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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五之后张明珠弹劾本宫的奏章,五哥已经拿给本宫看过了。”元秀淡笑着道,“何况本宫如今要关照的人,其实也有关照之理,十二郎素来深居简出,不知如今坊间沸沸扬扬的任秋之案可有听闻么?”
杜拂日微微颔首:“略有所知。”
“因此案发于平康坊迷神阁,孟光仪便拘了迷神阁中一名管事去京兆府问话,念在迷神阁其他人多为女眷,且那日任秋将其他人都打发出了院子,如今只是关在了阁内不许出入。”元秀缓缓道,“本宫受托要关照的,正是这名外管事!”
“贵主,圣人已将此案交于孟尹,孟尹为人长安上下皆知,若那外管事乃是无辜,绝不会下令动刑,虽然下在牢中难免会吃些苦头,不过迷神阁上上下下只押了一名管事,还是男子入狱,孟尹已经十分照顾了。”杜拂日略一思索,委婉劝说道。
元秀轻轻摇头,淡笑着道:“十二郎鲜少出门,究竟不知——这几日,本宫的庶母,杨太妃时常派人出入京兆府的大牢,孟光仪忙于破案,或者是装作不知道,或者是被人欺瞒,那叫做孟破野的管事如今已经只剩了一口气!本宫当然也可以直接去京兆府直叱孟光仪,但本宫七姐下降在即,何况杨太妃究竟是先帝所遗之人,此事便是圣人也说她不得……本宫年幼,对朝中诸人都不熟,也只有重五之日,在观澜楼上见十二郎三兄弟所请之客中,有张司业之子张献,与那孟光仪乃是姻亲,转这么个圈子,来帮这个忙了!”
杜拂日沉吟道:“可否请问贵主与迷神阁有何关系?”
这个问题,元秀早就准备好了答案:“迷神阁这会的阁主名叫秋十六娘,本宫倒是不知道她当年的名声,但本宫的乳母薛娘子,尝言此人少年时候为教坊瑟部部头,其琵琶之技冠绝长安,后来脱了籍,也不知怎的掌了迷神阁,大娘那时候还在闺中为女郎,为此绝倒不已,几个月前,本宫携大娘一道出宫,偶然撞见了她,很是唏嘘,停车与之交谈了许久。”
她拿扇子漫不经心的转了转,笑着道,“那外管事,是这秋十六娘身边得力之人,因此秋十六娘托人辗转把消息传到了本宫耳中,大娘有惧夏之症,如今成天喝着药昏迷着,本宫好歹也是大娘带大的,那秋十六娘虽然身在风尘,然而谁叫她当年那一手琵琶入了大娘的耳呢?迷神阁虽然与此案有关,但那孟破野与任秋无怨无仇的,不过是因着职责所在的缘故才趟了这次的混水,本宫要求也不高,留他一命,不使落下残疾便可,不知道十二郎肯不肯帮本宫呢?”
元秀容貌堪称绝色,这般含笑问来,当真是明光照人,她话说的也是合情合理,杜拂日虽然心志坚定,见她神态欢悦之中略带期待,沉吟片刻,究竟点了头:“若是如此,我这便使人为贵主把话带到!”
见他没有提到亲自前去,元秀微微惊讶,那日在观澜楼请客的其实主要还是杜三和杜七,杜十二除了去接了裴灼外,几乎没有出面招待过人,加上她早从薛氏并韦华妃那里听说,都道他不喜应酬,那日也没有看到杜十二与张献有什么交谈,反而裴灼倒似与杜家三人关系都不错,没想到杜拂日与张献的关系却比她想象之中更为亲近……
这么想着,元秀端起几上茶水,掩去眼中的狡黠:她特意选了今日忽然登玢国公府的门,不是因为明天就是昌阳公主下降,宫中忙碌一片——主要是杨太妃、齐王并昌阳公主自己都无暇来关注自己的行踪,也是因为,今日,杜青棠因事外出,那个曾被她号称英明神武的父皇重用的老狐狸,可不像杜拂日这等品性纯良温文尔雅的年轻人这么好说话啊!
而且,杜拂日既然帮了她这回,离把杜青棠也拖下水还远吗?
杜拂日坐言起行,当场吩咐洗砚取来文房四宝,元秀见此便想到了那日观澜楼上的《赠道者》,她自幼临帖,但因天分,始终难脱窠臼,骑射也是如此,所谓求之不得,便越发的上心。偏生杜拂日这两道都是其长处,在客位上踌躇了下,便走到他身旁来看着,杜拂日神色不动,他身后侍立的洗砚却眼珠转来转去,暗忖元秀这般主动亲近究竟有什么打算?
待杜拂日当场书成,洗砚取到旁边吹干,命人策马送到张府去交给张献。却见元秀手持宫扇,轻轻抵住了腮边,思索片刻,忽然问道:“十二郎,大娘这段时间惧夏,不能随我去原上练习,不知你可有空,是否愿意教导我箭术?”
她问的突然,即使以杜拂日的定性,也不禁微露讶色……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别院
'更新时间' 2012…05…13 20:58:17 '字数' 3751
杜拂日示意洗砚将笔墨撤走,自己将写信时卷上去的夏衫宽袖放下,才淡淡一笑:“薛娘子亲自指点贵主打下的根基,如今只要多练,秋狩自当无碍,贵主大可放心。”这就是婉拒了。
这拒绝在元秀的意料之中,即使前朝之事她没有刻意打听,但上回在观澜楼上听裴二十四娘提起杜三、汪全,宫闱之中长大的她也察觉到了丰淳接下来的打算。杜青棠是宪宗一朝呼风唤雨过的人物,即使他的侄儿看起来再怎么纯良温善,毕竟不是傻子,在没有弄清楚自己这样邀请背后究竟是什么用意前,当然会选择观望。
不过元秀提出这个要求,却也没有多想,无非是看到他书行楷时歆羡之情流溢,忍不住就提了出来。
厅中沉默了一瞬,元秀思索片刻,没有理会身后一个劲的给自己使眼色阻止的采蓝、采绿,道:“本宫并无他意,明日是本宫七姐下降,后日本宫想继续往原上练习,若十二郎愿意指点一二,还请同往。”
杜拂日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元秀目的已经达到,转身欲走,夏日轻软的衣料间,她腕上一抹青痕让杜拂日微微一怔,随即若有所思起来。
马车出了靖安坊,才到长兴坊附近,赶车的于文融呀了一声,马车略停了停,随即车帘一掀,进来了一个人。采蓝和采绿同时皱起眉,燕九怀很难得没有笑嘻嘻的,而是直接挑了车中空处坐下,皱着眉,劈头便问:“公主你方才去了玢国公府?”
“不错。”元秀警觉的望着他,暗暗后悔自己只顾提醒邱逢祥加强宫中戒备,自己此番出来竟没有多带几个武艺高强些的侍卫。
却听燕九怀不耐烦的催促:“公主答应我的事呢?”
“本宫去靖安坊,不正是为了小郎君的托付吗?”元秀淡淡道,见他脸色微妙,心下暗惊,忍不住道,“难道孟破野已经出事了?”
“还没有。”燕九怀脸色有些阴沉,“他的腿上回就被打断了,昨日又上了一回刑,今日不知道还会如何,公主做事,是不是太慢了点?若是孟大因此落下残疾……”听出他话里的威胁,元秀皱眉道:“本宫是公主不错,但太妃、昌阳公主并齐王难道就不是皇亲国戚了吗?”
燕九怀瞥了她一眼:“你怕得罪他们?”他嗤笑,“今上可是你亲兄!难不成你这个兄长眼里,一个庶母外加一个庶兄、庶妹比自己胞妹还亲?那你这个妹妹做的可也太可怜了些!”
元秀没有理会他的讥诮,平静道:“燕小郎君身手了得,既然能够潜入京兆府的大牢探望孟大,为何却不能干脆把他带走,免受牢狱之灾?”
“我带走他是容易,但若这样,杨太妃岂不是更有理由把事情推到迷神阁头上?”燕九怀哼了一声,元秀斜睨他一眼:“杨太妃母子三人五哥当然不惧,但五哥若是这样做了,宗室之中,岂有不生异心的道理?”
燕九怀不信道:“人是任秋杀的,此事毫无疑问,证据确凿,昔年汉武帝杀阳石公主之子前,还是收过阳石公主重金并允她为其子买过命的,难道就因为今上不愿意庇护真凶,宗室就要离心?真是笑话!”
丰淳与琼王之间的心结以及因此牵涉的错综复杂并非燕九怀这样飞扬跳脱的杀手所能理解,元秀也并不打算告诉他,只是道:“明日就是本宫七姐下降,你以为本宫会在这个眼节骨上容许长安传出公主们彼此拆台的传言来吗?”
她语气坚定,燕九怀斟酌了一下,有些不满的问道:“那么公主在靖安坊拜访可得到什么结果?”
“杜家十二郎与孟光仪之妻张氏的叔父国子监司业张明珠之子张献交好,杜十二已经当着本宫的面亲手书一信,使人送去张府,请张献说服其父张明珠出面斡旋,让孟光仪插手此事,免得曝露本宫干预。”元秀大概说了下经过,她敏锐的察觉到燕九怀听到杜拂日时仿佛暗松了口气,似乎笃定了此人出手孟破野便无危险一样,不由微微一怔。
燕九怀武功高明,五感极为敏锐,见状立刻出言掩饰:“孟光仪何等精明?杨太妃买通京兆府逼供孟大,他怎会不知?何况张明珠性情恐怕比他还要执拗三分,公主确定孟大能够活到那时候?”
“孟破野可以活到燕小郎君见着他,便已说明孟光仪虽然纵容了杨太妃使人逼供,但还是留了他的性命的,若不然,恐怕不等燕小郎君摸进京兆府牢,那边孟破野就已经被悬了梁,并留下手书指印,招供一切都是迷神阁所为、任秋不过是被冤枉的了。”元秀轻嗤一声,语气之中不无调侃,“燕小郎君狡黠聪慧,然而终究生长市井,你道栽赃一定要是活口吗?有时候死人更加可靠!”
燕九怀目中闪过一丝怒色,森然笑道:“如果太妃真的这么做了,就算她藏在了深宫大内,我也必送她与其子女去黄泉抵罪!”
“本宫还以为,燕小郎君会追问孟光仪为何会纵容杨太妃这么做呢。”元秀感受到他身上毫不掩饰的杀机,眼帘微垂,淡笑着道。
燕九怀略略收拾情绪,看了她一眼,微哂:“孟尹想知道任秋那日所撞见之人是谁,又不愿意落下个喜动刑讯的名声,因此借助杨太妃之手罢了。”
“孟光仪身为京兆尹,审案是其本份,何况此案还是今上特特交给他办理的,孟破野既然有嫌疑,他动刑审讯本就是常理,何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