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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榻上怔怔出神,见状众人举止越发轻下来,良久她长叹一声,面色挣扎,似乎在下什么决心,采绿见状却误会了她的意思,婉转道:“大娘虽然惧夏得厉害,但耿太医开的药却是最最温和的,耿太医说,大娘年初在晋阳那边伤得重,后来虽然好了,但如今借着惧夏,服了药物长睡,未免不是一种休养,阿家不要担心。”顿了一顿,究竟正面说了一句,“五郎那边如今事情也多,一时间怕是无暇去华清宫,阿家且忍一忍。”
元秀不满的看了她一眼,薛氏是照料她长大的乳母,还有姨母这重身份,元秀自然重视,但丰淳是她胞兄,元秀又如何是不知轻重之人?如今薛氏虽然喝着药成日里昏昏欲睡,到底人也没大事,她又怎么会为此逼着丰淳驾幸华清宫呢?
“其实阿家单独带着大娘去华清宫也不是不成,只是到底要等到了昌阳公主下降。而且阿家生辰就在七月,今年需加笄礼,必定是要提前回长安准备的,这样在华清宫也待不了多久。”采蓝对采绿使个眼色,好言劝道,“奴想五郎至今未提驾幸华清宫想来也有这个缘故。”
“今年热得格外早,我记得往年这时候是没有这样热的,即使隔几日就下一回雨也一样。”元秀把剩下的乌梅饮喝完,挽了挽臂上的碧玉镯,道,“看这天色,黄昏时怕又要下上一场了。”
众人闻言都看向了最近的窗,窗边侍立的小宫女乖巧的挑起帘子,但见西天一片血色,而头顶的地方却乌沉沉的仿佛黑暗忽然的降临。
“这雨怕是会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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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雨怕是会大得很。”迷神阁中秋十六娘所居住的小院,秋十六娘穿着七八成新的琥珀色掐银丝镂杏花半臂,半臂的领低低的,里面一件雨过天青织成牡丹诃子,下边一条牙色罗裙,手里捏着柄描金折扇,半垂着头,幽幽的道。
从燕九怀的方向看去,因着角度的缘故,阴影将她的面庞分作两半,未施浓妆的脸色上的憔悴被暗影盖住,却只觉得有一种难以描述的凄婉与动人。
只是燕九怀却不上当,他警觉的上下打量着秋十六娘,后者不开口,他也不作声,身为探丸郎中几乎每次都摸到赤丸的成员,他的耐心不言而喻,如此到了黄昏时,秋十六娘终于说话了,但这句话却有点没头没脑。
因此燕九怀认为,她一定还有下文,结果等了半晌,秋十六娘却再无动静,终于,乌云压城,雨是哗啦一声落下来的,一会功夫就成瓢泼之势,打在屋檐上面响作了一团,秋十六娘所在的窗前恰好是雨的来向,噼里啪啦的雨点儿砸进来,落在她的身上,不多时就湿了云鬓、濡了裙裳,她却好像没有感觉一样。
燕九怀好整以暇的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外面的雨,丝毫没有上前替她关窗的意思。
如此一刻后,秋十六娘终于再也装不下去,她跳了起来以与此年纪、身份丝毫不相衬的动作狠狠甩上了窗户,面色狰狞,咬牙切齿,差点没把一根染得像是被上过刑的手指一下子指到了燕九怀的鼻子上面,怒气冲冲的直叱:“见着下雨了,也不知道帮老娘关窗户,看到老娘被雨淋你这个小兔崽子眼睛瞎了是不是?”
“十六娘要演苦肉计,我做什么要拦?”燕九怀很是无辜的看着她,摸着下巴笑道,“拦你岂不是害了你?再说雨打在你身上这么久,你一动不动,想来是不在乎,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迷神阁出了这样大的事,孟大到现在都被关在了京兆府的大牢里,咱们出不去,孟大那边连个打点的人都没有,也不知道会吃多少苦头?皇家若是不想任秋给莺娘抵命,少不得会拷打孟大让咱们迷神阁担下此事!”秋十六娘愤怒道,“老娘在这里想法子想得脑仁疼!又怎会感觉到在下雨?”
燕九怀不以为然:“十六娘也没淋多久的雨,以我看你压根不会生病,再说你还把我叫了过来,想必已经有些成算,至于孟大,京兆府和长安县那边一向都是他出面打点,上上下下的人都熟着,除非上面有令,否则谁会为难他?”他悠悠道,“而且十六娘如此重视迷神阁,这上上下下没有从此案里脱身,十六娘又怎么甘心生病呢?方才不就是察觉到了吗?”
“万一上面下令对孟大用刑呢?”
“孟大身手尚可,寻常拷打伤不了他筋骨的,无非受些皮肉之苦罢了。”燕九怀说得很轻松,“再说他性情稳重又一向顾大局,他被抓去,总比我或其他人被抓去的好,其他人未必有孟大能熬刑,我虽然比他厉害点,不过,我是那种会乖乖任人缉拿拷打的人么?”
秋十六娘被他理所当然的态度气得一甩袖子,几滴水珠立刻飞到了燕九怀身前,他眼睛也不眨一下,手腕一翻,一柄乌沉黑刃的匕首立刻掣出,但见匕首一拨一挑,却将几滴水珠全部兜住,再一振,刃口已经干干净净,看到这柄匕首秋十六娘简直要尖叫了:“它在你这里?”
“这柄九怀刃原本就是要传给我的,不然当初师父他为我起这个名字做什么?”燕九怀手往袖子里缩了缩,再伸出来时手里已经空无一物,秋十六娘看他的眼神像是恨不得抄起身后那张月牙凳砸到他的头上:“九怀刃都交给了你,也就是说长安他是真的不会再来了?”
燕九怀无辜道:“师父当初离开长安时便说过将从此归隐……”
“那时候你还没出师,他究竟是什么时候过来把它给你的?”秋十六娘整张脸都扭曲得变了形,燕九怀摊了摊手:“他把此刃留在了长安某个地方,只等我满了年纪便自己去取,我对师父一向言出必行,他放心的很。”
秋十六娘这会是恨不得搬起整座屋子把燕九怀活埋了:“那你见我当窗淋雨试探他究竟有没有在长安竟也不出声提醒下?”
“你认为师父会在听到迷神阁出事后悄悄赶到长安来?”燕九怀一脸的震惊,指着秋十六娘的鼻子质问道,“我师父刺客出身,后来虽然转为行侠,到底不脱冷情冷性,连杜青棠苦苦算计了他半辈子,都没能占到太大便宜!十六娘你好歹也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了,难道看不出来他老人家连多情都算不上,压根就是个无情之人吗?”
他冷静了下,坐回原处,长叹,“他若当真为你重回长安,又怎会私下窥探?必定是直接找上门来了!另外,师父他老人家无论行侠行刺,向来言无不诺,他既然说了不会再回长安,就是我死了,仇人只要躲在长安,他都不会来替我报仇……十六娘,你不必把冀望放在他身上了,还是自己想办法拿主意吧,他能够把我留下,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秋十六娘切齿半晌,她究竟是执迷神阁一阁上下的人,非同寻常女子,听了燕九怀这番话,再想起当年之事,固然心底隐隐作痛,却也只是一带而过,便把注意放到了眼下的危局上面,冷笑着反击道:“你?你杀得了夏侯浮白吗?”
燕九怀诧异道:“莺娘之死难道与河北有关?”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楼氏
'更新时间' 2012…05…09 23:06:32 '字数' 2875
任秋之案事发后第三天,贺之方才从飞进楼氏院子里的信鸽腿上拆下密信。
魏州的位置比长安有所不同,不但更为偏北,也更近海,所以长安已经感觉到暑意绵绵的时候,魏州却正是冷暖合宜,楼氏身量丰腴,肌体绵软,浑若无骨,正是应了后世才有的一句“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贺之方在宠妾穆氏因对主母高氏轻慢,被贺夷简戟杀之后所得的侍妾里面最宠的就是她,此刻哪怕知道并非照常联络,长安忽然传信来定然是发生了大事,此刻也不避她,就着靠在楼氏膝前,展信观看。
他先匆忙一扫,未见到与贺夷简有关的事情,心头顿时一松,他如今这个年纪,就算再有一子,也不可能有精力和时间调教了,因此贺夷简乃是他的命。根。子,是万万不能有闪失的。
否则也不会为了长生子之言,派夏侯浮白陪贺夷简离开河北。
不管长安出了什么事,只要贺夷简还安全,贺之方立刻恢复了镇定的神色。他认真看了起来。
楼氏任凭他依在自己膝上,年方十八的她出落得犹如一朵复瓣牡丹般娇艳欲滴,尤其是方才侍奉过贺之方,两颊兀自留着自然的绯红之色,更是色压桃李,直让看到的人想起了号称“风催红靥展,日照紫光流。一品传千古,三春艳九州”的首案红。
贺之方在看信,楼氏便拿手替他轻轻拢着散在自己膝上的发丝,虽然保养得当,又有长生子一直赠他丹药滋补,但贺之方究竟上了年纪,青丝之中的花白之色却始终难除,这样俯望着,越显老态。
但楼氏却不嫌弃,反而伸手抚上了他的面颊——往常她这么做时,贺之方总是分外喜欢,这回却例外了——贺之方忽然抬手一把打开她!
楼氏猝不及防,尖叫一声被推倒在榻上,她不可思议的捂住了手:“节帅?”
“我有要事!”贺之方方才急于看信,却被楼氏抬手覆下时挡住了视线,因此才暴怒出手,如今见到楼氏瑟瑟缩在榻角又惊又怕的模样到底心下一软,匆忙交代了一句,旋即出了院子,赶紧回前庭去召集谋士了。
服侍楼氏的使女等他走了才敢进来,扶起楼氏仔细一看,却见贺之方那一推,竟已将她手腕弄脱了臼,吓得手足无措,楼氏这时候却不再是娇滴滴的模样了,她捧着手,收了泪,脸色难看的叱道:“蠢货!还不快快与我请医生去!”
“奴、奴这就找人去!”使女赶紧道。
“找什么人?你自己去!快去!若是误了我诊治,落下个什么不好,瞧我禀告了节帅,活活打死你!”楼氏自侍奉贺之方以来还是头一回被这样对待,她此刻满腔怒火,少不得要发泄到身边人身上,那使女战战兢兢的道:“可是娘子你这里没人伺候……”
节度使府后院的规矩一向由高氏掌管,原本楼氏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