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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名门富户之京城四季(2)
伊人想,如果自己是画工,定将此刻与月色争辉的美人给绘出来,前年万兽节的聚会被画工记录下来,名门富户间都有一份,有时戚遇明会拿那张图出来,看了便是发笑。
她知道他是在笑崔舜华在那一次聚会里扮了大兔姑娘。
现时哪来可爱的大兔子,沉静若水,少了几分嚣张,没有以前那样张扬的潇洒,却觉得眼前这崔舜华比起撞头前更加……更加……
回廊上有了动静,藉着月光,伊人看见连璧走到她的身边。
伊人不动声色静静听着他们交谈,连璧今晚一块陪着崔舜华而来,先前只怕都在前厅代主子与其他商人周旋,崔舜华语气皆是带笑平静,不复以往的锐气。
伊人心头直跳,一时难以拿捏这样的人,这么好的家世,若是肯回头找遇明,她还有没有胜算?
她又听得几句,两人已谈到商事,提及连西玄大魏的乌家商人也来了,乌家商人?她听过,是唯一足跨各国的商家,他们的商队到过每一个国家甚至部落,完全不似北瑭名门富户因律法所限,足迹无法扩充太远。
每个商人心里都有一个梦想,让自己名下的商行遍及天下,遇明也不例外,是以今时他格外看重乌家商人的到访。
崔舜华呢?一个女人也有这种梦想吗?她心跳略快,仔细听着崔舜华吩咐的每一件事,每一步棋。
“啊,可别又跟絮氏撞上才好。”崔舜华有点苦恼。
连璧想了又想,笑道:“据连璧所知,当年絮氏金商没有留下如何成为金商的记载,除了几件耳熟能详的金商手腕外,其余一概已随历史消失,上回太后娘娘提及当家手法有几件仿自絮氏,纯是巧合,当家不用太在意。”
正是如此,她听遇明提过这两年崔舜华手法与以往不大相同,目前还看不出好坏,但宫里有关系的人脉传出,崔舜华的这番手法与昔日絮氏金商相同……怎么可能呢?其他名门富户都没有想到的,崔舜华为何一次次跟絮氏金商撞上?白起与尉迟恭都不动声色,遇明自也没有动静,可是,她知道他一直想成为天下金商的。
如果把方才崔舜华吩咐的商事故作不经意透露给他知情……甚至,让她再撞一次头,回到那个喜欢他的崔舜华……遇明不就怀着这心思吗?他没说出口,但她一直明白的,她可以为他做的,就是如此。
连璧奉命要离去时,忽道:“连璧左思右想,这几年还是想待在京城,暂时无法帮忙京城外的崔家商行。”
崔舜华闻言眼儿遽亮,“太好了,连璧,往后真要再辛苦你了。”
伊人看着连璧仍是那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但他眼里已有些温暖,她隐隐觉得不对劲,却一时捅不到那个点。
连璧才离开一会儿,天上乌云便遮住月亮,阴影拢去崔舜华的身影,她知道崔舜华还在想事,并且仍在心怜地抚着那把扇面。
那把扇面是尉迟恭给的吧?崔舜华抚扇的神情,与她得到遇明送的玉坠时的表情是一模一样的。
几名女婢走来,交谈着,“那书真是这样写?”
“是啊,真真难看至极,我实在不懂为什么她还敢留在戚府呢?难道她不知道咱们大少要娶她是很难了。”
“根本门不当户不对,那图连她臀上的痣都画上了,身上压的那男人摆明是画大少,大少不觉得丢脸吗?”
“另一本《京城四季》第七集也出来了,虽然提白少那部分好看,但我翻了好几遍,没看见那插图,也没提到她跟大少的一句话,该不是假货吧?”
乌云散去,栏杆上坐了一个人。
婢女吓得松了手上脸盆,掩嘴发出闷叫,“崔当家。”
崔舜华看看她们与门口的距离,看了老半天,温声道:“里头还有人睡呢,别吵着。”
“是。”婢女相互推着,使着眼色,最后较大胆的婢女上前轻声道:“崔当家,咱们不是说你,您老人家切莫误会。”
“我?你是指假货《京城四季》吗?”
“那也不假,一个大姑娘住在名门家里,没名份地一住就是几年,自然惹人闲话,亏得这画工画得仔细,把她娇小的特征画出来,要不,画上没指名道性,让人栽在崔当家头上可就不妥了。”
伊人看着崔舜华,等着她的见缝插针,崔舜华声音仍是温温的:“我酒还没醒呢,你们话多我一时吃不下,先下去吧。”
婢女福身要离去,崔舜华又想了想道:“刚才的话别再嚼出去了,到时你们的大少背上贪慕女色之名,嘿嘿,他要身败名裂,我也不会放过你们。”
伊人静静地看着她们面色惊惶地离去,静静地看着崔舜华发着呆,最后,崔舜华看向她这方向,轻声道:“伊人姑娘,以前我跟不同姓但亲若兄长的男子共住一阵过,那时要听见有人这么说,我一定难受得要死,所幸,大家心地纯良没往坏处想,但,现在仔细想想,也许早有传言,只是教他全部给封口了。”
伊人没有吭声。
崔舜华又摸了摸扇柄,道:“既然能守护你的人封不了口,你要不要来我府里住上两天呢?不必替谁想,不必想着自己的未来,就这么发着呆住上几天,也许分开几天是好事,对了,你放心,把利益摆首位而想与我合亲的男人,我万万是不会要他的。”
窗内没有任何声音,舜华只得闭嘴不再说,她只是想,在她能力所及,帮点小忙,她看见那张图时,心里骇然想着怎会有人画出这种暗示性的图,这已经不是让人放松打趣的闲话书,而是刻意的揭丑闻了,她第一眼松口气,因为图里不是自己,第二眼却是在想,原来是戚遇明惹的祸。
如果不是久不表态,在外人眼里又怎会将伊人看成不知羞耻的女子呢?
她坐在那里良久,久到她已经彻底清醒了,准备跳下地到前厅时,听得窗内女子带些哽咽的沙哑声音:“我臀上没有痣。”
“……嗯,我信。”
“你告诉我,现在在我眼前的女子是谁?你怎么可能是崔舜华?”
4。 四季之三
送走了乌家美丽的女商人,白起俊秀的面容方显不悦,哪来这么开放的女人?他转身要往另一处走,却见舜华自回廊上迎面而来。
他短暂失神,凝视穿着北瑭女装的舜华。
没有美人尖,没有天生上挑的含笑眼角,但眼前这姑娘切切实实是他的舜华,他……现在才发现,他心里一直没有落实。
他无比庆幸舜华有机会重生一次,却又无比怨恨着自己,总是想着,眼前这人是谁?啊,是舜华,那明天呢?老天会不会玩弄他这个南临之子,让崔舜华有再回来的一天?
“哥,”她来到他面前,轻声笑唤着。
“酒醒么?”他以同样的轻声问着,目不转睛。
“醒了。”她不好意思,“平常不会醉倒的,今天真是被西玄烈酒给整垮了。”
白起伸出手本想抚过她头,临时又停住这动作,他柔声道:“真辛苦,是不?本来该是一生无虑的,如今却是要为一家子操劳。”
“初时真是累垮了,真怀念着过去无忧无虑的生活,”她忽然敛容,正正经经朝他作一大揖,“哥,我曾想过,若然有一天能与你相认,絮氏舜华定要感谢你多年的照顾。”
“你这是……”
“这是一定要的,如果不是你,絮氏舜华不会快活这么多年,自我代她担下当家这位子,才知道你在外头有多忙碌。世上没有白吃的饭,如果不是你一次次在外顶天,舜华绝不会在这片天下过得圆满快乐……辛苦哥了。”
“……”白起撇开目光,看向庭院里的阴影处,良久,他才沙哑道:“舜华,你可知我有多后悔,倘若我照着你爹的遗愿……”
“哥,那都过去了。”她温柔笑着:“你心里明白,今天没有柳小姐,还会有别人来害我,直到真正害死我,他们才能安心,所以,你不要内疚了。”
他又沉默许久,凝视着她,“舜华,我无比庆幸今天你还能活着与我说话,哪怕,这只是一场不醒来的梦。这半年多来,我明知你是舜华,但一转身又觉恍惚,直至今日此时此刻,我心里才踏实了,真奇怪,是不?明明以前的舜华孩子气,现在的舜华成熟懂事,甚至已有商人手腕了,我却可以开始将你们连结了。”他终于放任他的渴望,轻轻碰触她眼下伤疤。
“在春回楼受的伤么?”
“嗯,早不疼了。”
“是絮氏舜华受的伤么?”
她眼儿一亮,笑道:“哥懂我,那时我还傻气,不想去治它。我想着,照着镜子时我看见的是别人的脸,那,加了伤疤的面皮,是不是看见它时,会觉得这是絮氏舜华的呢?唉,很傻吧。”
“就跟……有美人尖的絮氏舜华一样么?”
“哥,这美人尖……还是不要再提了。”丢脸哪。
“在我心里,絮氏舜华一直是美人。”
她一愣,又笑:“哥在我心里,也是北瑭最俊俏的男子。”她犹豫一下,说道:“哥,你不必守身三年……”
白起微微一笑,目光落在她双手里的那把扇子,他轻声道:“现时我不想谈论婚嫁,只好找个借口,舜华,你允我一件事吧。”
“哥请说。”
“无论如何,将来不管你嫁给谁,都别让自己受到任何委屈。”
舜华本想说她与尉迟哥已有婚约,实在不可能再改了,但她仍是微笑:“好,我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
“许誓?”他伸出手掌。
舜华笑着,也跟着伸出手,她原以为白起要与她勾手指,哪知他居然与她击掌。她心里一怔,不由自主又对上他的目光。
“舜华,看人要仔细啊,你看看戚家大少,以利益为主,不肯给伊人任何承诺,这才让人逮到机会丑化她,这种事受伤的只会是女子,如我,已公开承诺白起不双妻,这一世,就再也不会有第二个妻子。”
舜华啊了一声,欲言又止。她不大明白为何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