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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当初,再看着现在,简直如出一辙,秋衡只觉得分外不堪——就在那一日,这人第一次救了他,而她险些丧命!
“钱串儿,”秋衡压着心底的愤懑和歉意,转头吩咐道,“速请御医来。”说罢,又冲着一直立在一旁、与周遭格格不入的那个人微微颔首,“你别一直站着了,坐吧。”
如贵人谢了恩,这才小心翼翼坐下,好似一根一直绷着的弦,怎么都松不下来。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却因为皇帝沉着脸,隐隐有种暴风骤雨来临前的压抑。
德妃是来看热闹的,她好容易逮着个给娴妃落井下石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此时见大家都不提了,于是忍不住又跳出来,在皇帝跟前故意煽风点火:“陛下,如妹妹真真是个温婉的好性子,一心想着息事宁人……”
斜靠在软塌上闭目养神的太后微微睁开眸子,瞥了德妃一眼,面上闪过一丝不悦。娴妃是他们张家的人,她想怎么骂怎么罚都没关系,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外人来说话了?还在这儿挑拨离间?
蠢得要命!
太后揉了揉太阳穴,“啧”的一声,蹙眉道:“如儿,哀家头有些疼了,你来替哀家摁一摁。”说着,又闭上了眼睛。
德妃被打断话头,这才讪讪噤口。慢慢盘算过来那些弯弯绕时,她心中一凛,面色变了好几变。坐了一会儿,见没人搭理自己,德妃尴尬又识趣地退了下去,留他们一家子“好好说话”。
出了雅韵斋,她抹了抹汗,暗道太后总归是向着自家侄女的,她怎么可以这么疏忽!
思来想去,德妃半道又去了一趟咸安宫,准备再去皇后面前挑一挑事。
“皇后,如贵人实在太有心计、太过可恶!之前您怎么问她,她死活不愿说,大家都以为她是真的能忍气吞声呢,没想到这人直接闹到皇帝那儿了……皇后,你没看见陛下刚才的眼神,是震惊又震怒……”
多么好的说辞,可任凭这人舌灿莲花,皇后听了,也只淡淡地“嗯”了一声,说本宫知道了。
如贵人会去找太后,这是梓玉意料之中的事。
如贵人和娴妃,两个人同是太后的侄女、皇帝的表妹,一样的身份,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总有个亲疏远近,那太后到底帮谁,而皇帝又是个什么态度,梓玉估摸着如贵人需要急切地试探清楚,那么,她借着这事再好不过,说不定那一巴掌还是她自己打的呢——反正他们一家子都喜欢自虐,不是喜欢自扇耳光,就是喜欢自己跳水!
这事没什么可稀奇的,梓玉也不在意,她唯独对德妃来回搬弄是非的行径很是不喜,实在想找个机会敲打敲打她,树个典型出来,杀一杀宫里这种风气。
雅韵斋里,待太医给如贵人仔细上过药,太后才重新睁开眼,狠狠骂了娴妃几句。可话里更多的还是维护之意,也叹这人不争气。若是婉儿有些脑子,仗着她和皇帝青梅竹马的亲厚,怎么不能成事?还需要忌惮一个骄蛮又任意妄为的齐梓玉么?
想到那碍眼又招摇的齐梓玉,太后就真的头疼了。
话锋一转,她对着皇帝道:“皇帝,婉儿没轻没重确实该罚,可皇后呢?当时她硬将如儿塞进永华宫,不就盼着她们姐妹二人闹起来,她好渔翁得利吗?皇后根本没安什么好心,你还当她是什么善茬么?这回的事,如果治婉儿的罪,那她也得担半个后宫监管不力的责!这宫里乱七八糟的,成什么样了……”
秋衡当然知道齐梓玉不是什么善茬,她连皇帝都敢威胁,如果不是有齐府众人牵绊,他想象不出还有什么是齐梓玉不敢的。所以,她为了自保,做这些根本不奇怪,甚至是合情合理,也符合这人的脾性!因为,她就是齐梓玉啊……
秋衡隐约觉得,自己和母后真的将梓玉逼得太狠了些,比如她六哥的事情,又比如现在……
太后还在使劲给皇帝上眼药,说齐梓玉如何有心计云云,秋衡听着这些勾心斗角的东西,只觉得更加心烦,连带着对这个母后都有了些微词:如果不是你一意孤行要如儿进宫,怎么会生出这些是非来?
望着如儿那张无辜受连累的脸,秋衡拧了拧眉心,道:“你还是移去淑景宫吧,楚婕妤是个好相与的人。”
“可皇后那儿……”如贵人吞吞吐吐地,似是对皇后也有些恐惧害怕之意。
“无妨,这是朕的口谕。”秋衡顿了顿,又替梓玉说话道,“之前是朕没思虑周全,倒叫妹妹受苦了。”
如贵人复又低下头,两眼簌簌眨了眨,掉下一串泪来。
秋衡看她这般,心底更是过意不去,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命钱串儿去寻只好看些的猫来。
那人一听,恍恍惚惚抬起头,露出个腼腆又怯生生的笑:“陛下,你竟然还记得……”
秋衡宽慰般地也跟着笑了笑,安抚道:“嗯,都记得。”
他的笑靥明亮,落在如贵人眼中,仿佛又回到了他们最初相遇的那一日。
那天,她躲在草堆里哭,就见旁边探出一张探究的脸,他也是这么笑的,和先前的冷眼旁观不是一个样子。他很白,衬得一双眸子格外的亮,像是天际最最璀璨的星子,她根本摸不着,只能遥遥望着。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而她不过是个府里不起眼的小小庶女……年幼的她突然冒出来一个可怕的念头,她想要让这个太子永远记得她,他是能够带自己逃离这种生活的唯一法门!
所以,再苦,她也得忍着,只为了留在他的身旁……
梓玉是从皇帝口中听到如贵人搬去淑景宫的,因为秋衡从雅韵斋出来就直接去了皇后宫里。
对于皇帝的这个决定,梓玉心底虽然不快,但面上仍旧是皮笑肉不笑的。
秋衡知道梓玉定然是有意见,他作了个揖,打趣道:“替皇后分忧,是朕应当应分之事。”
“不敢不敢。”梓玉觑了他一眼,再垂眼望着手里轻烟袅袅的热茶,她抿了一口,慢悠悠道,“陛下,楚婕妤如今遇喜,自然要好生安胎,她那儿不能太吵,不如让如贵人去舒贵嫔宫里?”
秋衡猜到她心里打的小算盘,忍不住笑道:“这还没过一个时辰,皇后你就驳了朕的圣旨,岂不太不给夫君我留脸面了?好歹也过个十天半个月……”
梓玉无言以对,只能翻了个白眼。这几日秋衡已经看惯了她没什么反应的模样,现在见她这样娇蛮只觉得可爱无比,心里不由喜滋滋的,他说:“真好看,你再翻一个。”梓玉瞠目结舌,吓出一身冷汗,这人到底是怎么了?
——小皇帝已经这么扭曲了。
自从上回楚婕妤有孕,梓玉冷嘲热讽了几句,皇帝心虚不已,再到两人心知肚明的耳环一事,又加上梓玉六哥西去,再牵扯上如贵人这一堆烦心事,接二连三的,他二人应接不暇,不知不觉间似乎就越行越远了。秋衡心底隐隐有些着急,可他不知道自己为何着急,也不知自己着急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应该时不时来皇后这儿露个脸。
皇帝身边围着的又都是一群毫无恋爱经验的太监,他的心思越憋越重,渐渐地就长歪了,成了一颗扭曲的小苗苗。
他还毫不自知!
☆、第32章 难以启齿
因为内阁首辅和次辅的正常上班,皇帝又开始撂摊子了。
其实,随着皇帝年纪的增长,底下的朝臣就发现皇帝越来越懒了,也更加难以琢磨,当然,他肚子里的坏水也就更多,连齐不语都不得不忌惮这位几分。
最近得空,皇帝憋足了劲在研究一桩事。
这事在他看来挺严重的,还特别地难以启齿——那就是自己为什么只要一看到皇后,就想和她睡觉!
或者,没看到也是一样,无论何时、何地……
皇帝虽然没什么节操,但他从来没觉得自己的*有多少,也还没有色令智昏或者饥渴到看见个女人就想把她扒了,摁在身下。
可近来,他唯独对皇后起了这么龌龊又羞人的心思。
皇帝每日幻想的,就是怎么换着法子、换着地方宠幸某人。
比如,正好好地上朝听政呢,他脑筋一歪,突然发现身下的蟠龙宝座不错,若她躺在这儿,定能衬得雪白的身子更加娇媚;再比如,与皇后好好地在书房对弈,皇帝突然觉得这儿也不错,尤其那一整面的书架子,她若是双手扶着,再轻吟几句诗词歌赋,肯定别有一番诱人的情趣;还有,在御花园和皇后偶遇,皇帝又觉得这一处更好,风轻云淡,有种最原始的悸动,极度适合“坦陈详见”……
实在乱七八糟!
这种荒诞的想法没日没夜地折磨着可怜的小皇帝,简直要了他的命!
实际上,秋衡也只是敢动动念头想一想罢了。他的皇后因为前面那一系列的事,对他依旧不冷不热不理不睬的,还没跟他和好呢!
秋衡若是死皮赖脸地想要留宿,必然会被梓玉嫌弃,到最后,她抵不住这人的赖皮,就冲着外面吼:“快,皇上要翻牌子。”
堂堂天子被皇后这样嫌弃,再想到自己不能示人的那点小心思,秋衡更觉丢人,他只能灰溜溜地去找旁人。可只要闭上眼,那人的模样就会不自觉地浮现在眼前,他想象着她的喘息,她的模样,她的倔强或是应和,甚至幻想着在最后精疲力竭之际,她搂着他,说“陛下,我好欢喜”。
他轻轻吻着她的发鬓,有些不敢触碰地喃喃回应道:“其实,我心里也好欢喜。”
……欢喜?
秋衡陡然睁开眼,深藏在胸膛里的某处像是被这两个字烫到了,开始突突狂跳,好似发了疯一般不可遏制。入目是一片黑色,他埋首在女人的青丝里,发丝迷着他的眼,缠着他的唇,令他有少顷的怔愣。
怔愣之际,有一道莫名的情愫在心底泛滥开,迅速占据了整颗心,满满当当,找不到出口,只能胡乱撞着,有些疼。他的心尖上恰好有一个微不可见的伤口,正是刚才那二字扎出来的。此刻,所有的情愫从这个小伤口里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