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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蕊重芳-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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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三娘一怔,手中的活儿停了停,既而脸色微沉,未语却是先叹了口气,“唉,少夫人也着实太委屈了些!只是,我好歹也都看在眼里,航少爷这些年下来又有哪一天真正舒心过?两人心中都存着彼此,只是时机还未到啊……日子是苦的,但好歹航少爷一天捱着一天,少夫人她……她难道就想罢手了么?”历三娘一双已历风霜的眉目遥望向天边的晚霞,目中的怜惜深浓。
  溶月微讶,“您,您说,小姐她……”
  “唉,你家小姐只怕是有走的意思了……”历三娘锁住了眉宇,看来,航少爷的功夫还不够啊!
  堂前日影斑驳,一缕缕,一束束,有微尘散扬。青鸳进屋,就见骆垂绮怔怔地望着那缕缕日光,久久不语。
  青鸳等了会儿,才轻轻唤了声,“少夫人。”
  骆垂绮闻声,收回神思,淡道:“来了啊……坐吧。”
  青鸳咬了咬唇,忽地跪下,“少夫人,是奴婢错了!这与菁公子无关的!要罚就罚奴婢吧!”
  骆垂绮看着她跪下,激起日影中的尘埃,像脱了缰似的乱旋,“青鸳,你是有过,却不是错。而菁儿,他却有错。”她轻轻一笑,“你还是起来坐吧。罚菁儿本与你无干,只是为了要他知道做人的道理。”
  “可是菁公子还小……”
  “正是年纪小,尚无分辨是非之力,才更要教之以正,心术不能偏了。”垂绮见青鸳扁了嘴默默起身,才将眼望向她惠秀的面庞,“青鸳,你在孙府也待得不短了,你难道至今还不明白,在这里,对与错的区分仅仅是是与非么?”
  “少夫人……”青鸳咬住了唇,她明白的!即便她不及少夫人万中之一,她也明白,在这孙府里,如此险恶,哪里是是与非能分清的!
  “然而为人,是要有是非之分的。”骆垂绮仰面微叹,“正因如此,菁儿他还是个孩子,更应叫他明白,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怎么可以让他一如自己般叫深深恨意模糊了是非之分?怎么可以让一如自己般叫种种无奈卑屈了磊落襟怀?
  青鸳怔怔地听着,良久,猛地跪下磕了个头,“少夫人,青鸳,青鸳受教了!”她是个自小被卖到府里的丫头,她不知道自己的爹娘在哪里,甚至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从未有人这么跟她讲过为人立世应该怎样,她都是瞅着别人怎样,她也怎样。她没念过多少书,都是伺候府中小姐时跟着听了些,她也不懂是非之分,她甚至不懂何谓对错。在她心里,有的只是怎样可以不挨打。
  后来,她被太夫人选到身边伺候,那一段日子,让她第一次有了不必担心会不会挨打的安心,也是那一段日子,她开始学会用良心去看整个孙府。然而,却是到少夫人身边之后,她才蓦然发现,她所渡过的一十六年里,缺失了怎样一样东西。
  那是一样不管经历了什么不堪,都能坚定不移,都能正视自己良心的……是非之念,那是一种光明磊落的襟怀。以往常听人说书,说到什么君子,然而她现在发觉,君子不仅仅是戏里唱得那般坦然从容。她在孙府里看到了两个君子,一个是如此委婉悲哀却始终是非不疑的少夫人;一个,是虽孤军奋战却坚忍不移的航少爷。
  菁儿去秋芙院时,正巧于写云也在,婆媳二人就见两个脸上青青肿肿的娃儿进了屋子,啥话也不说,就先跪先磕了头。
  春阳更是愣住了,好一会儿柔姬才回过神来,“这是怎么了?”
  菁儿扁着嘴,又磕了个头,跪得直直地,“二娘,菁儿不该说您,菁儿给您认错啦!”
  众人对此话尚未摸着头脑,荻儿就抢在先里也跪着说:“娘,是我不好!是我打哥哥,不是哥哥的错!娘,您要打,就打我好了,不要打哥哥了!”
  于写云听了半天,又朝两娃儿的脸瞅了会儿,心中已有数了,不由“呵呵”笑开,拍着柔姬的手道:“哎呀,准是两兄弟吵嘴了,闹了意气……”奶奶看孙子,总是欢喜的,尤其菁儿心性活泼爱笑,人又像极了幼时的航儿,只因怕在柔姬面上不好看,才不甚表露出来。但也由着这些心思,在面对菁儿时,总想给予更多更好。是以,这回见了菁儿这般前来认错,就赶在柔姬发话前先拦了。她拍着柔姬的手,赔笑道,“柔姬啊,两兄弟闹意气这类事儿总是免不了的!航儿他小时候也经常和几个兄弟打架,打得还厉害咧,还死不认错。如今这两娃儿能争着认错,表明他们呀,也都悔过了!孩子呀,只要知道错就好了,下回不再犯,就不必罚了!你看呢?”
  柔姬瞅着一直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儿子,又看了眼直挺挺跪得一丝不屈的菁儿,两人的小手还拉得死紧。都到了这个份上,那骆垂绮早高过自己一步,孩子间的事让孩子自己出面,她能大肚到这个份,她还能斤斤计较么?左右都是自己的儿子不争气!说了多少回不准再在一起,居然屡次偷溜出去找着玩!眼下还帮着外人求情,且当着娘的面,她还有多少可说的!“罢了!都起来就是了!”
  “谢谢娘。”
  “谢谢二娘!”两孩子互瞅了一眼,开心地起身。
  一旁的春阳早一步拉过荻儿上上下下地瞅,柔姬忍不住冷笑,“瞅什么!横竖人家还敢伤得重了?”
  话音一落,春阳与于写云都讪讪地,也不好怎么作声,末了也只得略作挽回地道了句:“也不知这个娘亲怎么当的!管个孩子都管不好……”然而话一出口,又觉得连柔姬也伤了进去,尴尬间愈发不好说什么,讷讷了会儿,就起身了,顺便也将菁儿牵着带起。
  柔姬冷冷地看着于写云牵着菁儿离开,立时就指着荻儿身上那套衣服,吩咐春阳,“马上去换一身衣服,把这烧了!”
  春阳瞅见柔姬极差的脸色,也不敢多说,带着荻儿去内屋换了衣服。然而荻儿却捧了这套衣服,咬着唇摸着上头绣着的小鹿,软软滑滑的触感让他很舍不得。
  “怎么了?”春阳见他抱着衣服发呆,不禁又叮嘱他,“你今天可要乖一点哦!”
  “嗯。”荻儿幽亮亮的眼睛望着春阳,点了点头。
  春阳看着这双眼睛,忍不住捧住他的小脸仔细端详。这眉如远山,这眼若幽泉,偏偏就是那么神似!唉……“荻儿,你……你在想什么?”
  荻儿扁了扁小嘴,脑中想起菁儿说过的话,眼眶就微微发红,然而他却是咬着唇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
  春阳盯了他半晌,终于叹了口气,就是这性子!其他孩子哄几句就什么都告诉你了,就这个荻少爷,总觉得他心里面在想什么,但怎么问他,他就是清泠泠地拿眼瞅着你,一声不吭。“荻儿,你记住!你娘亲极疼你爱你的,她说什么,你就要听话,嗯?”
  荻儿再度点了个头,“嗯。”
  “嗯,这才是好孩子!”春阳摸摸他的小脑袋,将他手中的衣衫抽去。
  女皇对于孟物华三人的述职心里是极为满意的,然而毕竟是自己的姨母,袁锋又是世袭有功的藩镇之王,不但先朝旧眷看着,麟王别帆也在看着。如今匈奴势盛,左贤王亚兹历继单于位,去年平定了西边的格尔木部,兵锋直达原州泷水。而新近已将临近麟州的鄂伦部也一并纳入其铁蹄之下,可以想见,下一个,就该是碧落了。
  这当口,可万不能寒了麟王的心!
  所以,思量再三,女皇对于这次谋逆的判处是意外的轻,甚至不顾台谏院的多次请奏,特施恩旨,特赦青王袁锋死罪,只削去原有封爵,由子女中选出长子流放三千里,其余从犯各减一级。而和顺大长公主因是皇室宗人,甚至还保留了其原有规格,只是名义上降为郡主,削去皇籍而已。
  同时扶立平判有功的袁凌为青王,世袭王位,领兵守边。明远亦重领中书侍郎一职。
  看着中书舍人拟着旨,效远望向颇有些思量的女皇,躬身轻问:“皇上是在想孟物华孟知县的事儿吗?”
  “嗯?”女皇回过神,点了个头,“嗯。”她接过效远递上的茶汤,轻轻揉着有些酸涩的眉心,另一手轻轻一挥,“先去门下把这些旨意发了。”
  “是。”中书舍人躬身退下。
  书房里这才将之前颇有些紧涩的气氛缓了下来。效远吩咐几个内监将前日里才进贡的西域零陵香搬了进来,顿时,清清的芬芳便飘散在书房里,令人意态少舒。
  女皇瞅了眼,“这是什么花?”
  效远连忙将这株高约一尺有半,枝叶繁茂,开着半边形小花的盆景捧至女皇案前,“皇上您忘啦?这是前儿才由纪州知州送来的西域香花,叫‘零陵香’。据说能安神醒脑,皇上觉得怎么样?”
  “唔,不错。这味儿闻着舒坦。”女皇微笑着阖上眼,轻靠在椅背上。
  效远也跟着一笑,“皇上,您觉得这香花之功与孟知县的诛林一案,如何?”
  “嗯?”女皇猛睁开眼,盯着效远看了会儿,继而深思起来。
  “皇上,零陵香靠的是其味清香,若摆在远处,风力不及,于人就无甚益处了。”
  女皇轻轻颔首,然而却又有迟疑,“朕也是这么想,只是,直接用他,又不太妥当。一个小小知县,审出这么大的案子,于体制上终归是越级;再说,当年他是因秘书监走水失职而被贬的职,那焚毁的史卷……”当年登基的卷宗,因是史家之笔,她没法干涉,孟物华自是有心,然而她一用,就难杜悠悠众口了。
  “皇上思虑深远!”效远也低头想了阵,忽然抬头轻道,“如果先放到端王手下呢?”
  “小珪?”女皇一怔,继而浅笑起来,“倒是没想着他。可行!小珪近来似是开了窍,不再只一味沉迷那些书画之中,倒能为朕这个姐姐分些忧了!”
  “可不是?这回孟知县上请刑部的卷宗,谁都不敢得罪和顺大长公主和青王,都压着不动,端王爷倒真是不畏强权,硬是出面撑了一撑呢!”
  “嗯,他若能多多助朕,朕也不用费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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