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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树杂草倒影斑驳透着点月色,像是有工匠用新染的梨花色涂料将它画了一遍,知了叫声此起彼伏,给野外作业加大了难度。好在练武之人五官通透,风中还未遣散的血腥气遥遥指向河边的一片小树林。
这气息越靠近小树林便越是浓郁,荣成臻凉突然停下脚步,略有所思。这交杂的空气中闻不到袁和烟身上的金珠绿云香。
“袁和烟是被人救走了。谁会救她?为何救她?”荣成臻凉沉吟道。
竺卿宛脑中突然闪过那日密室之中的荼勒,难道是他?可那又是谁劫走她的呢?
“去里面看看!”
两人悄然无声地走在落满树叶的泥地之中,那脚步恍若踏在纯白柔软的棉花云朵之上,落叶从面颊擦过,在身边画上一道折线轻轻落地。
前方树旁隐约有个人影的轮廓,靠在树桩旁静坐,对于背后的人,毫无反应。
竺卿宛隐到那人身后,轻轻一推,那身体软软地倾斜向一边,重重地倒在地上。
荣成臻凉将手伸到他鼻息之下,淡淡道:“死了。”
“接着!”荣成臻凉递过剑,扶起尸体,全身上下摸索了一遍,尸体的着装像是一般人家的仆人,灰布麻衣,虎口处厚厚的茧子说明此人会武,荣成臻凉将尸体翻了个面,眼神久久落在那尸体的后颈处的裂痕上。
“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看这个伤痕,是死于震天掌之下,震天掌是兆京皇城护国大将许自悠的武功,可你觉不觉得,这个姿势有点奇怪?”荣成臻凉将尸体摆成初见的样子。
“是,靠树而坐,怎会死于背部袭击。除非有人刻意将他摆成这样。为了迷惑对方?”
荣成臻凉放开尸体取过剑,目光却集中在脚下的泥地里。
“他是许自悠的人,死于许自悠的手。看来有人出其不意救了袁和烟,追杀至此。看你脚下,原来落叶覆盖的那个厚重脚印,分明承载了两个人的重量,看来此人怕被伏击,未追进就先走了。”
“可许自悠为何杀了自己的手下?还有,他不是朝廷的人么,为何劫持郡主?”
荣成臻凉唇角笑意凝结,深深地看着竺卿宛。
“不会是要,劫持我吧?”
荣成臻凉不可置否地点头。
“许自悠只带了一个人来,救袁和烟的人身手不差且出招急快,他为了逃命杀了手下在此迷惑对方。”
竺卿宛叹口气道:“选主人也要睁大了眼睛,不然哪天被卖掉了都不知道。我们现在去哪里找她?”
荣成臻凉勾起嘴角,掸掉手上的泥,拍着竺卿宛的肩道:“回庄!”
“吊人胃口是不好的行为!”
“你饿了?”
“……”
两人一路轻功追逐着回幽冥山庄,点过山川平地,竺卿宛此刻略有紧张,一方面担心着袁和烟的安全,一方面又揣测着她与荼勒之间的秘密。倒是荣成臻凉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彷佛知道袁和烟的下落般,倒是让竺卿宛宽心了不少。
一路横冲直撞地进了山庄,荣成臻凉第一句话便是:“谁看到和烟郡主了?”
“庄主,和烟郡主受了点伤,现在神医正在帮她看着。”
竺卿宛那是打心眼有点佩服荣成臻凉,他怎知袁和烟被幽冥山庄的人救了回来?
常子御正在给袁和烟把脉,她也是刚到不久,旁边站着荣成臻清。
“郡主只是受了点惊吓,无大碍,那些皮肉伤拿点药擦拭便是了。”常子御选了些药粉,出门时看了眼竺卿宛,似是在检查她身上有无伤痕。见她没事,倒也安心出去了。
“不会是偷窥狂救了郡主吧?”
“你说呢?”
“你怎么知道的?”
“泥地里的脚印。”
……
荣成臻清从恒卢山下来后并未回幽冥山庄,只是在后面晃荡了会,却看见有人在背后偷袭了袁和烟进了乌篷船,便当下雇了艘小船跟着。
交手时便发现了对方使得是震天掌,可荣成臻清的武功又岂是花拳绣腿,便与对方打在一处。因着郡主受了点伤,追至小树林后返回。
袁和烟自是知道自己替竺卿宛走了这么一遭,却在听说是许自悠时颤抖了一下。
“即便是他们抓错了人,可明知抓成了郡主,为何不放掉呢?”竺卿宛揉了揉太阳穴,皇家的事果然非她可理解的。
荣成臻凉脸上凝重了许多,荣成臻清在一旁出奇的安静,以至于让竺卿宛觉得他是不是转了性子。
躺在床上的袁和烟拳头渐渐紧握。
“既然没事,我们先出去了。”荣成臻凉丢下一句话,便拉着竺卿宛走出房门。
**
“你又救了我一次。”袁和烟含笑说道。
“你为什么还不回兆京?”
袁和烟从床上坐起,怒道:“你是在赶我走么?”
“这里不安全。”荣成臻清答。
“兆京一样不安全。护国将军都赶在幽冥境抓我,兆京最近必有大乱。”
“你留在这里干嘛?我不可能一直保护你!兆京即使大乱,也没人敢动你郡主一根寒毛。”
“我只是……”
“别只是,我荣成臻清向来靠自己,绝不会靠一个女人去争取什么。何况,我现在根本不想,我们兄弟两的事,你不必插手!”
“你都知道?”
“甸园密室你去过了?留下了好重的金珠绿云香味,谁带你去的?”
“我自己摸进去的!”
荣成臻清眼中似有火花迸出,一拳敲在桌子上,整间房子似有微微震动,袁和烟僵在一处。
“明天我就叫人护送郡主回京。”
“我不回去!”
“幽冥山庄庙小容不下郡主这样的大人物!”
“我不回去!”
“请郡主打点物品,明日会有人准时来接!”
“我不回去!”
“大爷的!你能不能换句话?”
“我就是不回去!”
“由不得你!”
“除非你亲自护送我回去!”
“……”荣成臻清一怔,渐渐收起怒气,“好。”
袁和烟轻轻叹了口气,目送荣成臻清离去,却微微自嘲。那年冬天,是他救了单独行于殇山雪地之上的她,却走进了她高傲自清的心里。那年大雪纷飞,那个行于冰天雪地间的厚重男子,掠过十二月的鹅毛大雪,相遇于豆蔻年华的一抹霜雪。
原本他长得也不出众,可偏是那略微的大男子主义和不管不顾的冲天仗义豪气,举手投足的硬朗与坚毅,与兆京的达官显贵整日无病□的公子哥差距那么大。
她知他不爱女人太过强硬,不爱承女人的情,可偏偏忍不住就是想助他一臂之力。听闻他被禁,她多想一日赶来幽冥山庄,偏又寻不到好的由头。
她皇帝舅舅此番同意她来幽冥山庄,无非把她当做一颗棋子,她这般聪慧的女子怎会不知。可她现在改了主意,原还想与荼勒互做交易,可如今宗政夜的人敢如此胆大包天的劫持她,既然不尊重她,她便无理由心甘情愿地做这颗棋子。
荣成臻清有他的想法,那便由着他,自己呆在兆京,没准还能暗中帮上他。
至于荼勒,既然他要对付的不是荣成臻清,那与她有何关系呢?
他肯亲自送她回去,这便是,她赋予韶华的芳菲。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五章
一大清早竺卿宛一个跑去甸园,碰见同样起来的荣成臻凉。
但两人的起了个大早却千差万别。与竺卿宛,是睡眠质量不好,三百六十五天里起得最早的一天,于荣成臻凉则是昨夜睡得不错,今日起晚了。
“今日袁和烟就走了。”荣成臻凉像是早已猜到了。
“说走就走啊,你哥是不是送她走啊?”
荣成臻凉笑得深不可测,“看来你也没我想得那么笨。”
竺卿宛傲娇地甩甩头,道:“那是啊,你从脚印不但看出了那是荣成臻清,还看出了那是两个人的重量是不?她又没受伤,你哥有这么好心背她回来?”
更何况,她第一天醒来之时袁和烟大约便是随着荣成臻清才到了她的房间,那日在甸园密室的对话,无一步让她有所怀疑。
荣成臻凉默认了竺卿宛的说法。
“对了,”竺卿宛蓦然间想起什么,“你爹身边的那个荼勒,你可熟悉?”
“他十多年前就跟着我爹了,似乎是兆京人士,我父亲对他有知遇之恩,怎么了?”
“没。其实,我大概也要走了,师傅交给我的事我还未完成,你的护卫这么厉害,可知玄火琴在何处?”
荣成臻凉皱眉,良久叹气道:“终是留不住你的,幽冥山庄还有好些事要发生,现在走也好。”
“要发生什么事?”
“你该知道时自会知道,我要腾出精力应付今后的事,玄火琴你尽可向北而去,找到火炎焱燚的傅家,或许会有些眉目。傅家人善音律。”
荣成臻凉双手搭在竺卿宛肩上,柔声道:“小猪,答应我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一旦这边脱手,我会尽快去找你。”
“放心吧。”竺卿宛笑笑,伸出手,“拉钩哦,你也一样。寒魄秘笈的那页暂放于你这,所以,你必须要准时来找我!”
“对了,”竺卿宛突然回头,“记住我刚才说的话!”
荣成臻凉有些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