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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悬崖越跑越近,我几乎能看清商少长上衣都被鲜血浸透,手中秋水刀使得越来越慢,一步步向悬崖边退去――
我一口鲜血直喷出来,这全速奔跑之下,早已超出我精气所限,心肺俱受损颇大。即使如此不停狂奔,我离商少长还有二十丈距离!我心神俱裂,嘶声道:“商少长――!”已咬破舌尖,整个人飞身纵起,袖中琚雪如冲天白练,直向斩商直挥过去!
我就是拼了自己性命不要,也不要商少长受伤!
不要他――
我人在空中,突然感到这时间一下子变缓。
眼前的两个人的动作亦突然慢了下来,慢得几乎任一个动作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我眼睁睁地看着斩商的刀刺入商少长右胸,商少长手中秋水刀脱手飞了出去。他满是鲜血的左手却突然紧紧抓住刀身,右手袖中倏地飞起一条银链,绕住了斩商的脖子。
斩商的眼珠一下子凸了出来。
他做梦也没想到,此时的商少长本以必成他刀下之鬼,竟居然还有力量反击。
斩商突然双手拉住银链,直向悬崖跃了下去。
我人在空中,用尽全身力气大喊道:“放手!!――”
商少长一定自斩商背后看到了我的身影,他的脸上,突然现出一抹温暖的微笑,那笑容充满宠溺与疼爱,就如他与我在山洞中紧紧相拥时,脸上绽放的那种让我安心的笑容。
可他没有放手。
他和斩商一起,就如折了翼的鸟儿,断了线的风筝般坠了下去。
“商……”我的双手无意识地伸了出去,却抓到的只是冰冷的空气。
你就……就这么消失了??
你骗我的,是不是?你是不是在吓唬我?你是不是又嫌我是你的负担,就这样又一次在我面前失踪?
我一摸脸颊,觉得脸上湿漉漉的,眼中大滴大滴咸咸的液体顺着脸颊流入口中,流下衣襟,我尝到一种又苦又涩的味道。
我哭了?我居然哭了……
“商少长―――”
商少长――商少长――商少长――
山谷中不停回荡着我的声音,“呼啦啦――”林中飞鸟自树稍飞起,尖戾声与我的喊声交织一起。
好!你好!你又不想要我了么!
你又想自作主张,想一个人抛下我走,是不是?!
这一次,你却说什么也不能如愿了!
你跑到天边,我就追你到天边,你下地狱,我就陪你下地狱去!
我缓缓走到崖边,向下望去,山崖下重重雾气,却是看不清半个人影。我神情一阵恍惚,只觉雾气交织变幻,竟都变成了商少长对我微笑的样子,我唇边慢慢现出一抹笑容,喃喃道:
“原来……你却是躲在这里……真是吓死我了……”
我慢慢移步,向悬崖边一步步走去……
……
八个月后,绛州。
归云庄后园凝芳阁内,云逸扬手捧帐册,正和旁边一位绿衣少女说些什么,那少女生得甚是天真可爱,一身绿裙剪裁称体,梳成双髻的头发上却束了根白色发带。
“呯”地一声大响!我重重踢开房门,上前几步抓住云逸扬的衣领,恶狠狠道:
“姓云的!你――你居然――”
云逸扬促不提防,被我用力抓住衣领,连连咳嗽几声,差点气也喘不上来,惊叫道:“白……咳咳……白姐姐,你放手――先放手――我怎么――怎么了――”
“你怎么了!”我手上加力,眼中几乎要冒出火来,牙齿咬得咯咯直响,恨声道:“我房中那么多媒婆和男人,是怎么回事?!”
“卟哧!”云逸扬不由唇角一扬,刚待笑出声来,见我一脸要杀人的表情,连忙将那笑容逼了回去,换上一副可怜无辜的表情,道:“白姐姐――这怎么能怪我,姐姐你兰心慧质,聪颖无双;又兼温柔贤德,美丽端方;出得厅堂,下得厨房……哦,哦,这个――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姐姐你芳名远播,那个那个……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见我眼光不善,连忙改口道:“不不不,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这些媒人上门,和你云弟弟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听得云逸扬文不文,白不白的一番话,不由啼笑皆非,抓住衣领的手慢慢松开,道:“小贫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油嘴滑舌了?”
云逸扬右手搂住我肩,笑道:“和白姐姐这样精明的人在一起,不变得油点怎行?绿丫头,你说是不是?”
小绿咯咯一笑,上前拉住我手,亲热道:“你就是变得再油再滑,也会让白姐姐看出,姐姐你说是不是?”
我轻轻一笑,拍了拍小绿的手,走到一张梨花木椅前坐下,让小绿为我轻按脖颈。正色道:“逸扬,今年归云庄出产各种织品的数量、所联商户,进贡物品种种,可都有了计划?”
云逸扬脸色一正,收回嘻皮笑脸的神情,道:“白姐姐放心,逸扬都已记录在案,这一年归云庄重整残局,预计前几个月虽不如去年,但天锦庄这个大患已除,秋叶阁叶知秋又一直了无声息,归云庄经这么长时间休养生息,已然恢复元气不少。想重执山西织业牛耳,也不是不能办到。”说到此,这个少年,不,应该说是这个青年男子尚存稚气的脸上,现出一种异常坚毅的神情。
我看到眼中,不由心内暗自称赞,口中却道:“哦――口气不小。”
云逸扬一张黑脸突然红了起来,喏喏道:“白……白姐姐……”一双手无意识地搓动,想是让我说得害羞不已。我不禁笑了出来,道:“看你,还像个孩子一般。男儿要敢做敢为,有什么不敢说的!你说的不错,现今织业萎顿之下,归云庄能趁机一蹶而振,当是最好不过。逸扬,以后归云庄前途必不可限量,这就要多靠你了。”
云逸扬脸孔更是发红,道:“白姐姐……如果没有姐姐……我……”
我笑道:“傻孩子,你当姐姐会总陪在你身边么……”我见他眼神一黯,改口道:“……哦,对了,逸扬,你去我师父处,看看他老人家需要什么……他老人家一身杂七杂八的功夫,你学得一样下来,足可以那个,那个……对,笑傲江湖,还不快去!”
眼见云逸扬喜上眉稍,三跳二跳跑出门外,我不禁莞尔一笑,用力晃了晃脖颈,道:“小绿妹子,再帮我按按这里,好痛――”说罢将身子靠在躺椅上,慢慢闭上眼睛,一边感受到小绿纤巧的手指按上我的颈部,一边听得小绿低声咕哝道:“这个小云子,下手不知轻重……”
似梦非梦中,我仿佛又回到了八个月前。我一人站立在崖边,黑衣猎猎,及腰的长发被山风吹起。眼神呆滞,泪流满面,一步步地向悬崖边走去……
你不要我,
你不要我,
我又成了你的负担……
你宁愿去和敌人同归于尽,都不愿意要我这个没人要的负担……
好!你好!
我一定把你找回来,让你再不能丢下我!……
我的脚,慢慢向前挪动,还有一丈的距离,离商少长还有一丈!
商少长,你看,我马上就抓住你了!
“嗯哼――”我直觉颈后传来一阵疼痛,眼前的商少长突然溶成一片空白,脑中瞬时什么都不知道了……
……
白姐姐……
白姐姐……你怎么哭了?……
白姐姐,你不要哭了,好么?……
白姐姐――你――你说话啊!!说话啊!!你这样哭,身子会哭坏的!!
白姐姐――
我醒来时,已发现自己回到了归云庄。
又过了好长时间,我才觉得自己的灵魂回到了身体。
据小绿说,那时她和云逸扬刚刚跑到山崖边,就看到我一脸恍惚,满脸都是泪水,身上、脸上都是鲜血,一步步向悬崖边走去,当时云逸扬情急之下,飞身上前在我颈后用力一劈,将我劈昏后,才抱我回到归云庄。后来小绿发现,云逸扬情急下的一记手刀,几乎要将我颈骨劈断!但也因如此,他才将神情恍惚的我从鬼门关上拉回。我的心肺在当时急速奔跑之下受损颇大,即使小绿这样的回春圣手,也需要将养年余,才能慢慢复原。且我当时虽不久就醒了过来,但仍是泪流不止,眼神呆滞,与往时那个满身卓然之气的白衣卿相判若两人,口中不住叨念商少长的名字。众人虽唏嘘不已,却也是无可奈何。
……
我伸手向脖颈处按去,时不时地传来阵阵酸痛。云逸扬下手真是不轻,已过去了半年多,颈子仍是不能回转灵活,小绿说这云逸扬只要再重上半分,弄不好我这后半生就都要动弹不得。可是,若没有他……我轻轻一笑,说不定,此刻我就会和商少长在地府相见了罢。
最初的两个月,我一直都在哭泣和颤抖中度过。那时的日子想起来清楚了一半,也模糊了一半。听别人说,那时我浑身冰冷无比,颤抖得如秋风中的落叶,云逸扬不顾众人短长,天天晚上和衣将我抱在怀中,一边为我冰冷的身体取暖,一边不时为我擦去眼角滴下的泪珠――四个月后,我终于变得正常――又变成了原来那个白衣卿相。
只不过,我比二年前更加冷厉,也更加无情。
我恢复意识后知道的第一件事,是我的师父――风大先生居然也到了归云庄。并且他自告奋勇,要为归云庄清理帐目,顶替原来公孙先生的位置。经历一场大战后,归云庄百废待兴,云逸扬虽在我病时已执掌归云庄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