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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水,终于在这一刻突破了堤防,疯狂流泄,她在他怀里放声痛哭。
她哭了好久好久,像要把这许多年来的委屈与不甘,借着这番痛哭肆意逐去。
她不记得自己曾在任何人面前这样不顾一切地哭过,可今日却想放纵自己窝在他怀里哭泣。
她知道他会了解,他会明白,他会安慰她,会替她抚平这令人忧伤的一切。。。。。。他会懂她。
她不停地流泪,不停地哽咽,直到一道惊疑不定的声嗓,蓦地在办公室门口扬起──
「语涵?」
来人是于成凯,他脸色苍白,俊唇微张,显是对眼前这一幕惊愕非常。
正拥抱着的两人连忙分开,莫语涵急急展袖拭去颊畔泪痕,温泉则缓缓站起身来。
「这是怎么回事?」于成凯走近两人,「你怎么哭了?这位是谁?」锐利的眸在转向温泉时,悄悄燃起敌意。
「他是。。。。。。我的朋友。」莫语涵吸了吸气,强迫自己镇静地回应。
「朋友?」于成凯怀疑地扬起眉,阴晴难测的眸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梭巡,「你该不会就是因为他,才迟迟不肯答应我的求婚吧?」他尖锐地质问。
莫语涵只是咬唇不语。
「你说话啊!」他不禁拉高声调。
「不,先生,你误会了。」见气氛僵凝,温泉主动插口,「我和语涵只是朋友而已。」
「你究竟是谁?」于成凯皱拢眉峰,狠狠瞪他。
「敝姓温,温泉。」他伸出手,「我跟语涵是在高中时认识的。」
「是同学吗?」
「不是。只是她回外公家时,认识的一个乡下朋友而已。」温泉和煦地解释,「我们之间不是你所想的那种关系。」
「是吗?」于成凯半信半疑,挑衅地打量他全身上下,待确认对方一派温文和雅后,才不情愿地伸出手与他一握。「我是于成凯。」
「于先生,你好。」温泉微微一笑。
「这是怎么回事?语涵为什么哭了?」于成凯追问他。
温泉正欲解释,莫语涵却抢先一步开口──
「我没事,成凯。」
「可是妳哭了。」于成凯疑惑地望向她。
「没什么,只是工作上有点不顺而已。」她站起身,拢了拢微微凌乱的发,「你来找我有事吗?」
「我刚出差回来,想找你吃个饭。」
「对不起,我今天很忙。」
「可是我们很久没见了!」她毫不考虑的拒绝刺伤了于成凯,不觉大喊。
「你回去吧。」她别过头。
「语涵!」
「走吧。」
「不,我不走。今天我非问清楚不可!」于成凯火大了,俊拔的身躯逼临她。
「你想问什么?」她扬起苍白的容颜,毫不示弱。
「你到底答不答应我的求婚?」他吼,霸道的语气颇有强逼人上梁山的味道。
她倒抽一口气,明眸圆睁,「我不答应!怎样?」
「妳。。。。。。」
「请你冷静点,于先生。」见气氛忽然转为剑拔弩张,温泉再度插入两人之间。「你也是,语涵。」湛眸微微责备地瞥了莫语涵一眼。
「你别管!这不干你的事。」
温泉湛眸一黯。「我知道。」他哑声应道,却没就此退开,反而将于成凯拉到一旁,坚定地直视他。、
于成凯一窒,「你想怎样?」
温泉深深望他,良久,「你爱语涵吧?」突如其来一句。
「。。。。。。关你什么事?」
「如果真的爱她,真的想娶她,就该想办法多了解她。」一声叹息。「她个性很倔,总是口是心非,所以你要学着去听她心里真正想说的话,好吗?」
「你──」
「不要只约她吃饭看电影,只送她鲜花礼物,你真正该做的,是多听听她的心事。你懂我的意思吗?」坚毅的眸持住于成凯。
他张口结舌,一动也不能动。
「我言尽于此。」说罢,温泉回转眸,好深好长地看了同样呆立一旁的莫语涵一眼。「我先走了,你们好好谈谈。」他温声叮嘱她,轻轻拍了拍她发颤的肩。
她不觉伸手拉住他,「温泉,等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串悦耳的铃声蓦地扬起。
「是我的手机。」温泉说。
「哦。」她怔怔看着他,仍是紧紧抓住他臂膀,迷惘的神情犹如迷路的孩子。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等我接一下电话。」取出手机,按下通话键,「喂。。。。。。是张伯啊,有什么事吗?」倾听对方说话,不数秒,容色忽地一变,「什么?你说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她连忙问。
「是张伯。」他低声解释,「他说他刚刚忽然想起,那些油漆不是买的,是捡来的。」
「捡来的?」她一楞,片刻,原本昏沉的脑子迅速转动起来,「你快问他,是从哪里捡来的?」
「好像是山里。」
「哪座山?在哪里?那里怎么会有油漆?有很多吗?」她激动地追问,接着,仿佛等不及他传话,索性一把抢过手机。「张伯,我是莫语涵,你快告诉我怎么回事──」
足足与张伯交谈了将近五分钟后,她才结束了通话。苍白的容颜在转向温泉时,唇角竟微微扬起,似乎心情大好。
他不禁愕然,「怎么回事?」
「张伯说,他是在花莲山区捡到的,那天,他接了个临时工,看到路边有一些废弃的油漆罐,所以就抱了几罐回家,想将家里重新粉刷一下──」
温泉迷惑地望着她逐渐点亮光彩的眸,「真是这样,我们不是更没理由控告双城了吗?」
「你忘了吗?双城的油漆工厂在还没迁到大陆以前,就是在花莲生产的。」
「这意思是──」
「那些油漆罐,可能就是来自双城工厂的废弃物。」她解释,明眸闪过锐利的芒。
他恍然大悟。如果那些油漆真是双城迁厂时留下的,不论有意或者无意,都表示他们明显违反了有关事业废弃物处理的相关法令。
何况留下的,还是强烈污染环境甚至足以夺人性命的化学毒物。
「这下双城完了!要是真被我找到证据的话,我不但要他们付张家赔偿金,还要检察官提起刑事告诉,控告他们危害公共环境!等着瞧吧,这一次我绝对要告他们到底!」她傲气地强调。
温泉望着她微笑。这才像她。这样强悍泼辣又骄傲自信的模样,才像是她。
「我要去花莲一趟!现在马上就去!」她忽地揪住他衣襟,不顾一旁莫名惊愕的于成凯。「你会陪我去吧?会跟我一起去吧?你一定要跟我一起去!」锐气地命令。
也许旁人听了会觉得她任性得不可理喻,可温泉却只觉胸口难以言喻地揪紧,因为他听出了隐含在她命令口气下,那排山倒海的仓皇与恐慌。
「好,我去。」他温柔地应许。
☆ ☆ ☆
果然如她所料,双城的油漆工厂在闭厂与迁厂时,是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疏忽。
藏在一片杂草后的工厂,杂乱不堪的厂房内除了废弃的生产设备外,角落里一罐罐油漆也是东倒西歪,散落一地;其中几罐,许是在搬运的过程不小心滚落路边,才会被张成给拾到。
这些含铅油漆是何时生产的,再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双城在迁厂时,竟如此草草善后。
看着录影带里的搜证画面,以及一张张清晰可辨的相片,双城的态度软化了,一口气将赔偿金额提高了十倍,想以私下调解的方式掩饰这次严重疏失。
可这一回,不但莫语涵不愿接受,张成也表示绝对要控告他们到底──
「我要他们还我一个公道!」
于是,莫语涵与检方合作办案,将这件案子推上法庭。
媒体闻风而来,双城不但声誉受损,正在进行的几个开发案也只能暂时搁下,这其中,自然也包括绿园镇的开发案。
两个月后,审判结果出炉,法官判决工厂的负责人入狱服刑,除易科巨额罚金外,并应赔偿直接受害的张家父子两千万。
他们胜利了。
退庭后,张成当着众人的面拥抱莫语涵,含泪感激她的鼎力相助;一同出庭的庭庭和宣宣也一左一右,抱住她的大腿,甜甜地对着她笑。
莫语涵也回他们一抹粲然的笑,一颗心轻盈地飞扬。
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每回出完庭,她通常只觉整个人被掏空,只想躲去芳疗中心忘掉扰人的一切,从不曾像现在这样神采飞扬、活力充沛,甚至觉得自己可以马上接下另一个案子了。
这感觉,太奇妙了。
她流转眸光,寻找温泉的身影,迫切地想与他分享这激昂的情绪。
这两个月来,他一直留在台北陪着她,在她家附近租了个小房间,陪她东奔西跑,一起为这件案子奋斗,他一直在她身边。
「温泉呢?」找不到熟悉的男人身影,她忍不住询问张成。
张成闻言,脸色一黯。
她蓦地有种不祥预感,「他人呢?刚刚不是还在这里吗?」
「他有跟我说,他会先走。」张成搓着手,垂下眸,不敢看她焦急的神色。
「为什么要先走?他要去哪里?」
「回台东。」
「他回去了?干嘛那么急?连声再见也不说?」她喃喃低语,酸涩的滋味在胸臆间漫开。
「他。。。。。。就是不想跟你说再见。」张成叹了一口气,「阿泉说他最怕这种场面了。」
什么意思?因为他害怕说再见,所以索性连再见也不说,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在她面前消失?
他怎能这样做?怎能就这样抛下她?
她气极,倏地提起公事包,踩着高跟鞋就旋风般地卷出法院。
可才一踏出法院,媒体便立刻团团把她包围,镁光灯不停地闪,记者们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访问她。
「对不起,请让一让。」她不耐地展臂排开汹涌而至的人群,纵目四顾。
他不见了,真的走得无影无踪了,真的走了──
迷惘,像苍茫的夜色朝她当头罩落,她怔立原地,忽然间只觉眼前一片黑暗,辨不清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