诗霖。
“烈哥哥……”诗霖感染到他的恐慌,乖巧的贴着他,柔柔的唤他。
“诗霖,这世上,哪怕是亲人,都是不可能全心信任的。”他扳起她的小脸,看到她眼底去,“人心隔肚皮,出于利益、目的,有些人就会把灵魂出卖给魔鬼。你站在一群与你有着同样血脉的人中,却还是这般的孤单。可怜不可怜?”他痛楚的闭上眼。
诗霖眨眨眼,挺直了腰,伸出软软的小手,轻柔的碰碰他的眼睛,“烈哥哥不可怜,你有诗霖疼你呢!”她小大人似的安慰道。
忽必烈睁开眼,窝心的亲亲诗霖的脸腮,点点头,“是,烈哥哥有了诗霖,就有了一切,那些不如意的事,我们统统扔到脑后去,不想了。诗霖,以后你就做烈哥哥的解语花吧!“他不贪心,从带回诗霖的那一天起,他得到了一些珍贵的可以让他一生幸福的东西,同时,也失去了许多。
得与失,从来就是并驾齐驱,不去平衡了。
“这种话我没见过!“诗霖噘起小嘴,长睫好奇的扑闪着。
“烈哥哥现在就带你去院里种去。“忽必烈大笑,牵住她的小手。
这一天,一代英杰忽必烈陪着诗霖在小院中忙活了半日,又是植草,又是种树、育苗,也不管这个季节是否合适,放松、快乐就行。
满院都是诗霖咯咯的笑声,柔柔的“烈哥哥”的呼喊声,忽必烈愉悦的回应声。在一边做下手的佣仆们,心照不宣的认定,这个二岁的小女孩,以后定不能当客人,要铁了心的当主子,还是第一主子。
讨了她欢喜,小王子自然就欢喜了。
到了天黑的时候,两个人像泥人似的,被主管推到浴室好好泡了一个香香的澡,然后就在小院中用了一顿丰富的晚膳,忽必烈抱着诗霖去姚枢的小院上了会课,晚上两人早早就上床歇息了。
环着暖暖的小身子,忽必烈一夜美梦到天明。
而在四王妃的小院中,她隔一个时辰看一会外面,烈儿怎么还没来请安呢?直到东方发白,四王妃意识到烈儿再不是一个温驯懂礼的儿子,惹毛了他,他一样会长出长长地瓜子。
从这件事起,四王妃对诗霖的态度真的正视起来,她吩咐各院,管好自己的孩子,无事不准去四王子的院中打扰君小姐,府中的佣仆对君小姐要礼仪有加,当主人一样看待。逢年过节,各位小王子与郡主们有的礼物,君小姐也要有一份。
当家主母发了话,其他人哪有不听的道理,蒙哥几位王子现在着力于在军营之中树立自己的威信,也忌惮忽必烈,不再把注意力放在诗霖身上。
诗霖在王府中终于可以快快乐乐、平平安安地住了下来。
忽必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