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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作绝句,见誉过殷,所不敢当。以诗而论,赠荒芜一首最佳,舒卷自如,有行云流水之致,亦正如其人也。短文二则,惊心动魄,未知发表否?我以为这类题材,大可以写,只是恐难有发表之处,且写出来徐徐找机会也好。荒芜《伐木日记》极好,可惜未写成一本书,我正劝他接着写下去。
我今年打算把这些年所有的论知堂之文,编成一本书,人民文学出版社答应接受,据云下半年可发稿,我打算上半年编好。
专此布复,顺颂春祺!
舒芜
一九九一。二。十九
十五
孝武兄:
五月卅一日信和茶叶,先后收到,真是谢谢。
静农先生,是我平生师友中最难忘的一人。《读书》上那篇①,只谈一本书。《新文学史料》今年第二期上,我又有《忆静农先生》一文②,是全面的回忆,文章并未写好,但要说的差不多全说了。您曾见否?
尊论静农先生文中“也是司马氏的政风培育出的行为”一句,正是他的特色,平平淡淡一句,全不费力,然已入木三分。他平常谈话,也是这种风格。至于拙作《挂剑新集》,差远了,承题诗,不胜荣幸,只是没有那样好,觉得惭愧。《花与剑之歌》很幼稚,很吃力,尤其难登大雅之堂也。
勺园今已无知者,也是当然。今人只知“九间楼”、“凌寒亭”、“方东树家庙”,其实那都是勺园的一部分,因为大门没有了,一部分又成为荣军学校的房屋,所以化整为零了。“归化厅”尚完整。勺园即在其南。何时能同游一览就好了。
“诗思”,按旧时读法,“思”字作名词用时,读去声,读如“似”,故“平仄”对上句“平平”也。③
另包奉上旧与他人合编书一本④,新印,聊为木瓜之报。此是标准的“时文”,然亦可见人总是“时代的产物”而已。
舒芜顿首拜
一九九一.六.十注:①指我的《谈〈龙坡杂文〉》,后收入《串味读书》。
②此文收入《未免有情》。
③指我的诗句“童心惘惘烧春日,诗思沉沉欲雪天”一联中,以“童心”与“诗思”对仗,合不合平仄格律的问题。
④指我与陈迩冬、王利器合编的《康有为诗文选》。
十六
孝武兄:
七月廿七日示悉,惠赐的三帧照片,时间跨度近三十年,对之颇有感慨。人的一生,三十年不算短,倒回头看去,能不感慨的怕很少,只是所感的内容,千差万别,即如我看尊照所感的,与您自己所感的,恐怕就不完全一样,说来话长,但不说亦未尝不可相互理解的吧。总之,谢谢您的盛意。拙诗竟烦书家写出,悬之高斋,真是莫大的荣幸,请为我代谢书家,为荷!
目前出版业仍在困难中,我的杂文,一时怕难以出来了。另一本读书记《串味读书》,则据说明年六、七月可出,究竟如何,当然未定。我现在对这些短文,尤其是时评性的杂文,越来越不感兴趣,因为最要说的话无从说起,别的话其实都可有可无也。
寄示的诗,我以为都好,即不是为发表而写,真正写给自己的,都是好的。《郎溪诗抄》请不必寄了,因为尊作已拜读,别的诗不想看了。
桐城公园中“高峰入云,清流见底。杂花生树,群莺乱飞”,是先祖父的手迹,至于那石柱,未闻有什么专名。尊照一帧以先祖父书法为背景,一帧以拙诗为背景,这倒是因缘。
专此布复,顺颂夏绥!
舒芜
一九九一.八.一
《文心雕龙》当留意,但我极少进城,久已未至中国书店,相距过远(约20里),请稍宽时日,为幸。
十七
孝武兄:
八月十八日写、二十四日发的信收到。
亡妻①惨死的详情,我此刻还不想细写,总之她是在北京一个中学②教书,被关在“教育室”里活活打死的。那时我已进了“牛棚”,忽然一晚,被命令说:“你妻畏罪自杀,自绝于人民,你快去办事。”我到那里一看,她已横尸地下,嘴角上还有一大片血迹。——北京中学教师死得最多,大概小学生还不会“革命”,大学生“革命”重在用“政治”,中学生则着重用铁棍皮鞭,中学教师便首当其冲了。
我不想多说什么。
然而,你我都能看到今天,正是你写了信而未发的五天,发生了那么大的事,真是你说的“时间就是一部大书,当尚未翻过那一页,无论谁也仍属无知”,这是我们的幸事。你比我年轻,将来你能看到的许多事,又是我看不到的了。“待我成尘时,你将看见我的微笑。”
溽暑新凉,草草不尽。
舒芜
一九九一.八.二十九注:①陈沅芷。
②北京市第二十五中学。
十八
孝武兄:
十月一日示悉。
今日重读《共产党宣言》,虽然需待根本解决的问题甚多,但也可以说是大有必要,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也许比过去看得清楚些,但也许还得过些时间。时间总是最好的教师,它会把一切都看得清楚的。
大作《不令人欣喜的“永久价值”》说的道理,我很赞成。鲁迅的永久价值,往往就在他的现实性当中,一时的现象,经他一开掘,深层意义就出来了。“人言可畏”问题,就是一例。现在梁实秋、林语堂很走运,读者当然出于一种逆反心理,我却不喜欢他们,往往是气味就令人讨厌的。我在解放前的大学教师中,很遇到过这一类型的人。
北京已入深秋,天气倒是好,我也不大出去。
专此布达,顺颂文祉。
舒芜
一九九一.十.十
十九
孝武兄:
十二月一日示悉。
安徽古籍丛书,我被列名为编审委员会顾问之一,实际什么也没有做。我这里看到几种,觉得校勘和标点较粗,可议处颇多;又选目偏重桐城派,我甚不以为然,即如《桐城文学渊源考》一书,几乎举全国文人尽入于桐城派,实不足据也。但现在能印印这些书,作为材料,也还可以的。承问先外祖①的《庄子故》,“故”正是“故训”之意;至于《左忠毅公年谱》则未见过。我很佩服这位乡贤,所知他的事并不多,其实也就读了方苞的一篇《左忠毅公逸事》而已。
我于京剧,一窍不通,不意兄能当众清唱,四句慢板,博得四次爆掌,为他人所未有,可见博学多能,亦人生一乐。至于“第一次出点风头,心花怒放”,则是童心未泯之征,中年以后最难得的心境也。
北京去冬无雪,今年不然,今天大雪节,果然下起中雪来了。郎溪似亦有雨雪,昨见天气预报,似乎那一带有雨,不知如何。
专此布复,顺颂冬祺!
舒芜
一九九一.十二.七注:①马其昶。
(下期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