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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天球上,所以所有的星星都在同步转动,这也是对常识具有说服力的解释。古典理论并不止于理论上自圆其说。所以,单说理论整体性还不够,这里涉及的是理论与常识的深层观念相互联系的整体性。亚里士多德的理论是和自然常识联系在一起的,他所表述的理论在很大程度上原本就深深埋藏于我们的常识之中。扎根在容格等人所说的认知原型之中。“亚理士多德有能力以一种抽象和逻辑一致的方式表述许多关于宇宙的自发的感知,这些感知在他给予它们一个合乎逻辑的说法之前已经存在了数个世纪……孩子的观点、原始部落成员的观点以及心理退化病人的观点以惊人的频率与他相似。”
所以,尽管亚里士多德理论中的几乎每一个弱点都曾一直有人提出质疑,但是没谁设想从整体上否定亚里士多德的整个体系。我们须从这个角度来理解为什么公元三世纪不可能出现哥白尼,即使出现了哥白尼,写出了《天球运行论》,它也只是比阿里斯托塔克论证得稍更完备的一种见解。哥白尼革命所要求的不是哥白尼一个人,一个“天才”,而是一个时代的成熟,在这个时代里,有识之士准备好了接受哥白尼的天才,他们相互呼应,准备好了从整体上挑战亚里士多德。代表这个时代向亚里士多德发起总体挑战的不是哥白尼,是伽利略。奥瑞斯姆等中世纪思想家对亚里士多德的质疑后来多被伽利略采用,他在那些个别论证上并未增添多少新内容,但那些论证在伽利略那里服务于一个整体理论,因此获得了一种崭新的强大力量。
证伪
这里可以顺便谈到波普尔的证伪理论。亚里士多德体系的命运是个突出例证,说明波普尔的证伪理论,至少就其通俗版本而言,尽管广有影响,实际上是不能成立的。拉卡托斯等人就此做了相当充分的讨论,我这里只简略谈几点。
一个理论与观察资料不符,有些现象不能由这个理论得到解释,这些都远不足以证伪这个理论。在波普尔之前,库恩已经设想过证伪理论。不过,他清醒地看到,证伪学说有点儿纸上谈兵。托勒密和哥白尼都大致与既有的观测资料相吻合,又有很多处与观测资料不合。没有哪个理论,包括现代的十分成熟的物理理论,和所有观察完全吻合。总有尚待解释的现象存在。古典哲学…科学理论并不要求自己解释所有现象,因为它们区分自然和偶然。大部分现象是偶然的,不需要解释也不可能提供解释,比如为什么昨天下雨今天晴天,你昨天为什么把火车时刻记错了。物理主义还原论要求自己能够解释所有现象,但这个要求只是原则上的要求,只是说,如果你对一个现象有兴趣并努力尝试,如果一切现象细节都已被掌握,你将能够在物理理论的框架中提供解释。
何况,当证据与理论不合,出错的不一定是理论,很可能是辅助假说出了错,而辅助假说往往是默会的,没有受到注意。按照哥白尼的理论,人们应当能够观察到恒星的视差,实际上却观察不到。后来我们知道,这是因为恒星离开地球的距离比当时所设想的要遥远得多。在这一事例中,理论与观测不符所证伪的是当时对恒星距离的一般认识,而不是证伪了哥白尼的日心说。天王星的位置与牛顿力学的预言不合,其结果不是证伪了牛顿力学,而是发现了海王星。在没有发现海王星的时候,人们有一个默会的看法,即天王星之外不再有大行星。
由于理论的整体性,不会出现简单的证伪。如果一个理论能大规模解释相关的现象,尤其是同时又能够解释其他理论解释不了的奇异现象,我们就把它接受下来。一个理论若具有整体性和完备性,就不会由于与观察偶有不符而被轻易放弃。牛顿力学是个相当完备的理论,当人们发现天王星的位置与之不合,人们根本不是去急着否定牛顿理论,而是在这个理论的基础上发现一个谜题的答案。
我们甚至可以说,一个整体理论不可能被驳倒,只能被另一个整体理论取代。亚里士多德…托勒密体系提供了一个例证,它不是被驳倒的,而是被哥白尼…开普勒日心说取代的。
近代科学的兴起(1)
章三
近代科学的兴起
伽利略于1642去世〔1564…1642〕,牛顿于同年诞生〔1642…1727〕,罗素曾把这个事实推荐给相信灵魂转世的读者。这个巧合的确太富象征意义。伽利略和牛顿可说是一先一后“联手打造”了近代科学。伽利略是一个巨人,他在广泛的领域引入了近代科学的观念和方法,牛顿也是一个巨人,他赋予近代科学以完整的形态。
伽利略是近代科学的创始人。他初次系统表述了近代科学的基本观念,首次系统地实践了近代科学的工作,从而从根本上颠覆了亚里士多德的自然哲学体系。
伽利略的新思想突出体现在新的运动观念上。伽利略反对亚理士多德关于运动…变化的学说,所有的运动…变化都被还原为位移,通过这一还原,物体的运动和物体自身分离开来,运动被移置到物体之外。运动只改变物体的位置,并不改变物体本身,不导致生成和毁灭,从而也就否定了亚里士多德关于潜能和实现的整个自然哲学思想。伽利略取德谟克利特的原子论来代替亚里士多德的自然哲学,原子论认为,存在的只有永恒的原子及其运动。由于运动完全被理解为外部的位移,运动和静止也就只是相对而言,两者没有性质上的区别。这是近代力学的根本原则。
前面已经提到伽利略通过望远镜观察树立了日心说的牢固地位。他听说荷兰的眼镜商人造出了一种可以放大物象的仪器或曰望远镜,于是自己动手进行制造,并用自己制成的望远镜观测星空。伽利略在望远镜里的观察远远不止于支持哥白尼学说。望远镜是第一个重要的仪器,大大扩展了可见世界,扩展到我们的肉眼肉身不及的世界。从那以后,不断发明出来的各种仪器使得人们能够实施更可控制的实验,这些实验将产生出我们否则就不可能观察到、经验到的现象。
伽利略本人是实验大师。传说中伽利略的最广为人知的实验是比萨斜塔实验。这个实验不是伽利略做的,是略年长于伽利略的一位力学家斯台文做过类似的实验。但即使把比萨斜塔实验放在一边,伽利略仍毫无疑问是一位实验设计大师。他进行了斜面实验,摆实验,流水碰撞实验,制造摆钟的尝试,等等。这些实验都和仪器的发明、改进休戚相连。除了望远镜,伽利略还制造了摆、温度计等多种科学仪器。“把科学发现与科学仪器的发明联系在一起,伽利略是第一人,而这种联系将一直延续下来,直到现代。”
尽管伽利略是设计实验尤其是设计思想实验的超级大师,他却不是实验主义者。伽利略本人说过他很少做实验,他做实验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反驳那些不相信数学的人。在伽利略的科学思想中,核心是数学。按他的说法,自然界是按密码写成的,解开密码的钥匙是数学。因此,科学归根到底是研究量的关系,而数学是最高的科学。实验是在理想化的数学指导下进行的,最终是为了得出理想化的数学结论。伽利略知道空气阻力影响物体下落的速度,但他有意不理会这一点,进行理想性研究。
在科学工作中,仪器制造首先和测量相关。温度计是用来测度温度的,摆是用来测度时间的。只有可度量的东西才是真正可被认识的。“认识”被赋予了一种完全的理论意义。
科学理论必须建立在量的关系上,为此,科学家就需要把目光集中在可度量的东西之上。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伽利略区分了第一物性和第二物性,第一物性是不依赖人类感觉能力而存在于物体本身的性质,第二物性是那些仅在感觉之际显现的性质。无独有偶,第一物性是可度量的性质,如:事物的广延,静止,运动,数目,坚实性,形状,第二物性是不可度量的性质,如色、声、香。这一区分被上升到本体论的高度。第一物性是事物的真实性质,故能被多过一个感官所摄取,第二物性是我们通常所说的可感性质,只能被一个感官所摄取,可感性质是主观的,其基础是客观的量上的关系。按照伽利略的观点,科学关心事物的第一物性,关心事物之如其所是;而常识则较关心事物的第二物性,较关心事物所呈现的现象。从上述观点引申,科学是客观真理,是正确的知识;而常识则是主观不实之知。常识的观点是物我相关,要求知道物对人的关系,在这范围外它不追问;科学的观点是物物相关,科学会不断追问,直到获得最终解释。常识因应着物我相关,从而其词汇不因科学理论的修正而改变,例如形状、颜色、声量、干湿。科学解释物物相关,随着理论的改进而不断修正其词汇。
伽利略第一次提供了一个有望从根本上颠覆亚里士多德自然哲学体系的选择。伽利略提出的是一个连贯的思想体系。哥白尼把行星放到和地球一样的宇宙地位,已经为用地上的力学说明天体运动开辟了道理。伽利略把数学在天上的有效性扩展到地上来,初步表述了惯性、加速度、自由落体的数学描述方式,尽管这些表述遭遇到数学上的困难,这还要等待牛顿发明微积分来解决。天上和地上这两个世界的区分被消除了,取而代之的是,如他的第一性质和第二性质学说所指向的,科学世界和常识世界的两分。
因此,他对日心说的支持,远不限于通过观察使得日心说更易为人接受,更为重要的是,在伽利略那里,日心说不再是一个单独进行论证和证实的设想,它是一个连贯的世界理论中的一个部分,正如亚里士多德的地心说一样。例如,伽利略无须再为大气和云为什么没有在地球转动的时候被甩到后面去这一事实提供单独的解释,根据惯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