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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色彩;带着一层绒毛的黄桃;小巧的柑橘;鲜艳的苹果几乎是鲜红欲滴。
①巴特利特梨为一种硕大多汁的梨,原产英国。
每天,安逸舒服地躺在荫凉的、簌簌作响的、深绿色的薄纱织物之中。
她还不知道医院是否会对病人如此体贴入微。她也不知道医院是否会为他们的
病人提供诸如此类的东西;即使是病人的钱袋里只有一毛七分钱——或者说如果他
们有钱袋的话——也会接纳他们住院的话。
有时她会想起过去,回忆过去,重温过去,但过去留下的痕迹已无几多。然而
对过去的任何一点回忆都会让这个房间蒙上阴影,使房间的光明的四角变得黯然无
光,甚至透过窗户照射进来的一条条密密的阳光光带变得细弱无力,使她只想把被
子拉上来盖住双肩,因此,她懂得了,应当撇开对往事的回忆,决不再去想它。
她想道:
我在一列火车上。我跟一个姑娘一起呆在一个关紧门的盥洗室里。她还能回忆
起盥洗室里亮闪闪的金属装置和镜面的反光。她能看见那个姑娘的脸;三个酒窝排
列成一个三角形:两边脸颊上各有一个,颏下也有一个。只要她拼命去想的话,她
甚至能重新感觉到摇动和震颤,步子也有点趔趄摇晃。不过这样一想便使她有点恶
心,因为她知道接下来,就在几秒钟的时间里,会发生什么事。现在她知道了,但
当时她并不知道。她通常就在这一刻赶快把想象转换掉,就好像她头脑里有一个开
关似的,预先阻止自己再去回想那接下来肯定会出现的一幕。
她记起纽约。她记起了那扇敲不开的门。她记起了从一个信封里掉下的那张单
程火车票。这些就是那片会笼罩整个房间的阴影,实实在在的,令人感到异常沉重。
这些也就是使房间里的温度下降的真正原因。每当她回想起这次火车旅行的情况,
她就会想起纽约的另一面。
她赶快闭上眼睛,把搁在枕头上的脑袋扭到另一边,把过去的一切全部从记忆
中摒除出去。
至今为止,现实的一切令人感到相当亲切。在一天的任何时候,你都可以轻易
地得到它。一点不费什么事你就会感受到它。就呆在现在,让过去见鬼去吧。现在
很安全。别贸然地离开它——不管朝哪个方向,向前还是向后。因为那儿只有一片
黑暗,到那儿是没有出路的,你根本不知道会发现什么。坐也紧张,躺也紧张,你
在那儿就是这么回事。
她张开了两眼,重新对眼前的一切产生了兴趣。阳光照进来,阳光是那么厚实、
温暖和有力,足以承受得住一架雪橇的分量,把它从窗台上带到地上。怒放的鲜艳
花朵,扎着蝴蝶结的满篮子水果。周围的一切是如此的静谧。他们马上就会把那个
小小的人儿带来,让他憩息在她的身旁,她会感受到那种幸福,一种全新的幸福,
会让你不由自主地弯起胳膊,不让他再离开你。
让现在就保持这样吧。让现在就这么延续下去吧。别发问,别寻觅,别有疑问,
别去同它争执。付出你所有的一切,紧紧抓住它。
第七章
恰恰正是这些鲜花造成了她的崩溃,又将现在带到了尽头。
一天,她想采一朵花。想从那么多的花上摘一朵下来,把它握在手里,放在鼻
下底下嗅嗅它芬芳的香味;仅仅用眼睛去欣赏它们,大致地观看整体的花束,是远
远不能让人满足的。
这一回花儿移得比较靠近她,而她自己如今行动又较为自如了些。在她产生摘
花的冲动时,她已静静地躺着欣赏它们好一会儿了。
有一朵小花儿,正好朝她这一边垂下来,她觉得她能够采到它。她将身子更向
前倾,整个人完全侧向了一边,然后把手朝那朵花伸过去。
她的手紧紧抓住了花梗,在这一压力下,小花儿轻轻颤动了一下。她明白了,
单用一只手,她是没法把花梗折下一小段的,她也不想那么做;不想把这瓶花搞坏,
她只是想摘下一朵来看一看。因此她开始将花梗垂直地向上拔高花托,花摘了下来,
看来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再装上去了,这么做时,她的手伸到了最高点,最后又落回
在她的头上。
手敲到了床背,由于她整个人太靠近床背,因此不把头完全转过去,她是根本
无法看到床背的,床背上有什么东西急剧地抖动了一下,似乎很危险地马上要散了
架塌下来。
她将头完全转了过去,这一来弄得整个人甚至也稍稍挪开了一些,处在了一个
半坐的姿势——她以前从来没想到要这样做过——这样她完全看清了那是什么。
那是一个相当轻巧的长方形金属框架,紧紧扣在床的顶框木上,金属框架的其
余三边都没有用边扣紧。金属框架里有一张平滑的纸片,上面写有字,由于她的手
的撞击,造成了框架的晃动,使她没法看清上面写的是什么,直到晃动停止,她才
看清上面的字迹十分清秀。
框架一直就在距她头顶几英寸处,但她在这以前从没看到过它。
她的病情记录。
她专注地凝视着它。
突然之间,现在,以及现在所存在的安然无虞全化成了碎片,那朵花从她伸出
的手里掉落到了地板上。
纸片上面写有三行排列得相当整齐的字。每一行的第一部分都是印出来的,而
且都不是完整的字句;每行剩下的那部分则是手写的。
顶上一行印着:“病区——”
接下来写道:“产科。”
下一行印着:“房间——”
接下来写道:“25。”
最下边一行印着:“病人的名字——”
接下来写道:“哈泽德,帕特里斯(夫人)。”
第八章
护士一打开门,脸色就变了。她脸上的微笑立即消失。即便她并没有朝床那儿
走近一步,也可看出她的整个脸色全变了。
她走过去,为她的病人量起了体温。接着她又把病情记录架摆摆正。
两人都没说话。
可房间里却充满着一片恐怖气氛。房间里笼罩着一片阴影。在这个房间里,现
在已不复存在。将来已取代了它的位置。它带来了恐怖,带来了阴影,带来了陌生;
这些甚至比过去能带来的一切更糟。
护士把温度计拿到亮处,仔细看着。她的额头蹙紧了。她放下了温度计。
她小心翼翼地提了个问题,似乎她在提这个问题前已经仔细地估计好了发问的
语气和速度。她问道,“出什么事了?有什么事让你不安吗?你有点热度。”
躺在床上的这位姑娘的回答是提出了一个自己的问题。她相当紧张,大为惊吓。
“我床上那东西是什么?它为什么放在那儿?”
“每个病人都有一个,”护士温柔地回答道。“没什么,它只是一张——”
“可是——瞧这名字。那是——”
“莫不是见到你自己的名字吓着你了?你不该去看它。我们觉得你真不该去看
那边的那个名字。嘘,现在别再说话了。”
“可是那个东西我——可你一定得告诉我,我真不明白——”
护士搭住了她的脉搏。
在护士这么做时,病人突然看住了自己的手,一副吓呆了的模样。她看着戴在
第三根手指上的钻石戒指,看着那枚结婚戒指。就好像她以前从没见过它,就好像
她在奇怪它怎么会戴在那儿。
护士见她有点手忙脚乱地正在设法取下那枚戒指。想把它拿下来很不容易。
护士的脸色变了。“稍等片刻,我马上就回来,”她不安地说道。
她出去把医生叫进了病房。一踏进病房门槛,护士的低语声就停止了。
医生走近病床,把手放在病人的前额上。
他对护士点点头,说道,“有点热度。”
他说,“把这喝了。”
这药带点咸味。
他们把病人的手放进被子,不让她再看见,就是那只戴戒指的手。
他们把杯子从她嘴边拿开。她不想问任何问题,什么也不想问了。她会提出问
题的,不过得过些时候,不是现在。他们一定得把一些事告诉她。她刚才已经想起
了什么,可现在又忘了。
她叹了一口气。过些时候,不是现在。现在她只想睡觉,别的什么也不想。
她把脸转向枕头,马上睡着了。
第九章
那件事又回来了,那第一件事,就在她抬起眼,房间里的一切全呈现在眼前时,
她一看见那些鲜花,一看见那些水果,马上就想起了那件事。
有声音在告诉她:慢慢去想,慢慢地说。小心,小心。她简直不知道这是怎么
回事,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她知道自己该听从这个劝诫。
护士对她说,“把这杯橘子水喝了。”
护士对她说,“从今天起,你可以在牛奶里放一点咖啡。每天增加一点。这样
有点变化不是挺令人高兴的吗?”
慢慢去想,小心地说。
她说,“她怎么了——?”
她又喝了一小口淡棕色的牛奶。费劲地去想,慢慢地说。
“谁怎么了?”护士接上了她的话。
噢,现在得千万小心,小心。“在火车盥洗室里还有一个姑娘和我在一起。她
没事吧?”她又喝了一小口牛奶作为一个停顿。现在她稳稳地握住杯子,这样很好。
别让杯子晃动。重又把杯子放回托盘里,又慢又稳,行了。
护士有所保留地摇了摇头。她说,“不。”
“她死了吗?”
护士没有回答。她也在慢慢地回想。她也像她那样了,她也不会贸贸然的了。
她说,“你跟她很熟吗?”
“不。”
“你只是在火车上才碰见她的吗?”
“就是在火车上。”
现在,护士已经顺着自己的思路想好了。这样说下去不会出问题。护士点点头。
尽管她回答得很迟缓,却已就这问题答了两句了。“她死了,”她平静地说。
护士期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