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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仓野似乎漠视根户的想法,迳自低头喃喃说道:“没错!而且,看见她的那一瞬间,我也知道谁是凶手了!”
“怎么会有这种事?”奈尔玆状似勉强想制止某些事物被揭发一般,低声说道。“不可能有这种事的!或者,仓野,你想要说的是,曳间的姐姐被神明附身,道出凶手的名字!”可能是对一一被揭开的奇妙现实感的困惑,奈尔兹不自觉地揶揄了仓野一番。
仓野一脸慵懒表情,“呵呵,或许很接近这种说法。”无力笑了笑,从翻毛夹克取出香烟。
根户感到很困惑。的确如奈尔兹的疑问所示,见到发疯的曳间姐姐那一瞬间,立刻就知道谁是凶手,这是古今任何名侦探都办不到的事,现实上可能完成吗?而且,如果能推查出动机,那么,真的如奈尔玆所说的是神明附身指示吗?
“她叫理代子,长得非常漂亮。”仓野呼出一口嬝嬝轻烟,回忆似地开始诉说。皮肤被染成死人般的颜色,嘴唇看起来紫色泛黑,或许因为这样,仓野的声音感觉上也不像是人类的声音,而是非常无机的回响。
“知道曳间有个生病的姊姊时,我感觉到自己似乎窥见了被隐藏起来的悲惨一面。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住进精神病院,而且是女性,也难怪会想隐瞒这个秘密不让他人知道。我想我闻到了一股悲戚残酷的气息,情绪非常低落……但我完全错了。推开灰色房门,进入那个大房间,正面有一扇大窗,白色大圆桌斜对面,她身穿白色礼服坐在那里。睫毛又黑又长,窗户照射进来的柔和阳光,在睫毛上细细反射,简直就像弹动彩色玻璃珠一般。在贴着网纹图案细皮面的椅子上,正襟危坐地坐着,对于进入房间的我,她彷彿见到不可思议的东西,略以侧脸面对。我好几次揉起眼睛审视,这个女人真的疯了吗?
她以询问的表情,将视线集中在我的眼睛上。那真是一双漂亮、没有一丝黯郁的眼眸!在那样的眼眸静静凝视下,我开始坐立不安了。医师为我们介绍,一听说我是曳间的朋友,脸上突然绽开笑容。我从未见过那样灿烂的笑容,是的,简直像是从她全身吹起一阵柔风的感觉。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泪水当时忍不住几乎夺眶而出。
是的,当时我可能见到了曳间异于一般解释的不连续线。我与她之间存在着一道绝对无法跨越的高墙,而邢道高墙今后也会永远立在那儿。虽然不清楚在哪里、如何分隔,但无论如何,就是有一道看不见的高墙,而且我就是无法跨越。我对曳间起了一些忌妒之心,若撇开事件不谈,我更痛切地体会到自己不该见到她。
听说是破瓜型(破瓜型,正确名称为“青春型” ,俗称破瓜型,多半发生于青春期,一开始会感到孤单寂寞、注意力无法集中,睡眠品质不佳、学习成绩落后,几乎一整天封闭在自己的幻想世界里自言自语。)精神分裂症,那对我无所谓,尽管没说出来,但我在想的是,若她真的疯了,那么,她什么部分是异常的?什么部分是正常的?如果她未受到疾病侵袭,或许不会令人感受到如此战栗般的美丽吧?我知道她那偏离正常人类的光辉,是因为来自病魔的缘故,我都觉得难受了,因此也能理解曳间为何保密的真正理由了。是的,对曳间而雷,她反而是无可取代的珠宝!即使我有那样的亲人,一定也不希望被任何人看见,而是让她独自静静地耽溺在自己遥远的冥想
之中吧!以结果论,那座被森林环绕的僻静医院,就等胗是曳间回归的乐园。”
“喂,仓野,”搔抓扁平鼻子的布濑打岔,“没必要在这上面打转了。重要的凶手怎么了?若是像你说的,看到她就知道凶手是谁,难道你的意思是,她就是杀害曳间的凶手?如果因为爱而杀害比谁都爱自己的亲弟弟,那倒是很浪漫有趣。但是,离开富山的医院,前往你的住处,这也未免太脱离现实了吧!”
“不,这点你可以放心。”仓野未理会布濑的讽刺,神情再度转为黯然。“凶手不是她!我所谓看一眼就能想象凶手是谁,这是有相当理由的。”
“真让人心急!究竟是怎么回事?”根户追问。
仓野浮现微笑,“虽然完全出乎意料之外,但是,曳间的姐姐虽然不如奈尔兹与霍南德那般的彼此酷似,却很像某个人,你们认为是谁?就是杏子.”
所有人惊呼出声:“啊!”
根户不禁回头望着甲斐。或许只是瞬间的错觉,甲斐用未曾有过的凶恶眼神瞪视仓野。在充满黄色光影的房间里,只有甲斐的眼睛绽射出蓝白色光芒。
6.突变的陷阱
仿彿恶鬼冷笑一般,在黄色的光线中,突然充满命身体摇晃的气息。
——不、不对!
究竟谁知道真相?说不定杀害曳间的人也没完全看清楚真相!
“有一股‘是这样吗?’的声音一直在我脑海里不停回响。甲斐,你明白我要说什么吗?没错,能够查到这样的程度,很明显,你绝对不只是知道理代子的存在,你之所以对杏子狂热,一定也是因为在她内部见到了理代子。没错,你恋慕的是理代子!
但那只是虚幻的恋情,因为对方并不存在这个世界,你只能在名为现实的奇幻世界眺望她。就是这样,她无法属于任何人,只存在自己的世界里,你只能抬头仰望她。
听说她在十五岁病发。当然,应该是从更早以前就出现霉兆了!所以你认识她时,或许已经确定你的恋情不可能会有结果。两年后,她住进那家医院,你更是被迫陷入痛苦。
坦白说,我也曾去过金泽的曳间老家。虽然听说他父亲在他唸高校时去世,但家中还有他母亲,只是感觉上太寂寞了。所以,她老人家见到我非常高兴。喔,对了,她也很感激你参加曳间的葬礼,说是尽管来去匆匆,无法多谈,但还是要我务必向你致谢。虽然我是抱着很复杂的心情答应她……
面向栽种紫菀草的庭院回廊,你很清楚才对,每到秋天,都会被淡淡的紫色包覆,再加上正对面的深蓝色沼泽背景,实在是非常漂亮,有时甚至会因此陷入幻想之中。在那儿,我听到了各种事情,当然也包括理代子的事。一提到她,伯母也不住频频眨眼,彷彿忍住泪水一般,即使这样,她还是连同对曳间的回忆一起告诉我不少事情。伯母忘不了的是,只要是尖锐物品,臀如钻子尖、雨伞尖、搁笔尖都行,理代子会将尖端朝上,做出企图将玻璃珠或乒乓球放在上面的不可思议行为。当然,圆物不可能放在上面,但不论掉下来多少次,她会几次、几十次、几百次地持续重复同样的行为,而且丝毫不会露出不耐烦的表情。问她为什么要反复这样的行为?她也只是回答,等物品放在上面而不会掉下来时,世界就能得救。她的表情非常认真,让伯母看见都感到无比圣洁,似乎就是现代版的‘薛西弗斯的神话’(薛西弗斯的神话,希腊神语中,神祇惩罚狡猾的科林斯国王薛西弗斯,要他在冥府推一块巨石到山上去,但每当巨石推到山顶上时,又会顺势滚下山,因此薛西弗斯就必须不断将巨石推上山。)。但我认为那或许并非开玩笑,就因为有人持续做出那样的空洞行为,或许这个世界才获得些许的救赎。
话又离题了,但是,甲斐,根据她母亲所说,当时你经常到曳间家,也经常帮她一同做那种重复的行为。所谓无法获得回报的爱情,应该就是那样吧!不,也许你在当时感受到了最强烈的幸福也说不定,因为对你来说,她就是天使……”
根户在听取仓野说话时,背脊掠过一阵强烈的恐惧。甲斐表情的扭曲程度确实是前所未见,眼眸凝聚了一股邪恶的光芒。那绝对不是错觉!根户慌忙在脑海里翻阅记忆的笔记,想要比对某种相似的记忆,但能想到的只是布兰姆,史托克(布兰姆,史托克,Bram Stoker 1847。1912,爱尔兰籍英国小说家,着名作品为《吸血鬼德古拉》。)的《法官之家》中登场,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恐怖怪物的眼神,如果懦弱的甲斐隐藏在表面之歹偷偷豢养如此凶恶的怪物,那么人类的本性到底又是什么?不只是曳间的姊姊这样的女子,现在像这样露出沉睡中狂暴性格的甲斐,以及让狂暴甦醒的仓野,难道不也都发疯了?
根户颤抖地咬紧牙根,悄悄将视线移到甲斐脸上。
甲斐勉强抑制感情般地缓缓夹起冰块放入玻璃杯,低声回答仓野:“有意思,真有意思,仓野,你确实不简单!那么,你想说的大概就是,我是杀害曳间的凶手吧?在你刚才说话时我就有许多话想说,但就算我承认你说的一切好了,问题是,我为什么、又是如何杀害曳间的?”
冰块在根户的玻璃杯中慢慢溶化。仓野和甲斐两人可怕得互相瞪视。同时,整个房间像是受到挤压一般,充满两人的对话声音。
有人轻轻咳了一声。可能是趁此机会,仓野呼出一口气,手按眉头,再次开口:“首先,我希望你记住的是,只有一个人知道你爱上了理代子,不用说,那当然就是曳间。他应该很久以前就已注意到了吧!就算没有,你介绍一个酷似他姊姊的女子给他认识,说是你最近密切交往的朋友,再怎么迟钝的人应该也能联想到。是的,曳间知道你的心情,这是个前提。
你和理代子的替身杏子交往,这样的结果如何?这也是大家都知道的,情况对你似乎并不理想。虽然在我们眼里,杏子看起来是在应付你,但真相如何就不知道了。反正,你的爱恋失去了应该受到接纳的地方,那应该很痛苦吧!当然,你不会希望听到这样的谈话。
但是,人类实在是很有趣,在一开始就知道必须放弃时,无论任何结果都可以忍受。然而,一旦从不同的角度看见合适的徽兆时,就已经无能为力了。你和杏子邂逅时的心情,我可是几近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