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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小郎君觉得本宫会告诉你么?”元秀大大方方的反问,“如今府邸搜也搜了,查也查了,这会是不是,也该歇息了?”
燕九怀的脸色顿时阴沉犹如乌云堆叠,只是他才有动作,旁边一名常服男子忽然轻咳了一声,提醒道:“燕小郎君,我等奉命前来护送贵主回宫……”
“宫中,这几日,恐怕很难太平啊!”闻言,燕九怀伸向元秀的手顿了一顿,目标从她的脖子,变成了鬓旁,漫不经心的替她拈下一片紫竹,淡笑道,“公主殿下难道就这么放心那些禁军吗?”
元秀站起了身,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燕小郎君先将本宫丢在此处,如今又假意来接,不嫌多此一举么?”
这会随同燕九怀前来的人搜查了整个贺宅正陆陆续续返回,听见元秀这么说,都惊讶的看向了燕九怀,燕九怀皱了皱眉,哼了一声:“公主殿下这胡说八道的本事倒是见长了,只可惜你此刻再会说,倒还不如我这般会几手拳脚,好歹也能够逃出生天去!”
方才劝说燕九怀的常服男子不觉皱眉道:“燕小郎君!”
“方才还说是来护送本宫的,现在又变成了逃出生天,莫非尔等居然是要对本宫不利?”元秀冷笑一声!
那常服男子忙道:“我等是奉了杜相之明,恭请贵主回宫!如今太上皇无道,自甘退居兴庆宫,长安因此有些乱,杜相担心贵主安危,这才让我等前来!”
元秀看了他一眼:“本宫似乎在玢国公府中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那常服男子莞尔一笑,抱拳道:“在下杜默,玢国公府鹿剑园中总管。”鹿剑园是杜拂日的住处,看来果然是杜拂日在回到迷神阁后,立刻察觉有异,命近身之人亲自找了过来。
“既然要护送本宫回宫,那便走罢。”元秀一拂袖,淡淡的说道。
燕九怀哼了一声,然见杜默盯着自己,究竟迟疑了下,没说什么。一行人簇拥着元秀上了马车,灯火通明里,修政坊里也不知道有多少家被惊动,虽然晓得昨晚才有了宫变之时,如今都紧紧闭了门免得多事,但贺宅甚是宽绰气派,附近的人家也多有绣楼高阁,暗地里也不知道多少人的眼睛看到了这行人匆匆而来,陪着一位贵主离开……
不过就算他们不这么大动干戈,修政坊也是城南之坊,所谓城南韦杜去天尺五,这附近也不知道住了多少两家之人,杜氏既然有意要宣扬自己是被从贺宅带走的,便是自己不是在这儿被遇见也是一样。
由建福门入宫,经纵街,过含元、宣政、紫宸三朝,再穿过分割前朝后寝的宫门,不过隔了一天一夜,再回到大明宫时,却仿佛过了一世。
风从太液池上吹来,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其中又有极为浓郁的熏香——那是五枝香的气息,不知道是嘉城公主,还是其他什么人所燃,然而即使这种号称燃后冲霄的香气,依旧无法完全掩盖血的味道。
宫车在珠镜殿前停下,杜默挑起车帘,微笑道:“请贵主下车!”
元秀沉默的躬身出了车,正待跳下去,眼前却忽然伸过一只手来,她不必看人,只看那枚韘环也知道是谁,元秀眯起眼,果断的接住,借力跳下马车,下车后她也没有松开,从外人看去,携手拾阶而上的两人,男子丰神俊朗,女郎国色天香,皆是气度不凡,当真是好一对璧人。
而元秀一面用尽了力气将自己长达半寸的指甲狠狠掐入杜拂日的掌心,一面笑颜如花:“十二郎怎么会在这里?”
杜拂日在她动手的最初露出一丝愕然之色,但随即恢复了若无其事之状,任凭她掐着自己,淡笑着道:“昨晚答应贵主之事尚未完成,因而在此等待。”
“十二郎真是信人。”元秀笑眯眯的称赞着他,手中却又用了用力,她不禁分外感谢薛氏,在这些日子以来对她弓弦上面毫不留情的鞭笞,才使得她加倍练习,以至于虽然是女郎,但腕指上的气力也算可观。
掌心逐渐粘稠而潮湿起来,元秀知道这不仅仅是因为盛夏未过的缘故,她含着愉悦的微笑侧过头去看杜拂日,却见对方言笑自然,像是毫无所觉,这种不动声色让动手的人实在没有半点儿乐趣可言,元秀觉得心头之火烧得更旺,她眯了眯眼,微笑道:“既然如此,还请十二郎在殿上略等,本宫去换件衣裙再来。”
“贵主请自便!”杜拂日彬彬有礼,世家子弟应有的仪态风度丝毫不缺。
说话间两人已经携手进了正殿,已经快急疯了的采绿、采紫、采橙并霍蔚见状原本激动欲上前,看到了这一幕不禁都是一愣!
元秀飞快的扫了一眼,已知昨晚采蓝、薛氏等都没有回来,她这才放开了杜拂日,两人这会都穿了广袖的款式,元秀指尖带着一串儿血渍放了下来,浅朱罗袖很好的掩盖了异状,她吩咐道:“采绿与采紫进来伺候本宫更衣!采橙去做些小食,霍蔚陪着十二郎略坐片刻,本宫过会便回。”
“是!”这几个都不是才进宫的人了,况且又久在元秀身边独当一面,虽然才经历了巨变,一个个面色惨白形容委顿,但究竟面上还是沉得住气的,被元秀一吩咐,忙各行其事。
一直到进了寝殿,将门关上,采绿又一口气放了两幅纱幔下来隔断,这才压抑着哭出了声:“昨儿阿家出宫去,奴还担心阿家若在北里那边耽搁了辰光回宫,总是不太好的,却不想这是上天垂怜,叫阿家不必在宫里受昨儿一夜的苦楚……只是阿家这一晚难道都是在迷神阁里不成?蓝娘她们呢?”
比起采绿,采紫虽然没哭出声,眼泪却是成串儿的簌簌落着,拿帕子死死捂住了嘴方按捺住。
元秀默然良久方道:“我听说五哥和大郎三个如今都被软禁在蓬莱殿,这是真的假的?”
采绿见她问话,赶紧就着袖子抹了眼,哽咽着答道:“奴等从宫变到这会都没能离开珠镜殿几步,从天亮后更是连殿门都出不得了,只是半夜里的时候,曹才人亲自送了卫王殿下过来,原是打算叫咱们藏他一藏的,后来霍蔚做主将卫王殿下藏在了浇花用的井里,谁晓得后来还是被禁军找了出来,倒是说要送到蓬莱殿里去……邱监……邱逢祥将宫里管得极紧,霜娘自告奋勇要出去看一看,仗着灵巧钻进了殿下不远的杏林,可没多久还是被送了回来,还被禁军自称当做了刺客射了一箭,伤着了胳膊,这会也请不到太医,奴没得阿家之命就取了阿家私房里的参替她熬了碗先养着,伤口也只得草草包了,如今是她的妹妹雪娘在旁边看着,毕竟这会除了雪娘旁的人怕也难上心了……”
元秀摇了一摇头,惨笑道:“她倒是个忠心的,但这会别说一支参,就是旁的又怎么样呢?”
采绿禀告时采紫倒是好歹趁机收拾了下情绪,这会便拿帕子擦好了眼睛,低声问道:“阿家如今好好的回来了,奴等却是能够放了些心,昨儿的事情……虽然涉及了五郎,但阿家是女郎,想来是不会……只是,奴看方才那位郎君很是眼生,他……”
采绿看着似比采紫镇定,元秀一问就能回话,其实心里也乱得紧了,这会听采紫问到了才如梦初醒,采紫不曾见过杜拂日,但她却是替元秀往鹿剑园里送过信的,也知道元秀曾自请下降杜拂日之事,此刻便接口问道:“阿家是杜家郎君送回来的,莫非杜家也参与了宫变之事么?”
邱逢祥身为内侍省监,又领着神策军,将六宫竟是管束得滴水难进,宫变发生至此都已经一个白天过去了,珠镜殿的人却连杜青棠亲自出面召集群臣至太极殿议事都不知道。
不过元秀这会也没心思和她多说,只是摆了摆手道:“取件衣裙来换了,再去看一看霜娘。”
采绿正要答应,谁知却晃眼看见了元秀指尖滴血般的颜色,原本还以为是凤仙花汁,但鼻端却传来了隐隐的腥气,竟发自元秀指上,而非殿外飘来,她吓得一把抓住了元秀的手,用颤抖的声音问道:“阿家的手……”
“这不是本宫的血。”元秀无所谓的道,“倒是忘记了这件事了,采紫且去打盆水来。”
采紫用力咬了咬唇,才起身匆匆出去了。
“阿家这血究竟是哪里来的?”采绿急急问道。
“方才我不是与杜家十二郎携手入殿么?想是昨儿个宫变将我吓着了,因此十二郎扶着我时,便失了手,将他抓伤了。”元秀轻描淡写的说道,“不过我想杜十二既然未曾出言提醒也未曾惊叫出声,想来他也不是很痛,做郎君的,又是宫变之事,哪有不受点儿伤的道理?”
她话是这么说,但采绿看着她半寸来长的指甲中赫然填满了血渍,有几处甚至还有些皮肉之屑,可见元秀下手之狠,不必亲眼看到也能够想象杜拂日的伤口何等恐怖了,这位箭技惊人的十二郎,估计五六日内是休想拉弓了!
“虽然如此……可是杜家既然也参与了宫变之事……”采绿听了不免替她担着心,这时候采紫却已经捧了水进来,是现打的井水,极凉,元秀把手放进去,清水立刻变做了血水,采绿从旁取了一块帕子来替她擦了擦,采紫复去换水,如此换了三盆,元秀才洗净了手,看着面前的水盆问:“卫王送过来时曹才人有没有说什么?”
采绿答道:“奴等原本也不知道她做什么要送到阿家这里来,但曹才人说宫中有变,卫王是郎君又是皇子,恐怕禁军会对他不利,因此曹才人不敢叫他留在大福殿,若是送到紫宸殿或蓬莱殿去呢,却也太过显眼了些,所以想求阿家收留,后来知道阿家昨儿个恰好不在宫里,更是要求将殿下留下,那时候喊杀声已经到了含凉殿的位置,霍蔚想着阿家左右也不在,便咬咬牙同意了。”
元秀点了一点头,淡然道:“藏卫王的井是哪一口?曹才人想的也没错,本宫这里离着大福殿可不近,她发觉意外送卫王过来定然是要么不带,要带只带心腹,路上也会小心的,珠镜殿里又没有本宫在,这一点旁人不知难道那起子谋逆之人会不打听清楚了吗?如何还会找出来?”
“就是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