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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五娘正要回答,却听张献咳嗽了几声,她虽然直爽,却也不是没心眼,不免一怔,元秀却比她更快的说道:“张家郎君可是身子不大好?”
张献止住咳嗽,却微微皱了眉道:“五娘从正月里到半个月前一直都在东都陪伴祖母,神禾原上赛马之事怕是不清楚的,娘子问她却是问错了人。”
元秀不想自己公然出言质问后,张献却还是回了话,分明是担心孟五娘不知不觉中被拖下水,她原本因为张明珠的缘故,对张献谈不上什么好感,如今见他为着孟五娘不惜得罪自己,倒有些佩服张明珠教子,或者迂了些,但风骨却是不差的,微笑道:“张家郎君误会了,我提神禾原上赛马之事,也不过是想知道升平县主的骑术与郑家郎君究竟哪一个更好罢了。”
“你可是与升平县主约了赛马?”孟五娘却自以为明白了,反过来安慰张献道,“升平县主虽然是宗室,但也不是输不起的人,她的骑术不错,只是箭技却不怎么样了,与她经常一道的裴二十四娘、晋康县主,虽然骑术比她差一些,可箭技都在她之上,不过这三个人自小交好,所以出游差不多都是一道儿的,倘若真要比,想赢她们还真不容易。”说着孟五娘倒是惊讶道,“升平县主居然会约了你,这么说你的骑术想来也是不错了?对了,你是谁家女郎?”
她到此刻才想起来问,元秀道:“我姓李,在族中排行第二十一。”她说的二十一却是照着整个皇室的大排行来算的。
果然孟五娘猜到了赵郡李氏上面:“这么说你与李十娘倒也是同族了?李家的女郎里面我熟悉些的就只有她和李七娘,如今她们两个都不在长安,你这两个堂姐在长安一向活泼,你倒是静默得很。”
元秀复问道:“五娘子方才所言,郑纬堂堂郎君,骑术居然还不如升平县主么?”
孟五娘听她一再提这个问题不免有些儿不喜,她轻蔑的说道:“李家娘子,你莫要怪我说话难听——”张献无声叹了口气,见杜拂日神色平静,并无开口之意,心下微微一动,索性也不去管,便听孟五娘继续道,“你这话说的我可就不爱听了,什么叫做郑纬堂堂郎君骑术居然还不及升平县主?咱们女郎有什么地方不及郎君了?本朝高祖与太宗皇帝于太原举事时,其时平阳公主与其驸马尚在长安,前隋闻讯欲擒之为质,结果驸马畏惧,丢下平阳公主独自潜逃,反而平阳公主束发男装,散家财、聚兵众,号为娘子军,于关中四处征伐,为我梦唐开辟基业,那柴绍好歹也是八尺须眉,亦是凌烟阁中二十四开国功臣之一!当此之时,比平阳公主不如多矣!”
她说的平阳公主谥昭,乃是本朝唯一以军礼下葬的公主,为高祖皇帝与太穆皇后的爱女,前隋无道,其时天下烽烟四起,本朝高祖与太祖时驻太原,亦揭竿而起——那时候李家家眷几乎都在长安,前隋自是不会放过,当时高祖皇帝派了密使暗中前去通知公主夫妇此事,平阳公主的驸马名柴绍,武将出身,得知此讯后,知道长安不可久留,却又担心难以逃脱,便向平阳公主表现了出来,平阳公主性情飒爽,见他这么说,极为干脆的同意让他独自离开,柴绍竟是毫不留恋的独自乔装匿去!
而平阳公主亦不坐以待毙,她回到了鄠县一处庄子上,将家资散尽,以招聚左近山中隐匿的亡命之徒数百人,以此起兵与高祖皇帝相应,多次击退长安隋军。等到高祖皇帝攻入关中时,平阳公主已经为父亲打下了盩厔、武功、始平等地,高祖皇帝深为心悦,定鼎之后,赏赐总是迥然其余诸女。
——当初高祖皇帝举事之时,身边除了次子、后来的太宗皇帝外,连带长子都一起留在了长安,高祖皇帝长子接密使之信后投奔太原时,为了不被隋军所阻,仅带精锐,高祖少子、并数孙与姬妾几乎皆被隋杀。遗留在长安的眷属里面,平阳公主委实是一个异数了。
元秀同为梦唐帝女,对平阳公主自然是深为佩服的,如今听孟五娘驳斥自己,也不生气,反而一脸赞同之色的点了点头:“五娘子说得是极,却是我说差了。”
“那郑纬早先一心从军,在弓马上面是很花过一番功夫的,在长安郎君里面倒也算不差的了,他的骑术应与升平在伯仲之间,若要一定说谁赢,却也很难断定,各自在五五之数罢了。”孟五娘性情直爽也有个好处,那便是不计较,她虽然不忿元秀言语里面似认为女子弱于男子,不过见元秀认错,便不再追究,而是回答起她先前的问题来。
元秀抿了抿嘴,她早先的猜测倒是确认了……
张献知道元秀如今接了丰淳让她彻查赵芳仪并郑美人小产之事,虽然不知道元秀忽然提起神禾原赛马时,但郑纬与郑美人乃是同族姐弟,宫中之事一向语焉不详,他可不想孟五娘好端端的被扯进去,一时间十分后悔为了给孟光仪传讯而选择了在蘅厅接待元秀。
此刻见元秀听了孟五娘的回答似沉默下来细思,便暗中给杜拂日使了个眼色,杜拂日一哂,站起身来告辞。
孟五娘奇道:“如今已是午时,我方才听说有新客,过来时就吩咐了厨下多备些酒菜,怎么在这时候要走?”
“五娘子这般盛情本不该辞,只是我等已与人约好。”杜拂日说着,含笑看了眼元秀,元秀一愣,孟五娘已经露出了恍然大悟之色,掩口笑道:“原来如此!这样我若是再要留客却是不知趣了!”
张献在旁苦笑了下,元秀看着孟五娘态度立转,方才还在殷勤的留她下来用饭,这会却恨不得把她与杜拂日一起推出了门,自然明白杜拂日阴了自己一回,她笑了笑,别有深意的看了眼杜拂日,道:“十二郎不提,我险些忘记了……既然如此,咱们走罢!”
她有意咬重“咱们”二字,孟五娘心里认定了这是两人之间彼此有意,所谓与人约好了,恐怕是想两人私下里相处,虽然因着张献身上有母孝在身,如今她还没过门,却早已以张献之妻自居,杜拂日既然是张献的朋友,孟五娘自然视其如叔,见状哪里有不帮着敲边鼓的道理?当下她连送客也免了,还拦住了想起身相送的张献,一本正经的对杜拂日道:“十二郎到这里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想起来母亲那边有些儿不妥,怕是要我与献郎立刻过去瞧瞧,李家娘子便烦请你相送罢,左右你们也顺路。”
张献见她这样明目张胆不遗余力的想要叫杜拂日与元秀公主扯上关系,不免轻斥道:“哪有你这样做主人的?这里又不是杜府!”
孟五娘性情直爽,敢于与情敌短兵相接,如何肯这么被他训斥,当下反唇相讥道:“你素日总说十二郎与你情同兄弟,这京兆府后宅他又不是头一回来,送一送李家娘子又怎么了?”
饶是张献素来端庄也不禁抽了抽嘴角,孟五娘犹自不肯住口,冷哼道:“不解风情的呆子!你自己呆头呆脑,可也别叫十二郎也与你一样啊!”她这话说的声音不大不小,虽然传不出蘅厅去,但厅里这几个人却皆听得清楚,霍蔚与于文融对望了一眼,都有些无语。
元秀倒是忍着笑对她道:“张家郎君虽然忠厚了些,然而我瞧五娘子是个聪慧伶俐的,如此却是正好了。”
孟五娘究竟没出阁,又当着张献的面,脸上微微红了一下,却轻嗔道:“送你的人都起身了,你们还不快去?”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八章 有子同车
'更新时间' 2012…06…23 23:29:49 '字数' 3577
待出了京兆府,元秀登车,杜拂日正要上马,却见马车被于文融赶着稳稳停在了他身旁,车中元秀低笑道:“日头毒辣,既然彼此目的相同,十二郎何不登车同行?”
杜拂日手下一顿,放下了缰绳,隔着车帘微笑道:“贵主这是存心要为难我了。”
元秀今日出宫,因是要到京兆府大牢中探望任秋,珠镜殿的宫女虽然不能说经常在外抛头露面,但有了端午时在朱雀长街上和邓国夫人那次偶遇的例子,再有一个云州公主被弹劾,她可不想因宫女被认出来,所以只带了负责打通关节的霍蔚与赶车的于文融,如今于文融赶着车,霍蔚和他同坐了车辕,此刻跳下来让出地方以便杜拂日登车,车中自然只有元秀一人。
见杜拂日依言上来,元秀便吩咐于文融:“叫霍蔚赶车,你去替十二郎牵了马。”
“骑着无妨。”杜拂日接口。
于文融等了一等,见元秀没有反对,便笑道:“谢郎君。”这才下车去骑那匹神骏的青骢了。
元秀今日虽然没有用公主仪车,但这驾马车也颇为宽阔,杜拂日虽然身材高大,坐在其中倒也不觉得扃牖,车外烈日炎炎,车内因冰盆的缘故竟有凉风习习之感,两人之间横放了一只高及膝处的小几,上面放了一只尺宽的荷叶边贴金箔青瓷扁壶,壶边配了四个小盅,元秀亲自动手翻了两个小盅放到彼此的面前,将腕上玉腕连同衣袖往后拢了拢,正要去提壶,杜拂日已经抬手示意自己来,微笑道:“岂敢劳动贵主?”
马车略有颠簸,然而杜拂日手腕极稳,壶中斟出却见色泽深碧,带着扑鼻芳香,元秀等他将两盅都斟到了八分满处,微笑道:“你却是倒多了。”
杜拂日执盅一哂:“不敢瞒贵主,今日确实甚是炎热,从京兆后宅出来这段路,我确实有些渴了。”
“本宫说你倒多了不是因为这个。”元秀抿嘴笑道,“本宫岂非也是一路走出来的?”她说着却从车座下面翻出了一个包裹——如今正是盛夏时候,这包裹却是裹了一层狐裘,元秀解开狐裘,露出里面革皮,再打开,才看到了一只银罐,外壁已经凝结了一层细密的水珠。
“原来贵主还备了食冰?”杜拂日这才明白元秀说他倒多了的意思,如今盅里已经八分满,加上马车略有颠簸,恰是正好,再加冰进去,却不免会撒出来了。
元秀悠然道:“原本本宫是不打算加的,毕竟宫里已经因贪凉出了太多的事情,上一回耿静斋也劝本宫莫要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