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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亚芳喜孜孜地说,却不知道她说的一字字都像针般刺得艾罗伤痕累累。
“明天你可不能跑了,我约了珠宝商要挑钻戒。”唐亚芳又叮咛一句。
大哥的沉默令人不安,他太安静,大冷静了!
艾莉忍不住收回手,感到一阵颤栗……他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存在的只是一个躯壳,他的思绪灵魂……全不见了。
“哥?”艾莉忍不住轻唤。
艾罗稍稍起了反应,他笑了,看着刘子莹笑了笑。
这笑几乎逼出了刘子莹的眼泪,好久好久,她不曾再看见属于他特有的温柔笑;但他的下一句话,却立时像利刃般割裂她的心肺。
“我们的孩子?”
说完,他无视众人错愕的眼神,直往楼上走去,把所有的担忧与责备,全抛诸脑后。
众人在呆愣半晌之后,艾莉第一个要冲上楼,刘子莹立刻起身叫住了她。
“小莉!”
艾莉回过头,一脸忿忿不平。
“别去打扰他!他现在很痛苦!”刘子莹一脸哀怨地摇头。
“痛苦个鬼!”艾莉尖声怒骂。“这是婚事又不是丧礼,他痛苦什么!不为你想也该为孩子想想,别想当一个不负责任的乌龟!”
“没错!”唐亚芳附和。
刘子莹使劲摇头,眼泪跟着扑簌簌直落。
孩子是假的,他不爱她是真的,结婚是被逼迫的,她跟别人有染是事实,所以她心虚、她恐惧,她不敢再奢望什么……
“再逼他他会疯的”
“先疯的是你!”艾莉冲到她面前。“不!是我!我会先脑充血!”
“还有我,你放心!我会替你作主的!”唐亚芳插嘴说。
艾铭无奈地摇摇头。
是因为婚姻恐惧症吧!也许他该上楼和艾罗聊聊。
立时他撇开三个女人的连环炮轰,悄悄走上楼去。
“你别伯!这个家我说一没人敢说二!他敢负你,我和妈咪就轮流教训他!”艾莉霸气十足地叫道。
唐亚芳猛点头,又把刘子莹拉坐回沙发上,心疼地哄着:“你现在是有身孕的人,别老是哭哭啼啼的,伤身体啊!”
“伯母……”其实她好怕,她好想说根本没孩子,但艾利的眼神不时在提醒她,唐亚芳的热情又让她于心不忍。
她开始懊恼,为什么自己总是儒弱地活在别人的意见里,没一点自己的主见。
“还叫伯母?叫声妈让我开心开心!”
艾罗坐在阳台上抽烟。说也奇怪,他此刻的心情很平静,他以为自己应当激动、忿怒,激烈地反抗这桩荒唐的婚事……可是他竟然一句话也没开口。
子莹怀孕了,他竟然感受不到属于新生命的喜悦,他甚至怀疑孩子是否真的存在。
他不由自主想到冯翼人说话时眼中那份骄傲与自信没有人有权利代替你走你自己的人生道路。靖恩也是,所以他走得孤独。
事实上,每个人的人生道路何尝不是充满了孤单,纵使生命中有许多条路,或许交错、或许平行。但世界上不会有一个人,和自己的人生完全一模一样。
好不容易他在人生的爱情路上遇见了靖恩,好不容易能与他携手同行,却走得那么无奈、那么凄苦;难道非得逼得两人跳下悬崖不可?即使如此,也无法得到他人的认同,因为两人之间的爱情在众人的眼中是禁忌,是不被允许的爱。
艾铭迳自开门进来,艾罗仍无动于衷。
“借一根烟来抽抽。”
父子俩似乎很久没这么安静地坐下来闲聊了。
“儿子,你的心情我很了解,想当初我娶你妈的时候,就连在帮她套上戒指的那一刻,我还在挣扎犹豫。告诉你一个秘密,结婚前一晚我去喝个烂醉,还跟一个不认识的老女人上床!”艾铭自我调侃地说。艾罗想笑,但只是冷冷牵动一下嘴角,凑近唇边的香烟掩去了他的笑意。
“你坦白跟老爸说,你在外面真的有了女人?”
呵!他还是笑了,只是笑得既轻蔑又苦涩。
“没有。”他深深吸了一口烟。“那就怪了!”艾铭调整个舒服的坐姿,懒洋洋地盯着他看。“我不把你当儿子看,因为你是我兄弟!”
“爸,你套话的功夫很高明”艾罗淡淡笑着。
“商场上尔虞我诈嘛!”他悠闲地跷起腿抽烟。
“爸!”艾罗的眼神迷蒙了起来?仿佛眼前所见全是忙碌烦躁的台北城,但在这样复杂的城市里,他却能看见靖恩的双眼“你告诉我,人为什么要结婚?”
“因为寂寞。”
这个回答,艾罗觉得满意。
“人为什么要谈恋爱?”
“一样寂寞。”
艾罗笑了。
“但是恋爱之后,人们结了婚有小孩,事业有成、衣食无缺,人还是寂寞。”
“嗯……”艾铭开始思考,找到了一个牵强的理由。“人是情绪化、善变又不满足的动物!”
“这样说来,恋爱与婚姻一样肤浅,而且多余!”艾罗捻掉手上的烟。
“但是不这么做,人生很无趣。”
“所以每个人都这么做,结果世界上充满了抱怨!”
艾铭深深地看着他,艾罗就坐在他身旁,但他却发现他似乎离自己很远,遥远得像天空的一片浮云,飘泊在浩瀚无垠的天际……
“艾罗,你有点变了。”
“我还是你儿子。”
“我儿子不会说出这么悲观的话。”
“不是悲观,是实话,是每个人心里想说却不敢说、每个人都懂却不愿懂的想法,因为说了遭人责备,懂得了又显得与人格格不入,会被视为叛逆、‘异类’。”
“说了这么多,你的重点是什么?”
“我不结婚。”他平静地回答。
“不能不结。”
艾罗重新为自己点燃一根烟,又将眼光投向淡蓝的天空。
“那就没有重点。”
话中的意思很明白了,他、没有挣扎,也不想再把时间浪费在无聊的对谈中。
艾铭明白,艾罗的确有个深爱的人在他心中,是他极力用生命去爱、去保护的人;所以他才能那么冷静、那么理智!那么……寂寞。
艾罗看着天空,想着靖恩,奇怪自己没像上次一样,冲动地跑去找靖恩,而且就在自己要娶别的女人时心里仍感觉平静……
因为先前靖恩为他安排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成长,让他这个爱情白痴亲身体会!学习人世间最艰难的课程。
他真是白活了这二十八个年头,他所有的青春不是埋首于书本,就是全力冲刺事业。直到认识了靖恩,他才真正体会人生中的爱情功课,原来是这般深奥难明。
或许他无法像冯翼人那样潇洒度日,也不像靖恩没有家庭负担!他必须自己思考出一条属于自己的人生爱情路,挽救他自己的爱情。
方靖恩呆坐在屋后的一处坡地上,看着自己的家,看着门前蜿蜒的小径,直直延伸到远方的海芋田。
转眼间,那片白色花海只剩下零星点缀在绿地上的小白花。春天其实很短。海芋的花季也显得仓促而短暂。
他两天没见到艾罗了,明天他必须到淡水一趟。
这时候,艾罗会在做什么呢,从那天短暂分别之后,他心中已做好最坏的心理打算;飘忽不定的日子难熬,但他依然平心静气地等待艾罗作出决定?
五点十分,天色似乎还灰蒙蒙的,显得阴霾而沉重;如果能在清晨时分淋一场大雨,或许能冲淡一些痛苦。
他看见一辆计程车停在家门口,他一手托腮,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只静静地坐在远远的山顶看。
那个陌生的女子他不曾见过,但她眼中的哀怨他十分熟悉,那是得不到心中所爱,失去爱的人才会流露出的悲伤神情。
刘子莹缓缓步上石阶。
就是这个地方艾罗和方靖恩相识相爱的地方。
刘子莹望着这间素雅的房子出神。
昨夜她去找秦少强,秦少强把方靖恩的地址告诉她,并以她帮助他盗用公款为交换条件。她答应了,但是没人知道,她暗自把那笔钱转到艾铭的户头,并做了一份详细的报表,一并传送到艾铭的私人电脑里。
明天,她就要成为艾罗的新娘,但明天是如此的不可预期……这两天,艾罗没有跟任何人开口说过一句话。
所以她来了,来看看那个让艾罗离开她甘心沉沦其中的男人,到底长得什么模样。如果她不弄清楚,她一步都踏不进那个结婚礼堂。
方靖恩就坐在屋后的山坡上看她,心中不禁想着,如果自己是她会怎么做?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忍受自己的未婚夫爱上别的男人吧!那么……她一旦失去理智,很可能会干脆一把火烧掉这个地方。
方靖恩托着腮看着她,心中竟然希望她当真能放一把火烧了这里,……他开始有些后悔自己现在竟坐在这里看风景……他宁愿现在自己还睡在床上,就让她那一把火结束她心中所有的忿恨、他内心的挣扎苦楚。
他不在吗?
刘子莹走向一旁,被不远处一块小白花田吸引。
住在这样地方的人会是什么模样?怎会让一向理智的艾罗,甘心为这样一份畸恋而执迷不悔?
她无助地靠在墙上……就算见到了这个人又如何?她本来就输得彻底,真见到了那个人她又能说什么?对他大吼大叫、哭闹不休吗?
也许她不该来的,一来到这里,就完全令她不知所措……这里太美、太安静。
仿佛容不下一丝丝丑陋虚伪的想法,她想毁了这里、想放一把火烧掉这里。……她倏地一愣,眼泪在瞬间停止……
当她一瞥见山坡上的那个人,仿佛这山间的灵秀美景只为了衬托他的超凡脱俗……在他面前,所有的庸脂俗粉全失了颜色。
刘子莹不敢相信,这世上真有一个男人生得这样教人怦然心动。更令她错愕的是,那人也看见了她,对她绽出一抹轻淡的浅笑……然后,他竟然递给她一支打火机。
刘子莹颤抖地接过打火机,身体止不住狂颤,原来他就是夺走艾罗的那个人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