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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明-痴儿-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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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吃,会很饿……”

“当然。”

突地,她将手上的糕饼抛进湖里,换来满湖鱼儿的争夺抢战,激烈的水花在糕饼处绽开,不一会儿,水花消止,糕饼也无影无踪了。

水湅眼底映出一张苦苦的芙颜,她抓起第二块再投入湖中--情况一如先前。第三块、第四块……

蓄龙湖里的鱼儿向来不怕生,更遑论有人愿意喂食,不一会儿,石舫周遭已被成群的鱼儿给团团包围。

“水湅,它吃不到……”

水湅挑动剑眉,“不会呀,我瞧这群鱼儿吃得挺乐的。”一张张破水而出的鱼嘴,开开合合地嚷嚷著“我还要吃”的贪吃嘴形。

“湖底的,吃不到--走、走开,不是你们吃,这是湖底要吃的……”千翡双手将最后一块糕饼牢牢覆在胸口,正以一种很认真的语气与一池鱼儿说话,诚惶诚恐的模样仿彿生怕鱼儿会跃过石栏来抢她手上的糕饼。

水湅微微一怔。

她不是要喂鱼?而是要……喂龙?

“水湅……湖底的,吃不到……怎么办?”糕饼才人了水面便教鱼儿给抢食殆尽,根本就沉不到湖底嘛。

蓄龙湖,很深,即使湖里鱼虾不去抢那块糕,恐怕在沉入湖底之前,那块糕饼早就溶得干干净净了,看来这样的道理,娃儿般的她,不懂。

她也不懂,即使这块糕有幸落到湖底蛟龙的嘴里,却连塞它牙缝都不够,更别提能填饱数千年未曾进食的辘辘饥肠。

他想嘲弄她、想嗤笑她,为她天真又极蠢的想法大笑数声,让她知道自己方才做的事有多憨多傻。水湅微启无情薄唇,以为逸出喉间的字眼会是尖酸刻薄,岂知,话离了口,却差之千万里。

“它吃不到,但它知道你的心意……它说,将食物白白丢下湖,不如将你自己喂饱些。”

他,口是心非,连他都不明白自己何出此言。

“我吃饱,可湖底的,没有……”她抱着小糕点,低声啜泣,“怎么办……吃不到,怎么办……”

“你把自己喂饱点·养胖些,再跳下湖里让它饱餐一顿就好。”他想转移她的坏心情,结果玩笑话一出,换来她的放声大哭。

“可是我,会先被鱼,吃光……”就像那些落水的糕点一样,“湖底的,还是吃不到……水湅、水湅,把它,从湖底从湖底,救出来……”好可怜的哭嗓要求道。

“我曾经也想,是你毁了这一切。”他的语气有些冷、有些淡、也有些无奈,“是你取剑时的心神不宁破坏了我建构多年的计画,我本该咬断你的咽喉,赏你一个痛快,以泄我心头满满之恨--你是该哭,该为了自己犯下的过错而哭;该为自己将面临的死劫而哭;该为自己的无能而哭;该为自己的失败而哭……”

但她却为了湖底蛟龙而哭,为它饿着肚子而哭。

不解的水眸望着他直淌泪,她自是又听不懂水湅一席话,带着浓浓鼻音的哑嗓兀自道:“把它救出来,我们可以,吃饭,在桌上,吃饭一块……”简短的字句排序颇怪,却不难理解她所传达之意。

“痴儿说梦话。”水湅忍不住抿嘴薄笑,“水家庄里有哪园哪院能容得下一头巨大蛟龙?还一块用膳咧!”真是孩子才会说出的童言童语。

“不能,一块,吃饭?”

“不能。”水湅今天直言拒绝她的次数着实惊人。

俏脸惨兮兮,又低头看着手上的糕点掉泪。

“它如果乖乖的,可不可以不要……缚锁,在湖底?”

“我不知道,不过它劣性难改,很难很难有乖乖的一天。”别变本加厉就阿弥陀佛了,还苛求它改过向善?

“我、我还是想、想送糕给它吃,你可不可以,帮……”

“我”字还来不及吐露,她小心翼翼递到水湅面前的糕点却被他张嘴啃掉了一大半,薄唇还十分故意地吮过她的指,激起一阵酥麻。

“啊!你……”她快手收回掌间剩下的一小部分甜糕,一双细眉缠上数十道小结,道道都在指控着他偷吃之举。

“这糕,我替它吃了,我饱也就是它饱。”

“你……你又不是它!”她护住甜糕,不容他觊觎垂涎。

水湅笑得好深沉,一副欺她什么都不懂的恶徒样。

“来,告诉我,这是什么?”他指着自己,很故意地以烙印着龙痕的右脸颊面对她。

“龙……”

“湖底躺着的,也是龙。”水湅提醒道。

她偏着小脑袋,单纯的思绪里只有最简单的思考模式。

“可是,躺在湖底的龙,又不是你……”

水湅擒过她的手,恶意地将最后一口糕给送入嘴里,甚至连她掌心、指间的糕屑都不放过,粉色舌尖游栘在她被迫摊展开来的双掌间。

“水、水湅……”她的粉颜上炸开一片酡红。

他在她掌间抬眸,熠亮的眸除了戏谵,还有更深的淘气。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它?”



第八章

不像,真的不像。

水湅的模样和现在摊展在她面前的飞龙丹青一点也不像。

角似鹿,头似驼、眼似鬼、耳似牛、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鲤、瓜似鹰、掌似虎,这是世人所认知的“龙”,也是她不曾眼见过的怪异生物。

“不像……你和它。”

“当然不像,我这皮相虽称不上玉树临风,但好歹是个‘人’。”

“所以,你不是它。”她说得好坚定。

“嘿,痴儿,这句话你说得好顺溜。”他给予赞扬。

“所以,你,骗我……偷吃它的糕,坏。”她继续指责道。

“哎呀,被你发现我的企图了。”水湅轻笑。

她噘着嘴,看来是真的生气了。“那糕,是给它的,不是给水湅……你可以吃,好多,它不行,还抢……”抿嘴的力道加重,有人又要哭了。

那糕,是给它的,不是给水湅。

水湅微眯着眼,笑意末减,眼底染上一抹复杂。

该怎么厘清,厘清现在喉间翻腾而起的笑意?

抑制不住,真的抑制不篆…

好想笑,好想为了她这句话而笑。

取笑?不,不是取笑,他不会取笑一颗如此真诚善良的心,那般赤裸裸的忧心、那般为“它”而起的责备……

水湅咽喉镇锁不住笑声,眸沉敛,笑声更肆无忌惮。

为它……为他……

而不是为了水湅。

他与它,还有谁分得清、辨得明?连他自己都快忘却他与它两者之间的差异,都快以为自己就是“水湅”--那具容纳他十数年的凡人躯体。

但他不是水涑,不可能是水湅,他只是藉着十数年前水湅因承受不住脸上火烙剧痛而投湖之时,将自己被镇缚在蓄龙湖下的元魂占据了那具渐失气息的冰冷身躯。

水湅早就死去了,现在顶着这副皮囊的人,是它--

那只传言中恶名昭彰的蛟龙。

那只被青冥剑封印在湖底深处的蛟龙。

他是龙,失去了属于自己身躯的龙,所以他竭尽所能的要取青冥剑,为的不是任何人,而是要释放自己于千年囹圄之中,期待元魂能回归龙身,破水而出,重新飞腾于天际云端,那才是属于他的归宿。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他为自己而自私,从不在意身畔人事,包括“水湅”所该承担的水家之责,包括为了取剑,就算要牺牲全水家庄的人,他也不会皱下眉头。

而今,他将自己困锁在这具人身中,动弹不得。青冥剑碎了,封印未能除去,他,一只困于浅滩的龙,只能恁般狼狈地蜷伏在水湅体内。

他总是以戏言的方式告诉身旁的人--有条囚龙正困于蓄龙湖底,众人皆以为是玩笑话,抑或相信的人却认为那条囚龙就活该倒楣的再困个千万年。

只有她,将他的戏言当真,不仅当真,还为了戏言中没得吃饭的囚龙与他闹起小孩子脾气。

被他吞到肚里的糕饼,不是为水湅,而是为它……

这想法,让他忍不住开怀。

水湅越笑越清响,还很小人地攀着她的肩,将脸埋靠在她颈项中,每一回喉间回荡的沉笑,在在牵动着她。

千翡一头雾水,枕在她肩窝的脑袋又没有任何离开之意,她只能眨眨眼,跟着他一并傻笑。

“笑,是开心?”她问。

“笑,是开心。”他答。

“为什么,开心?”她又问。

前一刻她还因指责他而生气,下一瞬间她却跟着他的开心而开心,粉色唇畔也扬起甜甜笑弧,像个总是无忧无虑的粉娃娃。

“因为你。”水湅在她肩窝拾眸,长指卷绕过她一缕青丝,不亦乐乎地把玩着。

丝绸黑发在他指间纠缠,散了又缠、缠了又散,他的眼,落在她发上,也落在发侧那张粉嫩脸蛋。

“你跟我不一样,你变得傻、变得痴,也变得毫无心机;我却变得更深更沉,变得道道地地的‘人面兽心’。你与我却也矛盾相似,我占了水湅的身体,你占了千翡的躯壳,都成为不再是以往那两人。”

她讷讷回视他,“我……不懂你说的……太长、太多了……”

“我就是知道你不懂,所以才说。”否则他不会向任何人吐露他并非为“人”的秘密,“我并不是要你的善解人意,我只是要你的聆听,千年来,唯一一个可以聆听的人。”他握住她的手,引导她来到他的发间,以温柔的指尖梳理他尽散的黑发。

不用给予回应,也毋需担忧她在听完他的话之后会惊声尖叫及恐惧,因为她不会懂他字句间的涵义,他也不要她懂,只想要有个人如此专注、如此唯一地聆听他说话。

他要的,就这么简单。

“事实上,我没有不乖,我只是顺着自己的生活方式。天底下没有任何一只蛟龙不爱戏水,我也不例外。我在这蓄龙湖里成长茁壮的岁月要比那些人类还要更长千年,晚来后到的他们却自作主张地在湖岸边、湖心上筑起城镇,打扰到我原有的惬意便罢,最后竟反过来指责我兴风作浪,毁了他们的家园,将我视为十恶不赦的根源,对我除之而后快。”

水湅略略停顿,好整以暇地调调姿势,让自己以一种更舒适也更暧昧的懒样贪赖在她身上,继续说着往事。

“是我太小看青冥剑,我承认。 被那柄剑打到脑门真的很痛,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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