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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牵绊,可以进退自如。】
时弟子日益进,公孙丑、公都子、陈臻、咸丘蒙、盆成括、高子等,皆齐人来学者,因材施教,引而不发,跃如也。【大批有志青年在这个时候投入孟子门下,包括我们已经认识过的公孙丑、公都子、陈臻、高子,还有一些是未来将要认识的,有咸丘蒙、盆成括等等。孟子收了这么多学生,因材施教,这种教育方法叫“引而不发,跃如也”,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得到“尽心篇”才能知道。】
顾孟子志在行道以王齐,因国无亲臣,都无良牧,盖大夫王驩方嬖幸用事,进爵右师,举朝视其君如国人,绝无以仁义与王言者。【孟子想在齐国推行王道,但齐国从首都到地方都没几个好官,所以做事很难啊。最奸的奸臣里有个王驩,还记得孟子出使滕国吊丧,这个王驩还做过他的副官吗?——这事还在以后,此时王驩刚刚得志不久,真是典型的小人得志、飞扬跋扈。全国谁都看他不顺眼,大家都想:我们国君怎么重用这种卑鄙小人啊!所以呢,也就没人再愿意对国君讲什么仁义之道了。——想想孟子装病的时候对景丑说过的话。】
王怠于政事,或数日不视朝,谏言不用,孟子进谏固罕,而王之意且欲孟子舍所学而从之。【齐王开始怠工,上朝办公的次数少了,谁劝他也不管用,甚至还想让孟子放弃所学来迁就自己。这就是“梁惠王篇”里孟子的那段话:“假如这里有一块未经雕琢的玉石,虽然是个好东西,可总得让工匠来雕琢吧?您的国家不比一块玉石更值钱?可是,在治国的问题上您却说什么‘别管你以前是怎么学的,照着我的话去做就OK了。’您如果让工匠照您的外行话去雕琢玉石,那会是什么结果?”】
会燕王哙让国子之,齐伐燕胜之,王谓天与不可不取,于是毁其宗庙,迁其重器,尽有其地。【突然,国际局势发生了重大变化,邻国燕国的国君燕王哙吃错了药,当真学起尧舜搞禅让,把国君之位让给了大臣子之,燕国于是大乱。齐王很明白趁火应该去打劫的道理,这才大兴仁义之师,帮助燕国人民平定内乱。还记得齐国北伐军的军歌吗?——“打倒子之!打倒子之!来平乱!来平乱!我们正义之师!我们正义之师,杀坏蛋!杀坏蛋!”但在平定了燕国内乱之后,齐国的正义之师一变而成了邪恶之师,这些事情我们在“梁惠王篇”中都已见过。】
诸侯多谋伐齐,孟子言急为燕置君,则诸侯之师可急止也。王毋听。【诸侯们看不惯齐国在燕国的所作所为,准备整顿军队,对齐国下手。孟子赶紧给齐王出主意,主意虽好,可齐王不听,孟子也无可奈何。】
未几,燕人畔。王甚惭悔,有陈贾者乃从为之辞。而当时且有谣传孟子劝齐伐燕者,齐人之虚诈不情好议论如此。【没过多久,燕国人群情激愤地反抗齐国的入侵,齐王又惭愧又懊悔:唉,当初怎么就没听了孟老师的主意呢!这张老脸以后还怎么去见孟老师呢?齐王正发愁呢,陈贾过来说了一套周公犯错误的巧妙逻辑,帮齐王用这套说辞去对付孟子,争取找回面子,结果引出孟子那一段名言:“古之君子,其过也,如日月之食,民皆见之;及其更也,民皆仰之。今之君子,岂徒顺之,又从为之辞。”后来,齐国出现谣言,盛传孟子挑唆齐王攻打燕国,把屎盆子扣在一脸正气的孟老爷子头上——周广业写到这里,愤恨之情溢于言表,指斥齐国人“虚诈不情好议论”。周先生这话或许是地域偏见,但是,对山东人的偏见还真是由来已久,至少从汉朝就有。前文说过汉武帝时代的一位大儒公孙弘,这位公孙弘就是山东人。他在给皇帝提建议的时候永远都是顺着皇帝的意思说话,有时候几位重臣一起商量好要向皇帝说个什么事,可说的时候一旦皇帝脸色不好,公孙弘马上就会见风使舵。当时有位正直的大臣叫汲黯,实在看公孙弘不顺眼,当着公孙弘的面对汉武帝说:“齐人多诈而无情……”后面的话是直接攻击公孙弘的,前边这一句可是把所有山东人都打击进去了。】
初,孟子无意仕齐,有以师命不可以请,然非有官守言责之得失也。齐人不知,漫以蚔鼁之义绳之,而公孙丑亦以素餐为疑。不知君子居国,为功于君及子弟者甚大,即有故而去,亦岂小丈夫之悻悻然哉?【追想当初的“见王于崇,遂有去志”,这时候齐国和燕国的事搞出了一连串的军事行动,孟子虽然早想离开齐国,可怎么也得等仗打完。“虚诈不情好议论”的齐国人哪里明白孟子的苦心,正好借着孟子对蚔鼁说的事关“官守言责”的话反过来责难孟子。这时候,别说那些“虚诈不情好议论”的齐国人,就连公孙丑都对老师的做法起了疑心,假装拿《诗经》里的一句“君子不白吃饭”的诗来请教老师,分明就是指着和尚骂秃贼。公孙丑的《诗经》事件见于“尽心篇”,我们现在还没遇到,到时再说。】
孟子知难于有为,不得已致为臣而归。王卒不改,犹欲以授室万钟,馈金一百,为虚拘货取之计,齐人亦足无善于留行者。及出昼而终不追,然浩浩然有归志。此则爱君泽民之深意,固非尹士所知。而淳于髡名实未加之谓,尤不识君子所为矣。【孟子知道在齐国是做不了什么事了,不得已递交了辞呈。齐王还是对他不错,想在首都CBD给孟子弄一套豪宅,再开高薪来养着他,为的是借重孟子的名头。但理想主义者哪里是金钱拴得住的,孟老师一拍屁股,“嗖”地一声就走了。有位齐国人希望能挽留住孟子,在昼城截住了他。可孟子先是对他爱搭不理,后来又大摆乌龙阵,拿鲁缪公和子思这些前辈举例子,讲了一番大道理。后来,孟子在昼城一连住了三天,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去。这可惹怒了尹士,骂骂咧咧地说了孟子一大堆的不是,经过孟门弟子高子来回传闲话,尹士最终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感叹出一句重要的话:“士诚小人也。”】
孟子在齐最久,先后凡数载,时年已六十内外,去齐之日,计自周以来七百余岁。【孟子在齐国待的时间最久,老先生不容易,当时已是花甲前后的高龄啊。在他离开齐国的时候,掰手指头数着年头,两只手十个手指头掰了七十多个来回,算出从周代开基立业以来已经过去了七百多年。孟子就是在这个时候感叹天命的,并且为我们贡献了三个成语:怨天尤人,彼一时、此一时,舍我其谁。】
方孟子在齐,自王子以及卿大夫皆愿见颜色,承风旨。子敖骤膺宠任,犹以得见亲比为幸。然出吊于滕,朝夕进见,欲一与言行事而不可得。【回想孟子当年在齐国的光辉岁月,虽然是个老头子,却是一位万人迷,从王子到大官都愿意拥着他。就连王驩这样的超级大奸臣也巴巴儿地给孟子的赴滕吊丧团做副官。可孟子看王驩很不顺眼:你忙活你的,我老人家懒得跟你废话。注意:子敖是王驩的字,以后还会出现的。】
至公行之丧,朝士正趋,孟子独否,卒亦不能加恶焉。同僚则庄暴、时子、景子、东郭、公行,虽尝往来,不必莫逆。至若不孝之匡章,独与之游;巨擘之仲子,则不之信,则更有察之众好众恶者。【讲讲孟子在齐国的人缘。大臣公行子家里办丧事,大家一看见大红人王驩来了,纷纷上前巴结,孟子却不理会,事后面对王驩的不满,孟子还给自己找出了冠冕堂皇的理由。此事见于“离娄篇”,留待后文再说。现在说说孟子当时的同僚:有个庄暴——齐宣王有次对庄暴说:“小庄,你知不知道,我喜欢音乐!”庄暴被搞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赶紧找孟子去讨主意,这才引起孟子对齐王的一篇长篇大论;还有个时子,齐王曾托时子转告孟子,说要给孟子在首都CBD来一座豪宅,还有如何如何的高薪;还有个景丑,孟子装病那回被弟子们追得没办法,就是逃到景丑家避难去的;还有个东郭先生,孟子装病的第二天就大摇大摆地去他家吊丧。这些同僚,孟子虽然和他们都有来往,交情却未必有多深。还有匡章和陈仲子,这是两个怪人,超级大另类,他们的故事会在后文交代。】
周广业把孟子在齐国散乱的事迹串出了一条清晰的线索出来,功莫大焉,至于这条线索确不确切,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不过,有些地方的确稍嫌牵强。
刺儿头王充
周广业《孟子出处时地考》这一部分正好带我们把前面的章节以另一种脉络重新梳理一遍。梳理的方法不止一种,我们再来看看第二篇文献——王充《论衡》当中的“刺孟篇”。
王充和他的《论衡》是我们初中就学过的东西,好像说他是一位“伟大的唯物主义者”吧?记不清了,到底是小时候的事情。长大以后看王充,发现这家伙分明就是个刺儿头,得谁得罪谁,得罪起来还不遗余力。
王充对儒家很有成见,在《论衡》当中专门有一篇“刺孟篇”,顾名思义,就是把孟子抓来刺上一刺。可惜这时候孟子早就死了,不然的话,以孟子的滔滔雄辩PK王充一回,一定很有看头。
对了,为了避免有人误会,先得澄清一点:别以为王充攻击儒家就一定赞成法家,敌人的敌人不一定就是朋友,“刺孟篇”的上一篇就叫“非韩篇”。王充是先“非”了韩非再“刺”孟子,四面作战才过瘾,当真是“与人斗其乐无穷”啊。
再说几句铺垫:为什么要看这个“刺孟篇”呢?——我的习惯是,看一个问题、看一件事,都切忌只听一面之辞,要听完正方意见再听听反方意见,最好再多听听各方意见。比如一个朋友刚跟人吵了架,心里委屈,找你倾诉,你听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一说,觉得他把理都占全了,跟他吵架的那位纯粹是无理取闹欺负人——可问题是,如果反过来,如果是那位“无理取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