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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一生,最愧疚的事就是做出了伤害宇文诲的事。
直至宇文诲消失许多年后。先帝方才相信,原来这个弟弟从来没有与他争夺帝位之心。
他虽救了宇文诲一命,却害得宇文诲母亲、妻妾、儿女尽亡。
他虽未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亡。
新皇抱拳,一脸恭谨。“皇叔公放心,朕自当善待鸣凤郡主母子。”
附庸山人看了一眼,“我这一生,并不曾求过什么人,只求你一事,让鸣凤之子姓税。让他承了税家的烟火。鸣凤因我之故,吃尽苦头,一直过着胆小慎微的日子……”
新皇又抱拳,示意他宽心。
鸣凤是宇文诲唯一的血脉,加上先帝对宇文诲的愧疚。他定会善待他们母子,给鸣凤一个尊贵的身份。
附庸山人回想点滴,这一生就似一场梦,“十八年前,鸣凤便知我尚在人世。一直渴望再见我一面,洛阳的大事要紧,待我从洛阳回来。就去见她。”
素妍接过话,“我已遣人去卫州接鸣凤郡主母子,相信不日就能抵达皇城。前辈还是见过她之后再去洛阳。”
附庸山人摇头,“罢了!我还是先去洛阳,宇文琮门客里有些人是我的旧友,我若开口。他们许是能听从一二,早日停止战争,天下就少些伤亡。待我回来再见她不迟!”
宇文琰忙笑道:“不知前辈,可愿见我父王?”
宇文谦与他也是兄弟。
附庸山人道:“待我从洛阳回来再说。”他扭头看着阁楼上的画作,“十二美人图是我以前绘的。此次来皇城,特意带了一组最满意的,就先交给弱水保管。”
“待前辈归来,一定完璧归赵。”
附庸山人一脸慈和地看着新皇,在他的身上寻觅着与先帝相似之处,“先帝则与我说过,身为帝王应有气魄,更得当机立断,为了天下,更不能有妇人之仁。你留着宇文理的子女妻妾做甚,关他们两年,还想等他们对你感激不成?”
新皇眼睛一亮,道:“皇叔公的意思是……说他们不可留?”
附庸山人立时就读懂了他的用意,“赏罚分明能立信,皇者气魄能立威!”他抱了抱拳,“既已见过你,我明早就离开皇城去洛阳。”
素妍代为保管附庸山人留下的字画。
当天夜里,新皇留下来与附庸山人谈天说地,很快,新皇就发现他不仅在书法、丹青上有独到的见解,对百姓疾苦更有少有的见地,点点滴滴,从附庸山人嘴里出来,新皇有种与无名子说话的感觉。
他们,都是这世上最有才华的人。
*
叶家大老爷听说是左肩王府派人去接的,很是好奇,要遣了长子跟着,却被白芷给斥下了,“叫他跟着做甚?我家王妃只说接冯氏母子入皇城,可没旁人。叶六爷和冯氏什么也不用带,跟我们去皇城就是。”
冯鸣凤一早也看了书信,知是父亲所写,她也期盼着再见父亲一面,少有的坚持,道:“既是王妃有令,自不敢违,老爷就别再问了。”
叶大太太疑神疑鬼,低声斥骂道:“当年,你被冯氏的美貌所惑,叶奉侍不是捎信回来说,冯氏的身份被左肩王妃知道了么?难不成,她要借这事要胁我们叶家?”
叶大老爷听到这儿,心头发麻,要真是如此,往这叶家还能有好,万事可都拿捏在左肩王府了。
叶大爷道:“爹,以我之见,不如休了冯氏,免得给家里惹下大祸。就算有朝一日闹将开来,我们也能自保。”
左肩王妃为什么要接冯氏母子离开?这太难猜测了,要是他们不应,随时都能把冯氏的身份的嚷开来。
娶纳叛臣之后,这可是大罪。
况且当年的靖王犯的是大孽不赦的死罪!
“那……沛儿……”
二姨娘冷笑一声,只不说话。
三姨娘也在一边瞧着稀奇。
叶大太太道:“不过是庶子,家里的儿子还少了么,可别和当年一样糊涂,要是真到事发那日,我还不得悔民肝肠。便是云阳大长公主的婆家都遭了难,若有人要对付叶家,还不得如同踩死一只蚂蚁。”
一家人商议一番。叶大老爷给了冯鸣凤一纸休书,连叶沛也一并弃了,生怕因此事惹上麻烦,不过是一位侍妾姨娘。便是卖了也使得,更不愿为她们母子惹上大祸,像抛开一件祸事般赶走冯鸣凤,还不许她带了贵重东西出门。
母子二人,都只得身上穿的一身衣衫。
叶沛不知其间原由,一路上提心吊胆,唯有冯鸣凤,反有一种释然的轻快,一路安慰道:“你不必担心,不会是坏事。”
“姨娘……”叶沛百般滋味堵在心头。这是他的亲娘,原有高贵的身份,却被人贱踏成妾。
冯鸣凤伸手,给他一个坚定的目光,“沛儿。你信我。”
叶沛提着心,哪能安心坐着车里,“不会是姨娘的身份……”
冯鸣凤从袖里掏出一封信,“这是白芷姑娘到叶家时前一晚,给我送来的家书。沛儿,你亲外公还活着,是他要我随左肩王府的人去皇城与他相认。”
叶沛惊得目瞪口呆。一个死去近三十年的人,居然还活在人世,这着实太不可思议了。
“这事儿从中周圜的是左肩王妃,她既接我们去皇城,自有安排,你勿须担忧。”
有了亲娘的安慰。叶沛的心稍为平稳了一些,可还是紧紧地提着一颗心。
四月初三,冯鸣凤携子叶沛抵达皇城。
素妍大大方方地将二人安置王府内,又低声与凌薇说了冯鸣凤的身份。
凌薇甚是意外,挑了最好的院落安置这对母子。又令绣房新置了衣衫、袍子。
四月初四晚,宫里来人,着冯鸣凤携子于四月初五觐见皇帝。
最初叶沛有些担心,可几日下来,见左肩王府拿他们当贵客对待,便知其间另有缘由。
四月初五一大早,素妍备了车轿,送冯鸣凤母子入宫觐见天颜。
在宫门口等了大半个时辰,终于传来了此起彼伏的高呼:“传卫州冯氏鸣凤携子觐见!”
每隔五十步之遥的太监,一声声传递而一。
冯鸣凤整整衣衫,叶沛略是紧张,母子二人一前一后往议政殿而去,上了高高的石阶,就瞧见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殿上文武百官静立两侧。
不,她是金枝玉叶的皇家女!不可以害怕,不可以乱了分寸,就算她委屈做了侍妾,但她的骨子是尊贵的。
冯鸣凤一面安慰着自己,一面不紧不慌地平视着前面,步步轻移,仪态得体进了议政殿:“民妇冯氏鸣凤,拜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新皇看着大殿上一袭绿袍的妇人,身后跟着位棕色福禄袍的年轻男子,生得眉清目秀,面有怯意,倒有得体。
大总管手捧圣旨,朗声道:“冯鸣凤及其子接旨!”
“吾皇万岁万万岁!”
母子二人俯下身子。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经查,卫州冯氏鸣凤乃靖王宇文诲遗孤,是宇文诲与侧妃税氏之女,本乃金枝玉叶,却流落民间……”
一时间,大殿上窃窃私语。
左相雷嘏好奇地打量着新任右相顾力行。
顾力行则看着江舜诚:这么大的事儿,大丞相一定早前得了消息。
“宇文鸣凤仪容端方,今赐晋陵之地百河、长亭二县为沐食邑,赐封号‘晋陵’,承一等大郡主之尊;其子赐税姓,尊宇文诲侧妃税氏娘家为祖,赐名长庚,封二等兴陵候,允三代内世袭罔替,袭晋陵大郡主二县为封地。”
859 贱妾本贵
兴陵候,有封地,这可是照了嫔位以下的妃嫔所生皇子之例,看皇帝是拿宇文鸣凤当皇族中人,也视她所生之子为贵。
“宇文鸣凤之女玉贵人,德容双馨,温婉柔顺,今赐税姓,封玉嫔。”
宇文鸣凤先是一怔,很快俯身,“谢主隆恩!万岁万万岁!”
新皇朗声道:“将城南兴旺里东二号大院赏赐予晋陵大郡主府并兴陵候府,于晋陵敕造兴陵候府!退朝!”
兴旺里东二号大院,这原是住着宇文理正妻娘家宁国公薛家的府邸,是座极大、极气派的院子,而今皇帝一句话,赏赐给宇文鸣凤母子。
税海虹这几日正得圣宠,短短几日,皇帝不是召她侍寝,就是召雅嫔,一时间在后宫可谓风光无限,连带着一些宫人也来讨好巴结。
她如今是晋陵大郡主之女、兴陵候之妹,身份又尊贵了许多。
她正坐在窗下,做着一只荷包,上面用金丝银线绣着飞龙。
院子里传来一阵女人的嬉笑声,“今儿一早,就见毓华宫树上的喜鹊叫过不停,原是应是玉妹妹这儿了。”
税海虹令宫娥出去瞧,却是雅嫔、禧嫔到了。
禧嫔挺着大肚,打趣道:“恭喜玉妹妹、贺喜玉妹妹,皇上在前朝厚封了你的母亲兄长,而今你在这后宫可尊崇着呢。”
税海虹一脸不解,欠身行了礼。
雅嫔道:“原来妹妹竟是皇亲,早前我们还真不知道呢。”
税海虹正待细问,去外面打听消息的小太监回来,毕恭毕敬地道:“恭喜玉娘娘,皇上在朝堂上晋封娘娘为玉嫔。”
她寒喧着请雅嫔、禧嫔去屋里坐,又陆续有前来道贺的嫔妃,皇后、端妃、华妃、良嫔等都陆续遣人送贺礼来。一时间,寻芳斋里堆放了不少礼物。
皇帝当着满朝文武宣布晋封为嫔的。她还真是头一份,这不仅是荣耀,更是给她的尊贵,只是从今后。她不再姓叶,而是姓税,税海虹,后宫的玉嫔娘娘。
这一整日,她都如同在做梦一般。
这所有的一切,除了有左肩王妃的帮忙,还因她有一个是靖王女儿的生母。
*
礼部和户部挑了专人整理晋陵大郡主府,为示慎重,礼部特意做了两个府匾,一并挂在大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