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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生气了?”
“不生气。”
“你向妈妈道歉了?”
“他说过了。”季海蓝微笑。替他回答。
“好。”柏恩彤拍着手,心情重新高昂起来,“那我们就来吃饭吧!我一直好想尝尝妈妈做的菜,可是李管家说要等你们。”
“还不行,恩彤。”柏语莫满是歉意地摇摇头,幽黑的眼眸瞥向坐在餐桌一角,一直低头保持沉默的柏恩白。“爸爸还要向恩白道歉。”
小女孩的目光看向弟弟,“对哦。”她俏皮地吐吐舌头,“差点忘了还有恩白。弟弟刚刚被你吓得要死,爸爸可要好好道歉。”
“我知道。”柏语莫深吸一口气,走近柏恩白。
在距离恩白两步远的地方,他忽然停住脚步,犹豫不决,是海蓝鼓励的眸光给了他勇气。
“恩白。”他试着唤了儿子一声。
柏恩白毫无反应。
“恩白,”他再唤一声,语气带着恳求,“抬起头来看着爸爸好不好?”
小男孩身子一颤,终于抬起头来。
柏语莫全身一震。恩白那双漂亮异常的眼眸比平常还要幽深,却也比平常浮现更明显的惧意,而这惧意全是他造成的。
“对不起,恩白,对不起。”他蓦地在儿子面前蹲下,语音瘖哑,心微微抽痛。
“爸爸刚才一定吓着了你。你别害怕,爸爸不是真的生气,只是一时……”他颇住了,实在不晓得该如何向恩白解释方才有如狂风暴雨的情绪。
他正不知所措时,季海蓝体贴地伸出援手。她在恩白的另一边蹲下,漾开一抹属于母亲的、温温柔柔的微笑。
“恩白,听妈妈说。每一个人都会生气,比如说如果一个不认识的人要抱你,恩白也会生气对不对?”她温婉的话语攫住了恩白的注意力,一双黑瞳转向母亲。
“刚刚爸爸是在生气,可是不是因为恩白,也不是因为恩彤,是因为妈妈。”
柏恩白轻轻蹙眉,一双小手伸向她。她微微一笑,将他纳入怀里。
他双眸专注地凝视她,像在问为什么。
“因为爸爸以为妈妈骗他。他以为今天的菜是张嫂煮的,不是妈妈煮的,他以为妈妈说谎。”她对儿子调皮地眨眨眼,“真是个笨爸爸,对不对?”
柏恩白静静地凝视她良久,深若寒潭的黑眸看不出转些什么念头。但最后他像是接受了她的解释,小脸一偏,看向父亲。
柏语莫心脏狂跳,他看出儿子正在寻求他的承认,立即点头,“是爸爸太笨。恩白,爸爸知道错了。”
“恩白,来。”季海蓝握住他一只小手,拉向柏语莫,“摸摸爸爸的脸。”
柏语莫闻言,全身僵凝。
他看着海蓝握住恩白的小手碰向他,在接触他脸颊的瞬间,恩白的小手忽然猛力一缩,退了回去。
他立即涌上一阵失望。
“别怕,恩白,再试一坎,爸爸在等着呢。”季海蓝再次鼓励恩白。这一次,她没有强拉他的手,由他自己决定要不要伸出去。
气氛一时陷入沉静。
柏语莫怔怔地凝望着自己的儿子,后者也同样静静看着他。
彷佛过了一世纪之久,恩白终于缓缓朝他伸出手,轻轻地碰他。他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吓跑恩白。
他的反应似乎鼓励了恩白,他再伸出另一只手,碰触父亲另一边脸颊。这是恩白第一次主动碰触他。
柏语莫倒抽一口气,一时之间情难自抑,不觉流下泪来。他抬起眼,透过薄薄的泪雾望向季海蓝。
“谢谢你。”他不敢发出声音,默默以唇形向她道谢。
她摇摇头,唯一的响应是自眼眶滑下两行清泪。
正文 第八章
有个人儿悄悄踅进她房里,衣袂翩然,脚步放得轻缓。
“谁?”她眨着眼,拚命想看清步步逼向她的人影。
人影是高大的,不晓得是暗夜拉长了他的影子,或者他本来就如此高大。她再眨眨眼,试图认清人影隐在黑幕下的脸庞,但他的轮廓模模糊糊的,像是靠近了她,又似在远离她。
“你……你究竟想做什么?”
人影嘴一咧,逸出一阵古怪的笑声,两排洁白的牙齿阴森森地闪着光。
“你……你又来了!你究竟是谁?”她语音发颤,抓紧床单,身子拚命向后缩。
人影逼近她、逼近她,就如同上回一样。他伸出一双白骨般的魔爪,扣住她颈项,然后用力锁紧、锁紧、锁紧……
又一次,她感觉呼吸困难,神智陷入迷蒙,“救命啊,救命!谁来救救我?”“醒醒啊,海蓝,你在作梦,醒醒!”
温柔的嗓音侵入她的意识,她低声**,拚命找寻声音的来源。
“海蓝,醒一醒。”
是语莫。他来救她?
“语莫,救我……”
“我在这儿,你张开眼睛看看,我就在这里。”
张开眼睛。她命令自己。别再让那个梦中魅影纠缠你──好不容易,她终于战胜了那威胁着要将她没入的黑暗,总算张开了眼眸。
“语莫。”见到坐在床沿,紧紧握住她的手,脸上写着焦急担忧的柏语莫,她有一种如释重负、豁然开朗的感觉。“语莫。”她再喊一声,唇角微扬。
“你做噩梦了。”他语音低柔,轻轻用衣袖替她拭去额上因惊慌而沁出的汗珠,“还好吧?”
“没事。”
“从季家回来的那个晚上你也是这样。”他专注地盯着她,“是不是同一个噩梦?”
“嗯。”
“记得是什么样的梦吗?”
“一点点。”她点点头,语音低微,“只记得好象有人用手掐住我。”
“有人掐你?”柏语莫脸色蓦地惨白,握住她的手一紧,渗着热热的汗,“你……看见是谁吗?”他语音微微颤抖。
“看不清楚。我只记得当时心很慌、很乱。”在梦中体验到的恐惧感似乎又重新袭向她,那黑夜的魅影彷佛又出现眼前,她不禁打了个冷颤。“我很害怕。”
“别怕,别怕。”他忽地将她拥入怀里,柔声安慰她,“只是个梦而已。”
她将脸颊紧紧贴住他宽广的胸膛,贪恋着他迷人的气息,“可是,那感觉真实得不像个梦。”
“别害怕,宝贝。相倍我,我不会让他伤害你,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他彷佛心慌意乱,胸膛不规律地起伏着,她甚至听见他心脏猛烈的撞击声。她心一紧,为他对她如此关怀而感动,仰起清秀脸庞,轻轻地笑着。
“你叫我宝贝。”
“什么?”他一愣。
“你刚刚唤我的方式。”她柔柔微笑,“宝贝。”“对不起,我是一时冲口而出,我不是有意的。”
季海蓝摇摇头,伸出纤纤玉指按住他的唇,“不必道歉。我很喜欢。”
他怔怔地凝望她好一会儿,才伸手拿下她修长的手指,还在指尖处吻了一下。
她彷佛吓了一跳,迅速缩回手,脸颊立刻匀上一层粉嫩的嫣红。
她害羞的模样逗笑了他,心底更升起一股柔情。“知道吗?我从前也有一次不小心那样叫你。”
“叫我宝贝?”
“嗯。”他微微一笑,“你的反应可激烈了,冲着我喊你不是我或任何人的宝贝。”
“我那样说?”她颦眉,心念一转,忽然迷惑起来,“但你为何会那样叫我呢?我们的感情不是一向不好吗?”
“那时我们还未结婚。”
“婚前?”她愣住了,第一次听闻原来他们婚前就认识。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他的微笑加深,思绪恍若跌落久远以前,“那一年你才十五岁。”
她一惊,蓦地从他怀里退出,望向他的明眸满是不解。“我们那么早就认识了?可是父亲说你我是政策联姻啊。”
“那时我认得你,你却不记得我。”
“怎么会?”
“那时大概是你海澄哥哥死了不久吧,我在天母附近的公园遇见你;”他语音低柔,娓娓向她叙述两人初遇光景,“你那时不知怎么了,精神状况不是很稳定,根本搞不清楚我是谁,有时候还把我当成是你哥哥呢。”
“原来有这么一回事……”
“对了,你记得寱大法则吗?”
寱大法则?那不是基本的热力学理论吗?她怔怔地点头。
“那时候的你,拉拉杂杂地对我这个念法律的学生灌输一堆我不懂的物理定律。”他摇摇头,既无奈又敬佩,“不愧是将来申请到MIT的才女,在那么小的时候就懂得这么多了。”
“我为什么要对你说那些?”
“阐述永恒之不可能。”他轻柔地替她挑起一绺垂落额前的发丝,“我想或许是你一向敬爱的哥哥先你离世,你有些怨恨吧。”
她怔怔地凝睇他,他说话的语气如此温柔,既充满了怀念,又透着微微心疼。他是否那时候就──“告诉我,你是不是就在那时候喜欢上她的?”她呼吸急促,语音颤抖,“你是不是在那个时候就为那个女孩心动?”是不是就从那时候开始,他心中就一直记得这个人?
“你的用词可真奇怪,”他笑容宠溺,“那女孩不就是你吗?”
可是……可是她不一定是季海蓝啊!如果最后证实她不是的话,她如何能忍受那女孩在那么早的时候就偷走了语莫的心?
天啊,她嫉妒!嫉妒那女孩在那么年轻的时候就吸引了语莫,让他一直将她放在心上,到今天还深深记得他们初见面时的一切。
天啊,她真的嫉妒。就算那女孩真的是她,她仍旧无法释怀。因为她已经失去了当时的一切记忆,她的少女时代,她的青春,她完完全合不复记忆了,她怎能说服自己就是那个幸运的少女?怎能相信自己就是她?
柏语莫却像没有察觉她内心的挣扎,继续低声说道:“我承认自己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