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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要去哪里?」她细声细气地问。
「你说什么?」他大喊。「我听不见。」
「我说,我们要去哪里?」她提高音量。
「什么?」他还是听不清。
「我们要去哪里?」她用尽力气从喉头催出声音。
「喔,我们要去尝尝当皇帝的滋味。」
「当皇帝?」她愕然。
他没解释,潇洒地拨弄了下机车的龙头,转了个弯,钻进一条林间小径。
路有些颠簸,两旁林荫浓密,清冷的月光从树叶间筛落,奇异地也洒下了一片鬼魅气息,她不由得屏住呼吸。
「到了。」
正当她以为自己即将逼不回意欲冲出唇间的恐惧时,他总算开口。
她怔望着周遭。
「下车啊。」他柔声催促她。
「啊。」她这才回神,尴尬地下了车,傻傻地看着他将车停在一方小空地上,摘下安全帽。
对了,还有这个。
殷恬雨恍然察觉自己还戴着安全帽,想解开,却抓不到诀窍,还是路柏琛靠过来,温柔地替她卸下。
「你到底是怎么长大的?连安全帽都不会戴?」他温声调侃她,听得出毫无恶意。
尴尬,暖着她的脸。
他微微一笑,随手将安全帽丢在机车坐垫上,然后牵起她的手。
她背脊一颤,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潮扩至四肢百骸。
除了父亲和哥哥,这还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和一个男人如此接近,肌肤相亲。
或许对其他人而言,和异性牵手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小事,但对她,是不曾有过的奇妙体验。
他牵着她的手,一路将她带往一块邻近山崖的奇岩,自己先爬上去,再伸手小心翼翼地将她也拉上来。
她没告诉他,其实自己有点惧高,因为她很想和他并肩而立。
「妳看!」他牵着她的手,往前方一指。
她悄悄调匀急促的呼吸,鼓起勇气,顺着两人手指的方向望去,蓦地,气息再度凝住。
这回,不是因为紧张,而是赞叹。
「好漂亮。」她伸出另一只手抚弄自己紧窒的喉咙,为眼前捕捉到的极致美景而感动。
太美了!她从来不晓得从台北的山上望下去,可以将如此灿烂的流光收览在眼底,那是属于尘世的星空,与天堂相互辉映的璀丽。
她痴痴地凝睇着那一颗颗宛如水晶彩珠一般的霓虹。
「试试看。」他忽然转向她。
她又是一震他明亮的眼,也如同两丸迷人的黑玉。「试、试什么?」她觉得自己透不过气。
「朝山下大喊。」
「大喊?」她一愣。「可是。。。。。。要喊什么?」
「都可以。」他微扯唇,饱满的唇瓣性感得可比太阳神。
她心动不已,羞涩地敛下眸。
「你有讨厌的人吗?不如把那人痛骂一顿吧!」他提议。
她摇头。「我没有讨厌的人。」
「谁都可以。看谁惹你不高兴,尽量发泄出来吧。」
「大家都对我很好啊。」她还是摇头。
「可是你不开心。」
意味深沈的话如一道落雷,击中她,她冻住,不知所措地扬起眸。「你说什么?」
「你不快乐。」他定定地用那双黑玉般的眼眸,囚住她。「我在这双眼睛里,看见很深的忧郁。」
她在他眼里看见忧郁?她顿时仓皇。那他是否也看到了,她对他情不自禁的着迷?
她慌乱地躲开他的视线。「我没有不快乐,我只是。。。。。。只是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我总是让爱我的人失望。」
「你怎么会让人失望呢?」他不赞同。「你是这么可爱的女生!」
可爱?他说她可爱
殷恬雨不敢相信,除了她那个疼妹妹疼到入骨的哥哥,从来没人会用这样的形容词形容她,她在殷家人眼中。。。。。。是可怜的,她总能在他们眼中看见令她难受的同情。
她拥有殷家高贵的血统,却不够出色到足以匹配那样的血统。
她令所有人失望。
「我才不可爱。」她垂下头,吐出唇间的每一个字,都像根尖尖的小针,扎在自己心头。「我很。。。。。。就说我很平凡吧,我们家的姊妹,每一个都比我漂亮几百倍,也比我聪明几百倍。」
「你很可爱。」他坚持自己的看法。「而且很温柔。」追加一句。
「我没有!」她近乎惊恐地反驳。
「妳需要的是自信。」他又浅浅地勾唇了。他微笑的模样,才叫温柔。「来,跟着我一起喊」
他松开她的手,在自己嘴唇前圈成一个传声筒。「不要瞧不起我」
什么?她傻傻地听着他高亢的宣言在山谷间回荡。
「快跟着我喊啊!」他催促。
她做不到。
「妳可以的。」他鼓励她,清隽的嗓音如磁石,吸引她。「跟我喊。」
「不要。。。。。。」
「不要瞧不起我」他又示范一次,这回比之前还大声。
「不要。。。。。。瞧不起我。。。。。。」
「我是最棒的」
「我是。。。。。。最棒的。。。。。。」
「我会征服世界」
「我会。。。。。。征服世界。。。。。。」
这太疯狂了!她到底跟这男人在这隐僻的山区做些什么?她会征服世界?只有杜鹃窝里的精神病患才会这么说吧?
但她,真的这么说了。。。。。。不,该说她真的喊了。
而且一次比一次高分贝,一回比一回慷慨激昂。
她疯了。
要是让家人看到她对着山下狂喊嘶吼的模样,怕是一个个都会惊冻成千年冰雕吧。
「路、路柏琛,我、我不行了。」她喊到声嘶力竭。「我的嗓子快哑了。」
「过瘾吧?」他微笑望她。
「嗯,过瘾。」她喘气扶腰,蹲下来。
「痛快吗?」
「很痛快。」
「有没有君临天下的感觉?」
「有。」她微笑。原来他说当皇帝的滋味,就是如此自由奔放的畅快。
「下次再跟我一起来这儿喊,好吗?」
「好。」她顺口回答,两秒后,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
她愕然抬头,望向他。
夜色苍茫,他昂然挺立的姿态有如一尊黑暗神祇,她看不清他的表情,胸口紧窒,待他也跟着一起蹲下来后,她才认出那张端方好看的脸,淡淡地浮着笑,带着些微窘迫与不安的笑。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用这种方式骗你跟我约会,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追求一个女神。」
女神!她陶陶然,脑子发晕。
「Daphne。」他握住她一束秀发,轻轻地往自己的方向一扯,她便像着了魔似的,不由自主地靠近他。
他用一个又温又凉的吻,叩她又软又娇的唇。
她怯怯地敞开唇,同时,也敞开心。
「我喜欢你,Daphne。」
她叹息,醉在他迷人的声浪里。
「你喜欢我吗?」
「喜欢。」
她喜欢极了,不,该说她无可救药地爱上他。
因为爱他,她不惜在家里掀起一场革命,她的父母极力反对她嫁给一个毫无家世背景的寻常人,她却执意要嫁。
「除了他,我谁也不嫁!」她撂下狠话,在母亲逼着自己去相亲时,随手抄起一把剪刀指向咽喉。
全家人都让她从来不曾有过的决绝给吓着了,从小最疼她的哥哥更立即出面替她求情,说服父母亲答应这桩婚事。
「好吧,至少这年轻人考上了律师执照,还算有点才气,只要我们好好栽培,他要出头也不是难事。」最后,就连一向严厉的父亲也不得不嘟囔着让步。
于是,在她从研究所毕业的那年,她披上白纱,与路柏琛成婚。
一段美丽的错误,就此开始
第二章
她的婚姻,是个美丽的错误。
多年以后,当殷恬雨回忆起当初和丈夫的相遇,心房仍一如当初,怦怦地跃动。
当然,经过这几年的婚姻生活,她已不复当年的天真,她知道丈夫之所以会接近自己,不是因为爱,是因为需要。
他需要她,需要一个能帮助他顺利步上仕途的妻子,而她的家世背景,刚巧十分适合。
他是怀着心机追求她的。
殷恬雨不确定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猜到这一切前因后果,也许她一直隐隐约约地认知着,只是不愿对自己承认。
但某一天,当他眉飞色舞地在餐桌上对她叙述,他是如何装傻扮诚恳,在党内两大派系的成员间斡旋,终于使他们都答应全力推动某项法案,她蓦地恍然大悟,原来他也曾将同样的手段用在她身上。
他不如一般人所看到的那般热诚无害,他的心思其实很深沈。
他在党内大老面前,总是装成一个有才气、有抱负,却稍嫌热血与冲动的年轻后进,降低他们对他的防备之心,正如他也曾在她面前装成一个窘迫不自在的年轻人。
那些政坛前辈们上当了,她,自然也上钩了。
他根本不是她当初所想象的那个不擅交际、拙于言词的男孩,她以为他和自己一样,都对社交应酬毫无办法,但其实,他厉害得很,长袖善舞,能用一种融合着谦虚的热诚,哄得每一个人都开开心心,让所有人都喜欢他,跟着他团团转。
就连她父母,如今也完全被他收服,称赞她果然有眼光,为他们挑了这么一个才华出众、前途无量的女婿。
她的兄长殷樊亚,殷家唯一的男性继承人确定不从政后,她的父亲更是倾尽全力栽培柏琛,期盼他有一天能接收自己所有的政治势力。
他是党内最亮的一颗新星,或许未来也将是左右台湾政坛的男人。
他是她的丈夫,是她最爱的男人。
没错,就算怀疑自己只是路柏琛摆在人生棋盘上的一颗重要棋子,她仍是深爱着他,迷恋着他。
她无可自拔啊。。。。。。
殷恬雨对着古董穿衣镜,挑剔地审视镜中的自己。
这些年她身材虽然稍稍丰润了些,不像从前瘦得像根竹竿,但身高是变不了的,无论如何都无法小鸟依人。
再者,她平凡的相貌也不适合装那种纤细娇媚的美人,她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