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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居乃是祈阳最有名气的一座酒楼,非王孙贵胄一般都消费不起,落银他们也只是听过罢了,并未去过。
几人闻言便是一阵笑。
铃儿抬头看看几人,垂头抿了抿嘴角。
叶六郎将汤盆搁下,又帮着月娘将菜和饭摆好,才转头招呼落银过来吃,也是这个时候,方看到了李方氏身边站着一位极眼生的小姑娘。
碍于礼貌,他没有直接朝那姑娘发问,而是将头转回来看向月娘,眼神里含着询问。
月娘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对他微微摇头。
叶六郎明白她的意思,便笑了笑带过,又热切地询问铃儿要不要一起吃。
铃儿摇着头,细声地说道:“不必了,我……已经吃过了。”
叶六郎哪里能不知道她跟月娘她们定是一起吃过了,有此一问也不过是为的一份客套,便也没坚持。
落银走过来坐下,替叶六郎和自己各自盛了一碗汤。
李方氏见铃儿十分的不自在,便笑笑道:“铃儿啊,你若是困了的话,就先回房歇息去吧,我跟你婶子说会儿话就回去。”
铃儿轻轻地“嗯”了一声,是连声招呼也不知道跟月娘她们打,便转身出了厅堂去。
见她走远,李方氏这才笑叹了一口气道:“这孩子……就是怕人怕的厉害,这些天了,一句完整的话也没跟谁说过。”
月娘摇摇头,道:“这也不能怪她,毕竟经历了那种事情。”
叶六郎这才开口疑惑地问道:“这小姑娘是打哪儿来的?怎么住在咱们家里?”
一回家见到一个陌生人住在自己家里,换谁都得惊异一番。
☆、140:只欠东风
“哎,是南风带回来的,就是你们走的那一天晚上,听他说是走镖的时候在一伙儿歹人手中救下来的。这铃儿原本是跟着爹娘从明安逃难过来的,路上爹娘都发病死掉了,就剩下她一个人……”李方氏简练地将事情的大概说了一遍。
“回来的时候我还说他了,救人便救了,怎能将人带回家呢……”李方氏有些埋怨但更多是也是对铃儿的同情。
毕竟这家还是叶六郎他们的,她跟南风吃住在这里已经够麻烦的了,现在南风又救了一个姑娘回来,照他这热心肠的程度,谁知道会不会下回捡个没饭吃的老头回来,亦或是别的什么人……
“哎,倒真是个可怜人。”叶六郎听罢,叹了口气。
“可不是吗,又是从明安那种地方出来的……听说那里闹饥荒闹的太厉害,甚至都有人吃人的,真是骇死人了。”月娘拧着秀眉说道。
“我跟月妹子俩人也拿不定主意,就想着等你跟落银回来再商议商议,看看要如何安置她。”李方氏看向叶六郎讲说道,收留一个人可不是件随随便便的小事,还是要叶六郎这个一家之主来决断的。
再如何可怜,总不能就这样养着一个陌生人在家吃白饭吧,他们生活虽然已经不拮据,可却也没有开善堂救济别人的能力。
但铃儿她初来这里,举目无亲的,就这样将人送出去任由她自生自灭,又确实有些不人道……
于是。几人都下意识地看向叶六郎。
叶六郎一时觉得压力很大。
他将手中的筷子搁下来,皱眉沉思了一会儿,才抬头问道:“她可会些什么手艺?若是懂些什么,我倒可以给她找个活计。在祈阳找个活儿维持她自己的生计应当还是不难的。”
这倒是个好主意,几人纷纷点头赞同。
如此一来,便不用担心她从这儿出去没饭吃了,大可先帮她留意些。待找到了活儿再将人送出去不迟。
“这我倒没问过她,平日里说话不是嗯就是好的,又怕提起她的伤心事便没问过她以前的事情。”李方氏又道:“不然回头我问一问她吧,就算不会什么,但年轻人学东西不还是很快的吗,应当是可以的。对了,前些日子不还听季管事说如云阁要找绣娘的吗?不然到时候送她进去学刺绣,日后有个一技之长的倒也不错。”
“女儿家的学刺绣是也不错。可嫂子你最好还是问一问她的意见吧,看看她是否愿意。想做些什么样的活计。咱们也不好私自替人家做主。”月娘同李方氏说道。
“我倒是给忘了这个。还是你细心……”李方氏笑着点点头,随后道:“你们先吃吧,我这就回去问问她跟她商量商量。”
“也好。”叶六郎点点头。
望着李方氏出了厅堂。落银适才开口说道:“可能确定这铃儿真的是从外地逃荒过来的?”
叶六郎和月娘都知她这一问并非是有什么恶意,只是一贯的细心罢了。便答道:“这一点应该不假,听她口音就是那边儿的人,近来城里确实是来了许多的灾民,官府唯恐他们进城来引起骚乱,已经在城外搭建了粥棚救济。”
明安那边闹饥荒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她也早有听闻,落银听罢叶六郎的话也觉得是自己太多疑了,毕竟他们家也不过是一般的家庭,一没钱二没势的,有什么好值得别人贪图的?
再者说了,这姑娘的样子的确不是个有心计的,有的东西可以装的以假乱真,但相对的,也有很多东西是装不出来的。
※ ※ ※ ※ ※ ※
次日,落银难得的睡了个懒觉。
月娘和叶六郎有心让她好好休息休息,便也没有去喊她起牀。
睁开眼睛的时候,透过半开的窗子,落银见外面日头已经升的老高,刺眼的光芒使她只看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舒服地伸个了懒腰,离她开工的日子还剩下有三天,可以好好地休整休整因为长途跋涉带来的疲惫。
又因此次去汾州办成了一件思量了很久的事情,落银的心情便好得不行,现在什么都全了,只需要等待时机便可。
这些东西,她不放心交给任何人,据闻朱乔春跟许多京官来往密切,不然也不会顶着这么多的罪证还能这么多年都能顺风顺水。
如果要告,她便要告到最上头去。而且只能由她亲手递上,方觉保险。
落银眼眸微微眯起,心中浮现了一个计策。
可能,需要费些时间去等时机,但她相信总会来的,现在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可她也不急于这一时。
心中拿定了主意之后,落银便下牀穿衣洗漱。
穿好衣服出了卧房打算去旁边的耳房洗漱的时候,却见院中已经凋枯的紫藤花架下的秋千上,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秋千,双手挽着秋千绳,两条小短腿儿都挨不着地,看那表情好像是有些无聊。
落银嘴角溢出笑意,问道:“叶虫虫,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
小家伙听得这道声音,蓦然抬起了头来,见到落银眼睛即刻就亮了起来,“姐姐!”
落银见他撒手就松开了绳子,秋千还晃动的厉害就要往下跳,忙紧张地出声道:“你小心着点儿!”
虫虫却已经跳下冲她跑着过来了,身后还跟着摇着尾巴吐着舌头的来福。
落银无奈地摇了摇头,蹲下身来扶住他的小肩膀,佯怒道:“下回若再这样莽撞,摔着了好叫你一个月不能下牀。”
虫虫去浑不在意,靠在她肩膀上蹭了蹭,有些委屈地道:“吃完早饭我就来了,可爹爹和娘说不要让我吵到你睡觉,我就在院子里等了这么久……”
落银听着既感动又好笑,将他抱紧了些,问道::“那你怎么先出去玩会儿,晚些再过来看我?”
“可我想姐姐了嘛。”虫虫闷声说道,有些不开心,“姐姐你怎么走这么久啊……我都不知道你去了哪里……”
一觉醒来就发现姐姐“不见了”。
落银闻言心底暖的发涩,拍了拍他的背,笑道:“姐姐去外地办事去了,姐姐也可想虫虫了。”
小孩子伤心来的快,高兴也来的快,虫虫听落银说想他了立马就将方才的不满跑到九霄云外去了,笑嘻嘻地道:“姐姐,我跟娘学会写姐姐两个字了噢,写的可好看了,婶婶都夸我呢!”
“哈哈……”落银笑着道:“这是一个字,哪里是两个字啊?”
“啊?姐姐,姐姐……”虫虫边念叨边掰着手指道:“这明明就是两个字啊。”
“可它们是同一个字,你听……姐姐,它们是不是一样念的?”落银耐心地教着他。
虫虫点点头,表情还是半知半解的。
好像是的,又好像不是啊……
落银笑着问他:“能不能写给我看一看?”
“好啊,我这就写给姐姐看!”虫虫说着就从落银怀里抽身出来,朝落银茶房旁的小书房跑去。
这书房虽然是落银院子里的,但却是专门为了教虫虫认字写字而腾出来的。
望着他欢快的背影,落银站起身,笑着跟了过去。
虫虫已经跑到书桌后头,将纸铺了出来,个子差不多是跟书桌差不多高,他爬到了椅子上,才伸手拿过了挂在笔架上最小号的毛笔。
落银走到一旁,笑道:“你先想想怎么写的,姐姐给你磨墨好不好?”
“好!”虫虫抬头冲她灿烂地一笑,拿着笔在空中比划着,道:“就是这样,这样,再这样,对不对!”
落银根本看不出他比划的是个什么东西,就笑着道:“待会儿你写出来给我看,我再告诉你对不对。”
虫虫重重地点头,催着落银快些给他磨墨。
然而写出来的字不仅歪歪扭扭,更是少了一笔。
对上他期待表扬的目光,落银笑着点头,道:“写的很好,但是还可以更好一点,你看,这里是不是该再有一笔的。”
虫虫低头看着她手指的地方,觉得的确是有些不对劲,但姐姐没有说他错,只说可以更好一些,便也没觉得不高兴,只试探着问道:“是该再添一横吗?”
“真聪明。”落银夸赞道。
虫虫听得落银的肯定,嘴巴立马就笑的咧开了,将那缺少的一笔补上去。
“姐姐你看,是这样子吗?”
“对,写的很好。”
虫虫便高兴的咯咯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