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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看到这一幕,亦是眼泪模糊了眼。忍住悲痛掰开李晟安的双手,快步进了病房。
陆展柏早已泪流成河,李晟安的所有痛苦就像是同时发生在自己身体上一般,如此清晰,如此感同身受。
“晟安,晟安————”陆展柏痛哭着一把抱住还在地上哭喊,颤抖不止的李晟安。
片刻,医生又走了出来。李晟安一把甩开陆展柏,扑过去又抱住了医生的腿,颤抖着问道:“医生,怎么样?我老爸是不是只是晕倒了?什么时候手术,什么时候手术?”
医生看看地面上的这个孩子,心中真是感慨万分。但最终,还是不得不摇头对他说道:“病人已经去了!孩子,你请节哀吧————”
“孩子,你请节哀吧——!孩子,你请节哀吧————!孩子————”这个声音就如同是天音在李晟安耳边回响。
这是上天的声音么?
是么?
是你要带走他?带走我这个唯一的亲人?
为什么?
为什么?
我现在已经是这个世上最孤独的人了!
我已经失去一切了!
为什么?
为什么?
我害怕孤独!
我不想失去!
你知道么?
你知道么?!
悲哀
李晟安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又缓缓走进急诊室,走到自己老爸的身边。凝视了许久,伸手将他抱了起来,走了出来。
“晟安,你干什么?”阿姨拉住李晟安的臂膀,哭泣着问道。
“带他回家。”李晟安静静地说着。
大街上,大雪纷飞,行人无几。雪花在橘红色的路灯下四处飞舞,寒风呼呼,吹乱了一切。
李晟安抱着老爸的身体在风雪中行走,在黑夜中前行。
到家了,到家了。
眼前这一排排新建的楼房整齐,漂亮。眼前这一栋,就是李晟安的新家。可这个家,却没有了最需要他,最值得拥有它的那个人。就像是一个孤独的身影,孑然一身地,伫立在黑夜之中,风雪之中。
三天之后葬礼。村子里的人都来了,许久不登门的亲戚也来了。刘浩和萧萌也从广州赶了过来。陆展兰也要来,但李晟安婉拒了。
萧萌看看自己哥哥的样子,憔悴得已经不成人形。他已经在这里跪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萧萌依稀记起了自己母亲走的时候的样子。那时候自己还小,但表哥在自家门前的雪地中一跪就是三天的情景依然记忆犹新。表哥真的是很伤心,很痛苦。表哥更是可怜,可怜。似乎这世上的所有痛苦他都经历过,都忍受过。萧萌知道表哥和姨夫的感情有多深,知道他多么深爱,多么舍不得姨夫。但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连他最后这一个亲人都要带走?太残忍了,太残忍了。
出棺的那一刻,李晟安抱着老爸的遗像又一把跪倒在了棺木之前,伸手抓住它,不让他走,不想让他走。
“孩子————”村长终于开口说话了,“你就放手吧!让你父亲安息吧————!”
李晟安的眼泪瞬间又喷薄而出,一头倒在地上凄声哽咽不止。老爸,我不是不想让你安息,可是我真的舍不得,舍不得你走。你走了,却留下了我一个人,留下了那么多的遗憾,你在那里能安息么?能快乐么?真的能快乐么?
棺木在大雪中前进,鞭炮声,唢呐声,哭泣声,一路前行。
这个时候,路口出现了一个绿色的身影,高高大大。
李晟安抬眼一看,是自己的堂弟,杜辰,是二叔的儿子。
已经长这么大了,已经长这么高了。穿着一身绿色的军装,显得英挺帅气。棱角分明的俊秀五官和李晟安有着几分神似,身材同样是笔直修长。
“哥————大伯————!”杜辰一把跪倒在路上,拦住了行人的去路,匐在地上大声痛哭。
李晟安没有言语,也没有理会,领着棺木和人群从他身边走过。
“对不起————对不起————”身后一直传来这个声音。
火葬之后李晟安的父亲被安葬在了祖坟上,那是一个小山头的山腰,长满了松树。李晟安的祖祖辈辈都在这里安息,有那些已经没有了墓碑的祖先,有自己的爷爷,奶奶,母亲,还有那个爷爷。而现在,自己的老爸也躺在这里。他终于可以去和母亲,爷爷,奶奶团聚了。终于不用再受这世间之苦了,终于解脱了。
葬礼结束之后,村长拉着李晟安的手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孩子啊,你一定要好好保重啊。虽然你的亲人都不在了,但这里永远是你的家,是你的故土。如果在外边生活的不好,那么就回来,我们永远欢迎你。你是一个好孩子,听话的孩子,孝顺的孩子。”
李晟安跪在地上,用手扫着坟地周围的雪,一直这么扫着,扫着……
晚上,陆展柏和李晟安同睡一间房。身边的他将头捂进了被子里,不知道睡着了没有。而陆展柏却怎么样也睡不着,虽然同样是三天三夜没有合眼。这北方的冬天异常寒冷,而这刚刚建好的房子还四处透着潮气,也还没有装暖气,即使裹在被子里也是冷得瑟瑟发抖。
陆展柏坐起身来,打开手边的台灯,点了一根烟,慢慢抽了起来。开始回忆,开始回忆自己到李晟安家后见到的一切,经历的一切。
李晟安将头被子里伸了出来,转头看了陆展柏一眼,用沙哑的声音问道:“怎么,睡不着么?是不是认床?”
“不是,”陆展柏也看了李晟安一眼,回答道,“只是睡不着,起来想想。”
李晟安没有接话,沉默了半晌,才又开口说道:“想什么?是不是见到这里的一切都觉得很新奇,很意外?你以前或许从来也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吧?”
“是有些新奇,有些意外。”陆展柏答道。
“是么?”李晟安也接着说道,“你觉得新奇,但这里却是我的家,是我的故乡。而我,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十八年。这里的经济不发达,马路很狭窄,人也很少。设施也很落后,人们的文化程度也不高。但这里的人们,和每一个地方的人都一样。也有着自己的追求,自己的向往。村子里的人每天会想着怎么样多赚一些钱,怎么将自己的房子修得漂亮一点,怎么样培养自己的孩子,让他们日后有出息。有了钱,他们就可以在其他人面前挺胸抬头。有了漂亮的房子,他们就会觉得更加有面子。孩子在外面有了出息,他们在家里腰杆才会挺得更加笔直。
以前,这里的人们祖祖辈辈都是以种地为生。但开发商一来,说可以给很多钱来买他们的土地,说可以让他们住上崭新漂亮的新楼房,说可以让他们变成真正的城里人。于是,他们便将自己的生计之本,卖给了他们,甚至不惜放弃祖屋来交换金钱。为了能多得一分,他们可以跑断腿,找关系,找领导,因为这些都是他们日后炫耀的资本。但真正的,他们得到的,却少的可怜。一亩地几千块,就这么卖了出去。如果最后能拿到一个大几万,他们就会高兴得呼天抢地。
或许你认为五万多块根本就不值得一提,或许还值不上你一身的行头。但在他们看来,这却是很大一笔钱,或许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为了这些,他们可以不论亲情,不顾道义,不讲道理,占为己由。只要进了自己的口袋,那就属于了自己,是绝对不会再吐出来半个的。这就是他们。你可以无法理解,但在他们看来,这是很正常的,也是习以为常的。而我,从小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受着这样的熏陶,走着既定的道路。
小时候,我家很穷。母亲过世得早,只有老爸和我。我们也一直是被看不起的,也是被同情,被可怜的。我的老爸从小就培养我,让我读书,让我好好学习,指望我今后出人头地,光耀门楣。而我,从小也梦想着长大当一个检察官,长大后惩奸除恶。但小孩子又能知道多少呢?我很调皮,成绩也不好。于是,老爸对我更是严加管教。他脾气不好,也没读多少书,也不懂得教育孩子的方法。对我总是不是打,就是骂。不听话是打,成绩不好是打,贪玩也是打。记得有一年冬天,我贪玩掉进了河里,于是躲在麦田里,不敢回家。直到晚上,老爸带着一大帮邻居出来找我,将我找到。但老爸很生气,直接就把我扔进了冰冷刺骨的池塘里,也不许别人来救。我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因为那是我经历过的最可怕的一次,但最终还是被邻居救了起来。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再贪玩,努力学习,拼命学习。等大了之后,我也慢慢了解了老爸的苦心,后来也顺利考上了理想中的大学。我是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老爸很高兴,特别高兴。其他人也很羡慕,纷纷来道贺,就连那些常年不上门的一些亲戚也来了。老爸感到了荣光,感到了骄傲,那恐怕是他一生之中最快乐的一段日子。但我进了大学,离开了家乡,离开了故土,一切都很不适应。多年埋藏在内心深处的压抑因为我小姨的死,而彻底爆发。
我打了人,把他打成了残废,但同时也毁了我的一生,毁了自己的梦想,毁了老爸所有的期望。
他一病不起,我也无心再继续学业。而那些曾经羡慕和嫉妒我们的村民,亲戚们也都远远地看着,心中或许是感伤,或许是微笑。去深圳的时候,我对老爸发誓,日后若是不做出一番事业来,绝不回来。但到了深圳,我才真正看清这个世界,看清一切。像我这样的人,比比皆是。想要成功,难上加难。我也想过冒险,想过出格,同时也做过。但所有的结局,只能让我更清醒地看清自己,让自己认命,让自己屈服。于是,我又一次让老爸失望了。虽然后来他找了阿姨,盖了新房子,但这一切都太迟了,一切都不能弥补他心中的痛苦,心中的遗憾。就像你说的,他一天好日子也没有过过,一天也没有。最终,却只能以最悲惨的方式带着遗憾走,离开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