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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摇头苦笑:“城中只有五万人马,而宗熙是将近二十万,我们坐困愁城,他却可以随意调兵。瑞,你要我如何取胜?”
他轻笑,用骄傲赞叹的目光看着我,断然道:“你是我的战神,一定有办法。何况我派张金华和赵洪成将大队人马带走,去救令、原二州,他二人颇为机灵,一发现不对,自然会回来救驾。”
我默默站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
当初宗熙说:“若我伤了你,让荐清找我算账便是。”他知道瑞受伤的消息一旦传出去,我就有理由参战,必定想在我来之前占尽先机。
他昨夜没有乘胜追击,是知道真正威胁在那分出去的十几万人马上,那么必然是回去重新调度兵马,包围钜州城,设下埋伏,阻断救兵。而救兵一旦回来救驾,必会中了宗熙的圈套,纵然不是全军覆没,怕也是损失惨重。兵败如山倒,到时就算我赶到,以残兵败将对他的精锐之师,又如何能赢?
现在唯一的胜算就是宗熙不知道我在这里,倘若已经知道,以他对我的了解,我便纵有撼天动地之能也无计可施。
瑞,你给我出了怎样的难题?你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
看我表情凝重,他目中闪过痛苦,喃喃道:“你在怪我吗?那个赌约,对我们并不公平,他输了,损失的是原本就不属于他的你,而我输了就失去了全部,也许他为你,不会杀我,但是那样痛苦的活着,还不如一死。当初定下它实属万不得已。清,我知道这样很危险,可是,我不能输。何况想要瞒过南越宗熙不甘冒大险又如何能做到?”
听他如此说,我纵然有心责怪也不忍出口了,柔声道:“放心吧,我当然会有办法。”
说罢出手点了他的睡|穴,向外走去。
宗熙,我最重视的朋友,我的生死之交,不顾一切也要救我的人,我终要与你为敌吗?
“将军,你,你怎么了?难道我们——”
我摇头:“长庚,我们会赢。你去吧,让我静一静。”
“我相信将军,”他领命,走开两步,又加了一句:“不管别人怎说,我都相信将军。”
我苦笑,他指的是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和宗熙的关系吗?
相信我?可是有谁知道,我心中的痛苦,比那沧浪之水更绵长深沉。
已是傍晚了,夕阳恬静而温柔,彩霞绚烂而美丽。但是接下来的杀戮却会打破这美好的一切。
站在城墙上,极目远眺,远处那连绵的营帐如起伏的山脉,层层叠叠。宗熙果然包围了钜州城。以宗熙的个性,知道瑞受伤,更不会给他喘息之机,恐怕今夜就会来袭。
我已经派人去追回张金华和赵洪成,此刻他们应该已经往回赶,情况紧急。找来萧雨霁和几个随行的大内高手,让他们扮成南越士兵,设法冲出重围,通知张金华和赵洪成不可回来相救。
萧雨霁不服不忿,拿出宗熙讥讽于我,我无暇与他计较,搬出皇命,他也只得听命行事。
又激励安抚了一番守城的将士,才返回太守府。
夜终于来了,尽管我关闭府门,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却仍挡不住那冲天的厮杀叫喊之声。
“清,带我去,这是我的责任。何况有你在身边,谁能伤我?”
见他在我面前露出少有的威严肃穆,只得点头。
穿著镶金龙袍的他尊贵优雅地走上城楼,嵌着明珠的金冠在夜色下闪闪发光,温润俊逸的容颜散发出如玉的光泽,犹如最高贵的神祗,挺直地站立在城楼最前方,气定神闲得看着下方如潮水般涌过来的敌人。只有我知道,因为强忍伤痛,他的身躯一直在微微颤抖。
看到至高无上的君主亲临一线,守城将士群情激奋,城下的进攻也不禁缓了一下,然后愈发猛烈。
突然,三支白羽箭直奔瑞的前胸、颈部和面门,疾如闪电,快若流星。
我从他身后跨出,抬手将三支箭抄在手中,看了看上面的字:“商羽”,原来是南越“云飞风羽”四大名将的中的姜商羽,此人箭术最是厉害,怪不得如此远的距离,又是三箭齐发,还能有如此力道。
我微微一笑:“陛下,你还没见过荐清的箭术吧?”
说着一伸手,李长庚将宝雕弓递过来,我弯弓搭箭,瞄准大旗下的身影,连续三箭,第一支射向他的面门,他听风声凌厉,不敢硬接,弯身避过;第二支随后便到,正中他座下的马颈,俊马溃然倒地,将他摔落于马下;第三支箭射他的前胸,他勉强一闪,避开要害,却射在手臂上,透甲而入。
身边的人纷纷抢上,他倒是硬气,挥开众人,很快站起身,冲城头大声道:“可是叶将军?”声音盖过了震天的厮杀声。
瑞大声赞道:“好箭法。”说完却皱眉,身子晃了晃。
我悄悄扶住他,低声道:“别在讲话。”
然后冲城下朗声道:“不错,叶荐清在此,商羽将军要与我一战么?”
我的名字一报出,漫天的厮杀声瞬间停了下来,战场之上静肃了片刻,然后欢呼、惊诧之声四起。
姜商羽叫人挥旗停止进攻,招手叫兵士过来,竟在这战场上开始包扎伤口。果然是宗熙的手下,狂妄不羁。
只听他道:“多谢将军手下留情,商羽怎配与将军一战?将军与我朝陛下情谊深厚,前些日子还在墨辰宫小住,与我陛下食同桌,住同寝,天下谁人不知?今日却要与我陛下兵戎相见吗?”
此话一出,城下霎时一片哄笑,城上将士纷纷怒骂。
瑞脸色变了变,凤目之中怒意勃然,紧紧抓住我的手,想要开口,却不禁弯腰咳起来。
姜商羽将我住的地方说成墨辰宫,意在故意羞辱于我,我紧握了他一下,缓缓抽出手,搭起弓箭,看着远处飞驰而来的一队人马,冷冷道:“宗熙,我来替你教训造谣生事的手下,望你不要见怪。”
说罢四箭齐发,直奔姜商羽要害,顺便封住了他的退路。
眼见他躲不开,身边的士兵争先抢上,竟欲替他挡箭,突然疾驰的箭一偏,悉数插在他身侧。
好个宗熙,用几颗石子便救了手下爱将。
众人还在猜测发生了什么事,宗熙的马已到了城下,南越将士纷纷欢呼跪拜。
第二十一章
宗熙仍然是一身黑衣,刚毅俊美的面容凝重庄严,强健挺拔的身躯威武安然,豪迈狂放的气质分外彰显,黑色大氅随风而舞,未穿一片铠甲,却更显得威风凛凛、英武不凡。
他摆手叫众人噤声,抬头看着我,缓缓道:“你竟然来得如此快。”
我点头:“这一仗再打下去,对双方都没有好处,你我一战论输赢如何?”
宗熙大笑:“此城被我围困,不日便可拿下,我何必与你决胜负来定两军输赢?”
我微笑:“别忘了我们还有十几万兵马,他们岂能不来救驾?”
宗熙冷笑:“荐清当年在相黎坡以一万人困住西璜十万精兵,今日彭凉山谷便是那十几万人马的葬身之所。”
彭凉山谷正是回兵相救的必经之所,倘若不走此路,最少要延迟五天才能到。所谓救兵如救火,所有人都料定他们会走那条路。
他话音一落,城上瞬间骚动起来。
瑞只是看着我,神色平静,目中却浮上愧疚和紧张。
战场之上一个疏忽便可能会断送无数条生命,是不能拿来戏耍的。
远处突然有火光闪动,我不禁大喜,悄声道:“相信我,不会有事。”
然后朗声笑道:“确是好计,可惜你漏算了我。宗熙,何不回头看看?”
红红的火光划破浓黑夜色。
正是南越屯粮之所,我叫萧雨霁传令,命张金华和赵洪成不来救驾,直接去烧南越的粮草。
宗熙一贯谨慎,粮草都有重兵把守,但是再严密的防守,又哪里挡得住十几万人马?
宗熙看着那火光,沉默了片刻,回头道:“不错,我若早知你已经到了,断不会犯此错误。但是,若我现在全力进攻钜州,擒住齐瑞,仍是你输。”
我点头:“的确如此,但是你可知那十几万人马下一步会做什么?何况,就算你在士兵饿死之前,打下钜州,我们也不会留下粮草供你二十万大军所用。宗熙,这两败俱伤的结局是就你要的吗?”
宗熙看着我,缓缓道:“你想要什么结局?”
我断然道:“我要和,要两国罢兵,互不侵犯。”
宗熙沉吟了一下,爽快说道:“好,和就和,齐瑞,你我的赌约要如何算?”
瑞深吸一口气,微笑着,缓缓道:“你违背了誓言,那么荐清对你许下的誓言也可以不必遵守,还谈什么赌约?若非要论的话,当然是你输了。”
宗熙纵声大笑,赞道:“好个齐瑞,你还是立于不败之地与我谈判,竟敢如此耍弄于我,两国虽然讲和,你我之间却还有帐要算。”
说罢深深看了我一眼,冲我做了个手势,打马而去。大军随后撤去。
李长庚看着宗熙的背影,赞叹不已:“南越宗熙果然是世间少有的英雄人物,进时气势如虹,退时严谨有度,胜时慷慨激昂,败时沉稳持重,连讲和都是这般爽快潇洒,放眼天下,也只有将军能与他相提并论。”
瑞倚着城墙,微笑着倾听,听到最后一句,脸色突变,目光凌厉起来,我忙支走自知失言,正自惶恐不安的李长庚,握住瑞的手,悄声笑道:“小心眼。”
他嗔怒地瞪我一眼,也不禁笑了。
他可以允许别人说宗熙好,却无法容忍将我和宗熙相提并论,可是恐怕这一点永远都无法摆脱了。每个人提到我,都会想到宗熙,反之亦然。
冷风起,吹得如丝的细雨和碎乱的冰粒满天飞舞,空气中弥漫着如烟如愁的轻雾。
乱石沟,锁着两个少年初次相识的记忆,如今依然是乱石嶙峋,流水潺潺。
我低头专心致志得用树枝在地上摆阵,摆着摆着不禁自嘲一笑,冒着雨只身跑到这里来,做这等无聊之事,还当自己是十几岁的少年吗?
将手中树枝向后一抛,直起身,却发现不知何时身前已站立一人。
他抱胸而立,白眼看我,嗤笑道:“喂,如此精妙的阵型怎么可能是如你这般连男女都看不出的人所摆?”
我怒道:“我虚心求教,你竟然如此无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