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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合上双眸渐渐睡去,迷朦之中只觉蓝笺走近,恐我着凉,将一床纱被轻轻盖于我身上。不知睡了多久,只觉一人坐于身侧,将那纱被掀开,随即灼热滚烫的吻落于我脸上和耳畔。
我惊醒过来,竟然是他,自行宫归来后,因我身体之故,他先恐伤及胎儿,后又怜惜我虚弱,虽是日日前来,却从不似这般恣意亲密。
他似已微醉,那陈年美酒果然厉害,回宫以来我从未见他如此开怀畅饮。吐蕃恭顺畏惧,主动要求缔结盟约划界而治,唐疆西域安定,他终于可以放下一桩心事,今日应是特别开心。
我捉住他游动的手,满脸飞红唤道:“皇上……”蓝笺她们就在殿中不远,见他醉酒忙捧过解酒之药丸和茶水,他并不接受,命她们皆尽退下,又对李进忠道:“明日早朝免,午时廷议。”
他将我一把拉入怀中笑道:“我在凝华殿中见你柔媚动人之态,早有撤宴之意,你身体应是已复元了?”
我一时不知所措略有推拒,他本已带有几分醉意,用力扣住我双手,将我压在身下道:“我已强忍了数日,今晚定要好好疼爱你。”并不顾及我之感受,强行解开我衣裙。
我与他所着衣物皆尽散落于榻旁地下,那绣有描金凤凰的纱被亦飘落于地。
我与他恩爱缠绵本已多次,但是今日他行为有些奇怪。我只觉他的动作充满了占有与发泄之意,不似是交欢,更似是在惩罚我。恍惚中听他说道:“今日殿中看你之人实在是太多。”
我几乎可以肯定今日之事他早已尽收眼底,绝无半点遗漏。
他继续轻声喃喃说道:“茉儿,我与他,你爱谁更多几分?”他果真是醉了,醉到连他暗藏心底之言都问了出来。
这句话似重锤自我心上落下,我原有的希望全部碎成齑粉,亦如晴空万里突然乌云密布、暴雨倾盆如注。
原来他并没有忘记我与卢杞的那段过往,一直都没有。
今日殿中我与卢杞无意中一瞬对视居然引发他心中积压已久的嫉恨,他此刻定要在我身上讨还。
我合上双眸,默默承受他之疯狂,任由泪水在心中肆无忌惮的蔓延流淌。
不能忘记卢杞之人是你,并非是我。只恐你每次拥住我时眼前就要浮现卢杞的影子。既然你不能原谅,为何还要我回来?既然你不能忘记,为何要故作从容大度?你明明是深深嫉恨他,为何还要重用于他?你心里或许深入骨髓痛恨我曾经背叛你,为何还要对我那样恩宠?
你自己应是无比矛盾与痛苦,尤其今日见到他视我那种眼神,你终究还是要将心中之怨怒发作出来。你为何干脆不杀了他?为何不杀了我?你本可以如此,我们的命运本就握在你的手中。莫非只是因为他尚可助你安定大唐江山?莫非只是因为你此时心中还不愿放弃我?
他自无边的欲望深渊中清醒过来时,已是次日清晨。
他又恢复了那端庄高贵的君主模样,似乎昨晚未发生过任何事情一般,轻抚我发丝柔声问道:“茉儿昨晚睡得可好么?”
他一次一次在我身上发泄自己的情绪,直至自己精疲力竭沉沉睡去,我一夜都未曾合眼。他可以推脱自己酒醉不记得任何事情,但再醉应有三分清醒,他不可能全然不知我在呼痛和流泪。
他装糊涂,我不能不陪他装。
我如往常一般,笑道:“很好。皇上今日不去早朝么?”
他侧转身平躺下来道:“我今日是真的觉得有些累了。”他是如此平静,平静得让我感觉昨晚是否只是自己的梦魇。
他午后离开天香水阁去了太极殿后,蓝笺急急走过来道:“姐姐,皇上昨晚可是折磨你了么?”
我摇头道:“没有。”
她含泪道:“分明是有,奴婢早已看见姐姐身上淤青不只一处,晨起之时眼睛都已哭肿了,昨日会见吐蕃使节时姐姐做错了何事么?”
我并不说话,她眼中尽是猜疑,小心翼翼问道:“难道是因昨日姐姐又见到了卢大人?”
我眼泪决堤而出,说道:“是我错了,我不该去多看那一眼,我若是意志坚定,又怎会有今日之局面?皇上并没有错,他怨责我惩罚我,我都不怪他。”
蓝笺以手拭去我眼角之泪,缓缓说道:“皇上是没错,只是他对姐姐之爱已误入歧途,姐姐再如此下去,终有一日会死在他手里。”
我并不惊异,说道:“早在两年前我就未曾想过他竟会饶了我,能让我活到现在已是奇迹,若真是杀了我倒正合我意。”
蓝笺说道:“姐姐如今可要自己想明白,皇上既然已爆发心中之怨,便绝对不会再容忍姐姐对卢大人有丝毫眷恋之情,姐姐除非设法离开皇上,否则在这宫里,奴婢担心姐姐迟早会害死自己。”
她略有停顿,又道:“奴婢决不会眼见姐姐去死。”
我轻轻摇头道:“我为何要离开他?生死于我早已不重要,我尚有未尽之事需要料理,待他决意要我死时,遂他之意亦无妨。”
我想起曹先生应在迎宾馆中居住,今日定要见他一面,对蓝笺道:“你替我将李齐运唤来。”
我和蓝笺换好宫中内监衣帽,与那些小内监并无异样,应是全无破绽。我严命李齐运替我找来这两套衣服,又问他平日出宫详细情形及事由,且告诫他不准告知李进忠及皇帝我今日去向,他已涉足此事,只得应允,却是央告道:“求娘娘看在奴婢服侍娘娘一场面上,皇上怪罪之时,替奴婢好言一句即可。”我说道:“皇上要怪责让他找我便是,绝不会牵连你们。”
我携带御赐金牌,与蓝笺往玄武门而去,此处乃是宫中内监领命出宫办事必经之处。
我与蓝笺正欲从容经过,那看守宫门侍卫早已拦住盘问道:“你们是何宫之人?出宫何事?”
蓝笺故意放粗了些声音说道:“天香水阁李公公命我等出宫为贵妃娘娘办事,具体事宜恐不便相告,请大人放行。”
那侍卫闻听“天香水阁”四字,不再追问,说道:“二位公公请。”随即退步让行,我与蓝笺顺利走出。
按李齐运所指方位,正欲往南向迎宾馆而去,只听前方马蹄铁铮轻响,数骑自我们身边疾驰而过,我见他们身这服色似是御林军恐其中有人识得我之形容,忙低头闪避。
却不料一骑去而复返,马上之人已下蹬走近,道:“你系何人?”正是浑缄,我不由心中暗暗叫苦,今日不巧在皇城外围之内碰见他,料他已对我起疑,不如跟他明说为是。
我抬头视他而笑道:“浑将军既已认出我,我便实言相告了,今日确有要事非亲自出宫不可,请浑将军切勿张扬。”
他见我自认身份且如此对他说话,眼眸中闪现惊喜之色,急道:“昨日浑缄宴上失仪,多谢娘娘宽宏原谅。娘娘若有要事出宫,浑缄愿护送娘娘一程,娘娘孤身独行甚是不妥。”
他所言属实,毕竟我与蓝笺两人都是弱质女流,若有紧急之事恐无法应对,公孙靖之事后我确实心有余悸。我点头道:“浑将军无公务在身么?”他答道:“皇上并无特别紧急之事交办,娘娘请放心。”他将我抱起与他共乘一骑,又示意他那副将携带蓝笺,我恐那人知觉蓝笺亦是宫中侍女改扮,正欲阻止,浑缄轻道:“娘娘放心,他们皆是我同生共死之兄弟,绝对不会张扬此事。”我心中感激,对他说道:“有劳浑将军,请送我去迎宾馆,吐蕃来使中有我昔日故交,欲前往一叙。”他点头应承,扬鞭策马而起。
我坐于他马前,自然不可避免与他略有接近,却是尽量远离他,不料被他发觉,反而更靠近将我拥紧道:“娘娘如此恐会有危险。”我只觉他此举有些过分,与他交往几幕自脑海中掠过,早已明白他之心意,却不料他竟全然不惧皇帝天威,无奈说道:“你可知你之行为若是让皇上知觉,后果将会如何?”
他俯首靠近我颈项似是在闻我发间幽香,低声说道:“娘娘果然不愧天香之名,我从未为任何女子动心过,娘娘本是第一人。”
我见他如此表白,说道:“你应知你我之身份,我此生已是皇上妃嫔,你又何必如此?皇上若是知觉,恐会连累了你。”他仍是低声道:“朝臣恋慕娘娘者并非仅有浑缄,皇上若有心诛我,自然不乏同罪之人,卢兄恐是首当其冲。”
我心中有苦难言,见他提及卢杞更是触动心事,叹道:“你们都不必如此,皇上若是明智便该处死我,方可省却许多麻烦。”
浑缄见我似是无限惆怅之状,忙解释道:“我绝无对娘娘施加压力之意,娘娘心中接受我与否,我并不在乎。娘娘在皇上身边亦可,在卢兄身边亦可,我只求能远远看到娘娘安乐无忧,并不敢有其他奢望。”
迎宾馆此时已在眼前,他将我抱下马来,说道:“娘娘且去,我在此处等候。”我见那副将亦同样放下蓝笺,她之神情却冷淡漠然,并不称谢。
我与蓝笺行至迎宾馆前,取出御赐金牌对侍奉官员道:“我等奉皇上之命宣见吐蕃使节中曹姓之人,请速通传,不必惊动其他人等。”那官员不敢有违忙将我们领至曹先生所居房中。
蓝笺将门带上,守侯在外。
曹先生乍见我时有些惊异,却掩饰不住眼中喜悦,道:“茉儿如今果然是长大了。”我跪地行礼道:“师傅可知,茉儿已见过师尊清阳真人?”
他伸手拉起我笑道:“我早已尽知,你如今还是唤我师兄为是。”昆仑山中事张思道并不知情,应是卢杞告知于他,他应是知道我三年来所经历一切。
我在他面前本就无须掩饰,父亲对我只是慈爱,但并不知我心中之事,惟有曹先生洞悉一切,能设身处地教导我、训诫我,我含泪说道:“师傅永远都是茉儿心中最值得依赖信任之人。茉儿昔日种种大错已经铸成,如今身在宫廷却并不开心,只觉生不如死。”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