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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把堂堂的武丁王给吓坏了:“完了,完了,坏菜了!”
旁边有个大臣叫祖己的,觉得奇怪,忙问武丁:“大王,您这是怎么了?”
武丁惊魂未定:“野鸡,野鸡来了——”
祖己更摸不着头脑:“扫黄打非刚搞完啊,哪儿来的野鸡呀?”
武丁把眼一瞪:“呸,你想哪儿去了,我说的是鸟!”
祖己不大高兴:“大王,咱们可不兴说脏话的!”
武丁急坏了,说话都不利索了:“鸟……鼎……野鸡……”
祖己双手遮脸:“大王您也太下流了!”
武丁气急败坏:“我说的是真的野鸡,落在鼎上叫,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祖己恍然大悟,这才“哦”了一声:“这就更没什么值得担心的了,您只要好好把国家的政务搞好了,让老百姓都满意了,上天自然会眷顾您的;您再好好把祭祀工作抓好了,别搞邪教,上天自然会关照您的。两只手都要抓,两只手都要硬,这才能够顺应天意、赢得老天爷的芳心。”
武丁听祖己这么一说,这才宽了心,于是清明于政治,恭敬于祭祀,后来不但没有什么厄运降临,他还带领商朝人民走向了繁荣富强。
——这就是“高宗雊雉”的典故,看来“天作孽”的这个“天”字在古人来说是实有所指的。我们再来说说“宋景守心”。
“宋景”是指春秋时期的宋景公,“守”和“心”这两个字都和天文学有关。
中国古人把天空分成“三垣二十八宿”,这就大致相当于西方人划分星座。“心”就是“心宿”,是二十八宿之一。现在我们有一个很常用的词,叫做“七月流火”,七月份的时候天热得受不了,人们感觉空气里流动着的全是火,报纸上就经常会用上这个词。“七月流火”是《诗经》里的一句话,当然,首先这个“七月”肯定不会是我们现在公历的七月,再者,“火”也不是形容天热,而是指天上的一颗星星。我看过有人给“七月流火”正名,说“火”其实是指火星——这个“正名”只算正了一半,“火”既不是形容天热,也不是指九大行星中的火星,而是指天蝎座中的一颗红色亮星。这颗星,按照中国古人说法,在“三垣二十八宿”里属于心宿,大名叫“心宿二”,小名叫“大火”。
有人可能会问:既然“大火”不是火星,那火星在中国古代怎么称呼啊?
火星在当时有一个非常具有神秘色彩的名字:荧惑。
怎么叫了这么个名字呢?这是有讲究的。火星有时候比较亮,有时候又会变暗,所以叫“荧”;星星们在天上走路,就数火星走得不老实,时快时慢,有时甚至还会走三步退两步,实在太搞怪了,太让人迷惑了,呵呵,这就是“惑”。
——我先打住一下,插句话。现在有不少人很相信古代的这些占星术,甚至花钱去请大师给自己占星算命,所以呢,我往下即将讲到的一些内容可能会引起这些人的反感,呵呵,我先提醒一声:有相信占星术的朋友不妨跳过这段往下看。
打过预防针,我就接着说了。荧惑,也就是火星,在古人眼里可不是个好东西,像什么打仗啊、死人啊、饥荒啊,全都跟它有关。
我为什么放下心宿二,又谈了这么半天荧惑呢?因为这两颗星有着大大的关系,“宋景守心”这个故事也就是让这两颗星给闹的。
荧惑和心宿二都是红色的,闪着血光,一个长得象凶神,一个模样似恶煞,如果这凶神和恶煞凑到了一起,那会发生什么?
荧惑走啊走,走到了心宿的地盘上,看了心宿二两眼,又走过去了——这倒没什么。最可怕的是另外一种情况:荧惑走啊走,走到心宿的地盘上,看了心宿二两眼,嘿,脚步放慢了,不走了,不但不走了,还往后退,退完了再接着走。这个天象很奇怪哦,荧惑怎么腻上心宿二了!
换句话说,荧惑守在心宿,徘徊不去。这种天象,叫做“荧惑守心”。
对于“荧惑守心”,历代的天文书、占卜书、历史书都讲过不少,这种天象预示着一大堆的灾难,最是凶险不过。古人不知道地球是绕着太阳转的,自然就搞不明白火星为什么走路走得这么奇怪。这一年,宋景公就赶上了一回“荧惑守心”。
有人大概会奇怪,春秋时代那些诸侯国,统共地盘也没多大,又全在北半球上,就算看见“荧惑守心”了,可你宋国看见了,其他国家不是也一样看见么?所以说,又不是你一个人倒霉,要倒霉也是大家一起倒霉。再说了,如果说“荧惑守心”预示着战争失败什么的,两国开仗怎么可能全失败呢,总得有一国是胜利的吧?
——这就要介绍一下古人的另一种天文观念了。
很多人都读过王勃的名文《滕王阁序》,有没有留心文章开头这两句话:“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轸,地接衡庐”,什么叫“星分翼轸”呢?这是说滕王阁所在的南昌一地对应着天上的翼和轸这两个星宿。在古人的概念中,天上的星宿(也就是天空的区划)是和地上的地理区划一一对应的。为什么那次“荧惑守心”发生的时候别的诸侯都不担心,唯独宋景公担心呢?因为荧惑“守”的这个心宿偏偏对应的地理区划就是宋国。
关于宋国,我们前面已经谈到好几次了,谈过宋襄公和微子启。宋国是位于现在河南省内的一个小国,是一个商朝遗民国家,政治地位既低,风俗习惯又和主流社会不一样,所以常遭挤兑,孟子前面不是还拿“揠苗助长”的故事编排宋国人么?宋国人真是不幸啊,不但在国际社会的现实世界上不受人待见,连“荧惑守心”这样的大灾大难也要应到他们身上。
宋景公遭遇如此重大的星象示警,脸色惨白,想去求件开光的宝物吧,可佛教这时候还没有传入中国。怎么办?赶紧找大师来咨询咨询!
宋景公请来的这位大师叫做子韦,是当时首屈一指的天文学家。子韦对宋景公当先就说:“您可不妙啊,这凶险天象正应在咱们宋国身上,天要塌下来砸在您身上啦,不得了啦!”
宋景公本来就害怕着呢,被子韦这么一说,冷汗全出来了,颤声问:“那,那有什么办法没有啊?”
子韦掐指算了算,终于用低沉的声音说:“这虽然是场大灾大难,不过,却也不是没有化解的办法。”
——各位有没有人觉得这套说辞很耳熟?现在的不少算命先生也还是这个路数,这招儿都被人用了至少有两千多年了。
宋景公一听子韦说有化解的办法,这才稍稍放宽了心,问:“怎么化解呢?”
子韦说:“老天爷既然降下了这个灾,那是天意,想躲是躲不了的。”
“啊——?!”宋景公一惊,“你不是说可以化解么!”
子韦这时候提出了一项重要理论,后世有不少算命打卦的也常玩这手。子韦说的是:“灾难是一定要降下来的,想让老天爷改主意那可做不到,不过呢,我可以给您想想办法,不是有个词叫‘嫁祸’么,我可以帮您把这灾难转嫁到宰相身上。”
宋景公点点头:“你是说,灾还是原来的灾,不过呢,好比这灾就是一颗子弹,本来是瞄着我打的,现在你能把弹道改了,让它打在宰相身上?”
子韦一笑:“宰相不就是您手下的一个小弟么,让小弟给大哥分担一些,也是应该的。”
“呵呵,”宋景公也是一笑,“呸!你这是人出的主意么!宰相乃是国家重臣,要把他这么整死,对国家大大不祥!”
子韦一愣,又想了想:“您说的也对,那好,我就把弹道再改一改,让这子弹胡乱打些宋国的草民也就是了。”
宋景公摇头,一脸正气:“有人民才有国家,把我们宋国的人民都整死了,这不是让我当光杆司令么!不行!”
子韦一咬牙:“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嘿,难不倒我,我还能把子弹变成火焰弹,把庄稼全烧了。一个人都不会死,这总可以了吧?”
宋景公还是摇头:“当然不可以,你这主意也太损了,庄稼要是全没了,宋国百姓还不全得饿死!算了,你也别瞎出主意了,这是我命当绝,我就等死好了。唉,死前好好吃一顿吧!”宋景公一脸凄然,对左右侍从喊道:“来人,给寡人多蒸几个馒头,一定多用白面,少掺棒子面!”
就在此刻,子韦忽然容颜大改,恭恭敬敬地对宋景公拜倒下去,正色说道:“恭喜国君!”
宋景公鼻梁一酸:“我马上就要死了,你还说什么风凉话!”
子韦赶紧解释:“放心,您死不了!老天爷的性子我最了解,他老人家虽然高高在上,却很能够体察下情。您刚才的话体现了您的三次大德,所以老天爷一定会重赏您三次的。我断定,老天爷现在已经把天上的星星重新安排了一遍,荧惑必三徙舍,而一舍七星,一星合一岁,三七二十一……”
宋景公糊涂了:“你当自己是网管啊!说宋国话,别尽说专业术语!”
子韦连忙改口:“这么说吧,老天爷一定因此而多给您二十一年的寿命。”
宋景公这才转忧为喜:“此话当真?”
子韦肯定地说:“您要不信,就等着今天晚上看星星吧,我敢拿人头担保!”
后来事果其然,化险为夷。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只要当好人、做好事,就连天灾都不怕。
——这个故事有人觉得眼熟不?事见《吕氏春秋》,战国晚期的作品,略晚于孟子。如果我们不把它仅仅当作一个独立的记载来看,而是当作一种故事的“类型”,就会注意到,中国历史上有大量的故事,无论主人公是国王还是平民,是占星家还是相面先生,故事的结构都是一样的,尤其是明清时期流行在民间的为数众多的所谓“劝善文”、“阴骘文”,仿佛都是一个模子里扣出来的。谁要留了这份心,大可以梳理一些脉络出来。
那么,另一个问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