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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逆天暴喝一声,突如其来的一记极具威力的巴掌袭上他的脸颊,令他往后踉跄地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子。
「你瞧瞧自个儿是什么德行,也不想想你给我捅了什么楼子,你以为你真的可以逆天吗?你以为你真可以改变这个世道吗?我真是把你给宠得无法无天了,才让你大胆地犯下这罪事。倘若邵尚书怪罪下来,你可知道咱们宇文一家都得陪着你下葬!」
宇文游怒不可遏,紧握着发麻的手,心痛自己最疼爱的儿子竟会变得如此失魂落魄,尤其是为了一个男人……真是让他痛心。
「我不管,我要去找他,我就是要去找他,即使要赔上我这条命,我也不在乎!」宇文逆天像是着魔般怒瞪着宇文透。
「逆天,你找不到他的,他已经下葬了,就葬在山洞边。」宇文透思忖了一会儿,总算咬牙将事实告诉他。「你已经昏睡了三天,这其间邵尚书已派人找到了邵顼卿的尸体,将他葬在山洞边,你就算去了,也看不到他,只看得见他的坟,这样你也要去看吗?」
宇文逆天怔愣地注视着他,妖诡的眸子里是死灰般的木然。
死了?他真的死了?
不可能的,他还那么年轻,甚至还没行成年礼,还没上京赶考……
「我不信,我要去见他的坟!」半晌,他咬牙切齿地道,怒红的冷鸷眸子里淌出令人心惊的泪光,沿着他坚毅的脸庞滑出一道令人胆战的泪痕,再悄然渗进他单薄的衣衫。
「你仍是要见他?」宇文游惊诧地瞪视着他。
他这个被他宠上天、视人为无物的儿子居然为了一个男人落泪!?他原是要让他去读点书,抹去武人心性的,怎会让他变成这个样儿?
「若不是我亲眼所见,我绝不相信!」他遏抑不了心中失落的悲伤,彷佛要将他拉进地狱似的椎楚,令他不知所措,就连眼前的路瞧来也显得虚无。
「罢了,透儿,你带他去瞧,好让他死心。」宇文游叹了一口气,脱下身上的外褂披在他肩上,见他为情所伤的悲恻,身为人父的他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宇文逆天不发一语,任由宇文透拉着他往后山走去。
稍顷,便可清楚见到山洞的位置,然而头一个映入他眼里的是插在两旁迎风摇曳的幡旗,刺眼的白色杀入他的眸、刺痛了他的眼、揪疼了他的心,彷佛在那间夺去他的呼吸,令他走起路来倍感艰辛。
不可能的,不可能!
「就在前头。」宇文透在山洞前停下脚步,回头睇着他苍白的脸,不由得为他心疼。他如此意气风发的弟弟,怎能忍受自己变得如此狼狈?
他发未梳,散乱在身后,衣衫不整,穿著单衣披着外褂,下巴布满了胡髭,更显得落拓失意……。他彷若天之骄子的弟弟,竟会变成这般教人心疼的落魄模样!
宇文逆天移动着彷若千斤重的脚步,两眼无神地睇向触目惊心的坟头,还有那随风摇曳、令他烦躁的白色幡旗。
他蓦地跪在坟头,望着碑石上刻着「邵顼卿」三个大字,心脏不断地撞击着胸口,冷凝了血液,他只感到眼前一片昏暗,难忍椎入灵魂的刺痛。
「怎么会这样──」
他如野兽般发出教人哀恸的悲鸣,低沉沙哑地喃着,用双手摀住眼,摀住淌出的泪水。
他抓住他了,他明明已经抓住他了,为何还会让他坠落断崖?
他明明抓住了他的袖角,尽管只是那么一瞬间,他仍是记得手中的触感,还记得那温热的气息;他不敢相信这个世界如此广袤,他竟然再也见不到他,再也感受不到他的气息,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他怎会抓不住他?
天啊,他跨越了阴阳的交界,走进他触摸不到的世界,他们所订下的鸳鸯契,他要如何履行?
他为什么不握住他的手,为什么不握住他的手?
「我不信!」
宇文逆天突地抬头,双手紧握成拳击向坟前的黄土,毁天灭地地激迸出慑人的巨响,天地彷佛亦为之动摇。
「逆天,你不要这样!」宇文透连忙擒住他。
「我恨!我恨!我偏就是要逆天,我就不信老天能奈我何!」他发了疯似的甩开他,浑身散发出肃杀之气。「我改变不了世道,我可以改变我的命运,我可以选择我的去留!」
鸳鸯不独活,既然顼卿已然不在了,他也不想苟活在这世间!
他运足了掌劲往身上几个大|穴拍下,一连三掌。
宇文透连忙自他背后抱住他,制止他自残的举动,然而他方才拍下的数掌却已让他呕出一大口血,神智虚无缥缈地飞掠前世今生,想要追寻那抹令他生死相许的身影……
「逆天!」
***
「啊──」
在梦的边缘,宇文逆天穿透了亘远的时空回到现实之中。
他不断地喘息着,赤裸的结实胸膛不断地剧烈起伏,几欲忍不住那压迫胸膛的窒闷,任由冷汗沿着背脊滑落。
已经过了十年了,他仍然无法从那斲魄断魂的痛楚中恢复。他忘不了他,始终忘不了。
那时候倘若不是大哥护住他的心脉,只怕他真是已赴阴曹和项卿履行鸳鸯契了。
没有死过,他不知道是否有神鬼,是否有魂魄,更不知道走入黄泉是否能找到顼卿的身影,但是他现下活着却不一定会比较好,只因他仍是夜夜受无情的恶梦所折磨,时时告知他所犯下的错,让他明白这世间并非如他所想的那么简单,并不是他想拥有什么便可以拥有。
顼卿始终不再回来了,他已经永远地离开他身边了。
他再神通广大,也找不出当年到底是谁泄露了他和顼卿之间的事,更不知道到底是谁到尚书府通报了这件事的。
但即使查到了又如何?
沧海桑田,人事已非。
宇文逆天无神的寒眸直视着眼前的黑暗,失焦的眼眸见到的不是这房内的摆设,而是十年前的记忆,是十年前的绮丽回忆。
「逆天?」他身旁的人彷佛感觉到他的不对劲,掀开被子坐在他身旁。
「我吵醒你了?」宇文逆天慢慢地转过头去,在昏暗的空间里注视着身旁的男人,只是淡淡地笑着,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
「你怎么了?」孟仕祳用双手抱住他,然才触及他微凉的肌肤,便被他客气地拉开双手。「逆天?」
「你继续睡吧,我想到外头走走。」
宇文逆天只是对他淡然一笑,然而透着吊诡的月光,却让他轻易地发现,他的眸子里没有半点温度,比起自己当年遇上他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自从邵顼卿过世后,宇文逆天脸上的笑不如以往那般张狂,少了霸戾的豪情,少了魅魂的邪气,即使笑着也不代表开心,但是他脸上始终带着笑。
在他心中只有一个邵顼卿,没有他孟仕祳,他见识到他的无情与冷漠,知道他脸上的笑是更伤人的武器。
宇文逆天披了一件薄衫,开了门径自往后山走去,压根儿不在意身后的人如何想他;他一开始就说过了,他不需要任何陪伴,是他自愿跟上来的,遂他无须负责他的情绪。
他想跟在他身边就跟,不想跟就离开吧!他一点都不在乎。
宇文逆天在寒冷的天气中直往后山走,在邵顼卿的墓前盘腿坐下,望着四下暗沉的天色和窒人的宁静。
只因顼卿在这里,他才愿意在这里。
当年,或许是因为他真的发了狂,遂爹才会把这书院买下,将这家书院交由他全权处理,也不再逼着他成亲。
只有待在这里伴着顼卿,他才能感觉到完全的自在。
这里有他们当年的回忆,那甜蜜而椎心的回忆在他眼前一幕幕飘落,历久弥新,他没有一刻忘记;但是时光却不曾停留,顼卿的时间停了,他的却还不断地往前走,他走在这个没有他的世间好久、好久了。
好痛苦!
「顼卿……」
他将脸枕在碑石上,低低地唤着心爱的人,胸口发烫、眼眶发热,但是他再也流不出泪、哀号不出口了。
「顼卿,我们生错时代了,倘若我们生在现下,说不定就可以像我的侄子那般幸福,能够深情相拥,能够挣得开俗世的枷锁。」他呜咽似的喃着,将脸靠在碑石上,彷佛是偎在顼卿怀里。
一个人的孤寂快要把他击垮了,忍耐了十年,彷佛已经到了极限。
他很累,真的很累,却找不到一个可以真切包容他的人;除了顼卿以外,其它人他都不要。
「顼卿,你知道我那个傻侄子的脾性就跟当年的我一样吗?」也不管身边只是一块冰冷的碑石,他仍像十年前那般与他闲聊着。「这群年轻人真可爱,那个傻气的安之凤居然还自喻成梁山伯与祝英台,硬是要欺上迅羽。梁祝的下场一点都不好,真不知道那个傻孩子怎会爱上那戏码……」
他厌恶那种被世俗压迫的恋情,却对墓开化蝶的戏码极为羡煞;他一直等着这墓头可以为他打开,但是他等了十年,好遥远、好漫长的十年,彷佛要耗尽他的生命似的。
「顼卿,你质疑我对你的爱吗?否则你为何不愿邀我化蝶?还是因为那只是一个神话,根本就没有那种事……」
若不是答应爹不再喝酒,说不准他已经醉死在酒缸里。现实的人生太残酷,倘若不用一点酒麻醉过分清醒的脑袋,清醒的时候总会让他不自觉地想自残,活着便成了最折磨人的煎熬。
「化蝶也好,双飞也罢,我还在等着你的鸳鸯契,你要到什么时候才打算履行这份契约?」
鸳鸯契啊鸳鸯契,这是顼卿订下的盟约,当初他还觉得好笑,现下却徒留空洞的契约供他吊慰。
曾经想过要忘了他,但他却麻醉不了自己、欺骗不了自己。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他坐直了身子,桀骜的眸子里是教人不舍的悲恻,口中仍喃喃自语着:「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谁复在……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他是个武人,是个只懂得习武的粗人,向来瞧不惯文人的矫揉造作,但是他偏爱上了顼卿,愿意与他共研学问诗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