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胸口的衣襟,目光焦灼地注视着他的双眼。
黎耀祖宽慰地一笑:“放心,我不会离开你。”揽在后背的那只手臂将他抱得更紧,另一只手伸到他的膝下,把他稳稳地抱起来,贴近他的耳边说:“我带你回家。”
第二次听到他说“回家”,安心的感觉仍如往昔。秦晓如释重负般阖上了双眼,抓着黎耀祖胸襟的手却一直没有松开。
身体似被拦腰锯开,腰部以下已不属于自己,上半身的力量全部集中在右手,唯一的意识就是不能松手,不能放开。可是,为什么此时右手感觉空空无物?攥在手心的衣襟为何变成了空气?秦晓慌了,想大声呼唤耀祖,口中却喊不出声;想四顾找寻,眼前却一片黑暗……
秦晓在心惊中倏地睁开眼,朦胧中看到黎耀祖的轮廓,欣喜之余不敢眨眼地直视着他。
“醒了?”黎耀祖喉咙喑哑地问,眼眶却在瞬间红了。他慌乱地揉了揉眼睛,掩饰地说:“你整整睡了六天半,想必是睡饱了。我可是倦得双眼又酸又疼。”
秦晓的眼睛渐渐适应了室内的光亮,看清了黎耀祖脸上的胡茬,眼中的血丝。他默默地从被中伸出一只手,伸向黎耀祖的方向。黎耀祖伸手与他相握,两个人的目光纠缠在一起。
秦晓反握住黎耀祖的手,力道大得惊人,仿佛一放松他就会消失。黎耀祖俯身靠近他:“是不是把我的手当成衣襟了?骨头都要被你捏碎了!”
秦晓手上略松动,抬眼想辩解几句,却发现黎耀祖左颊上一条两寸长一指阔的伤痕,轻声问道:“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黎耀祖偏头把左脸隐在暗影里,故作严肃地说:“记住,这是我第二次为了你挨父亲的耳光。若不是你,我也不会临阵脱逃,把袭击中国银行的任务擅自交给别人。”
其实,秦晓已经猜到这伤是黎诗千掌掴所致。黎诗千挥掌打人总是迫不及待,连放下手里物事的时间都不愿耽误,手里若持枪,就连枪带掌一起掴;手里若有烟斗,则是烟斗与手掌一起上。这类耳光留下的痕迹一般都比较容易辨认,秦晓明知故问,实际是想探听当晚的情况。黎诗千既然动怒,想是那次行动并未成功。
黎耀祖无所谓地笑:“父亲多半是因为迁怒。那晚,中国银行好像有所准备,我们参加行动的一百多人几乎死伤大半,再加上我中途离开,他难免光火。”
秦晓抬起手,指尖轻触黎耀祖颊上伤痕的边缘。这一回合,他又赢了。身中一枪换得情报的送达,也换来一个健康活着的黎耀祖。但是,他又能赢多久?
黎耀祖拉过他的手放在唇上,心神有些迷乱。秦晓这次受伤,是救了他的人,还是救了他的心?也许,他只是借此逃避去做自己不愿做的事,以免去内心的煎熬。
秦晓养伤期间,军统局与76号在上海金融界的斗争经香港的杜月笙出面调停,终告休战。为了维护大上海的正常秩序,双方各退一步:76号停止强制推行中储券,军统撤回大批特务。
经过一个多月的卧床休息,秦晓的伤势已大有好转,只是仍被黎耀祖禁足。此间,黎耀祖一直没有离开黎公馆,所有黎诗千交付的76号事务均在书房或秦晓的床畔处理。
这一日,天色将晚,秦晓一个人躺在床上无聊至极,试探着起身下床走了几步,动作幅度若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尚不致牵动伤处,行动还算自如。只是多日不曾走路,腿有些发软。他支撑着走出卧室,慢慢走到黎耀祖的书房门口。虽然敲门前他特意调整呼吸,拭去了额上的汗水,黎耀祖看到他时,还是一脸惊惶地冲过来,脚在柏木勾子腿书桌的桌脚上绊了一下,却没有减缓速度。他抓着秦晓的肩急问:“你怎么下床了?”
秦晓宽慰地笑说:“你别这样,我的伤没大碍了。”说着,眼角瞟向书桌旁身着黄绿色军警制服的特务,低声道:“你先忙罢。”
“你坐下不要动,我很快就好。”黎耀祖确认秦晓无恙,把他安置在一旁的花绒长沙发里方走回座位。他挑出几份电报稿交给候在一旁的特务,解释说:“绥靖军第三师和国军在清乡中的约定我并不完全知情,他们之间的联系一直都是通过黎部长,这些电报烦你带回去给他处理。”
秦晓仰靠在沙发背上,垂落的睫毛轻颤了一下。
特务接过电报,弓身说:“下周一影佐祯昭先生视察76号,周日晚7时在礼查饭店顶层的大餐厅举行酒会。黎部长要我通知您,76号上至部长下至各情报处处长及警卫队队长务必按时出席。您和秦先生……”
“这……”黎耀祖刚要推辞,秦晓却向他颔首示意,他只得改口应承下来。
特务离开后,黎耀祖坐到秦晓身边,不解地问他:“你很想见影佐吗?伤口裂开怎么办?”
“不管见谁,我真的想出去活动一下。闷了一个多月了!” 秦晓夸张地叹息,无意间瞥见窗台上那盆黄色镶紫边的蝴蝶花,眼神有些迷茫。
苏州河北岸的礼查饭店在黄昏时便已灯光通明,76号包下来的顶层大餐厅里,更是极尽奢华与富丽堂皇,墙面上欧洲流行的大玻璃镜映得人两眼发花。影佐及其随员,梅机关(*)的要人,76号的高级特工,或是相聚而谈,或是簇拥着舞女旋转。穿着浆得笔挺的白衬衫黑裤子的侍应生托着银盘子在人群里穿来穿去。5月的天气,巨大的吊扇不停地转动着,把空气中的黄梅气息搅动得更加黏稠。
留日的黎耀祖无奈地为黎诗千和影佐做着翻译,无暇顾及秦晓。人丛中的邓墨云面无表情地与秦晓对视,迅速闪身走进大厅左侧的休息间。
穿着淡红色丝袜的歌女站在弹簧地板上,演唱着风靡一时的电影插曲:
“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个不夜城。
华灯起,车声声,歌舞升平。
……
换一换新天地,别有一个新环境。
回味着,夜生活,如梦初醒。
……”
秦晓从右侧绕过玻璃舞池,兜了个大圈走到大厅另一边,推开休息间厚重的雕花木门。眼睛来不及适应房内的昏暗,便被扯进一个宽阔的怀抱。没有语言,只有近乎疯狂的吻。秦晓木然地仰头,机械地回应着,没有惊讶或抗拒。邓墨云喘着粗气俯在秦晓的颈窝,焦燥地扯开他身上的衣物,手掌粗鲁地抚摸着他光滑的前胸后背,渐渐从胸前下滑……
“啊……”秦晓的身体一阵痉挛,痛苦压抑的呻吟刚吐出一半,即被迅速咽下。
邓墨云皱起了眉,低头察看适才手掌触及的小腹。腹部右侧,白色的纱布正丝丝渗出腥红。
“这伤是怎么回事?”邓墨云抱住秦晓的后背,严厉地发问。
秦晓垂首不语,以沉默表示事情的不值一提。
邓墨云眯眼注视着秦晓的脸,昏黄的壁灯映照下,他的脸庞轮廓模糊,仿佛戴了一张金色的面具。
“不肯说?”邓墨云从齿缝间迸出这几个字,右手滑向他受伤的小腹,抚摸着那块渗血的纱布。眼光刹时变得凶狠,拇指对准中间那块新鲜的血迹遽然压下。鲜血汩汩地涌出,浸湿了邓墨云半个拇指,染红了整块纱布,又从纱布边缘溢出,沿着腹部缓缓流下。
秦晓无声地笑。施人以痛是邓墨云喜欢的方式,或者是手段;感受疼痛却是让自己更加清醒的良方。有多久没有这样清醒过了?
“说!怎么受的伤?”邓墨云厉声逼问,双手及时地托住秦晓瘫软下滑的身体,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秦晓的头无力地枕在邓墨云的肩上,声音细微地说:“上个月,袭击江苏农民银行……”
邓墨云猛然扶正他的身体,带血的手指捏住他的下巴,打断他的轻描淡写:“黎耀祖这个乌龟蛋!他不知道吗?你是特工,不是冲锋陷阵的士兵!”
秦晓无言以对,簌簌颤抖着,冷汗淋漓的身体全部依附于邓墨云的支撑。
邓墨云气咻咻地别过头去,避开秦晓的脸。赤褐色与米色相间的窗帘在吊扇的吹动下无助的拂动,房间里仍是黏腻的热。
“这鬼天气,把人也变得不爽快起来。”邓墨云心中咒骂着,一把挟裹住秦晓的腰就往外走,声色俱厉地说:“跟我回去!”
秦晓徒劳地挣扎着被拖到门边。他抓住门框低喊道:“是要前功尽弃吗?你――还是原来的邓墨云?”
邓墨云闻言怔住了,扭过头看着秦晓。微颤的双唇下,半个暗红色的血指印有些刺目。邓墨云吻住他的唇,把他推到另一侧的墙上,捧着他的脸吸吮他的舌,再舔去他下颌的血迹。然后,猛然推开他,径自坐到沙发上。
秦晓虚弱地依墙而立,闭目喘息着,艰难地整理着浅灰色的派力斯西装,白色翻领衬衫。当他把衬衫放进裤子里时,突然停止动作拧住了眉心,背倚着墙壁一点点下滑,靠墙坐倒在地上。
邓墨云点燃一支烟,塞进秦晓嘴里,手离开时,烟却从他的唇间跌落,秦晓无奈地浅笑了一下。邓墨云从他的腿上拾起那支烟,让秦晓就着他的手吸完。
“你这副样子跑出来,有什么重要情报?”邓墨云坐回沙发,询问道。
“绥靖军第三师很有可能通过黎诗千与国军相勾结。查战况记录就能猜出个大概,他们一定在清乡中约定彼此互不侵犯。”秦晓费力地说到这里,停下来喘息了一会,继续说道:“双方均有电报发给黎诗千,但我没有机会拿到,也没有得到其他证据证明黎诗千吃里扒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