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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秋庭瞧着他:“哦?我对你这屋子的主人越来越感兴趣了。”
孟知年笑了声:“何必谈及这些,若我活到白头,你岂不是会失望?我会让你得到你要的东西。”
毕秋庭略摇头:“这个承诺太虚无缥缈,我与你,可不是孟太师与皇甫君的关系。”
孟知年道:“你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
毕秋庭暧昧地笑了,并没有回答。
孟知年曾想,当初允诺卢玉盘嫁给毕秋庭,未尝不是一件残酷的事。为利交者,利尽而交绝,为势交者,势倾而交疏,为色交者,花落而爱渝。身处在这样的关系中,何等无趣和悲哀。
但事实证明也未必尽然。卢玉盘与这人愉快地相处了很长时间,甚至反叛了孟知年,将影子组织的情况泄露给星罗宫,造成极大的麻烦。孟知年不得已将她秘密处死,由此也失去了一个极好的眼线。之后为了修补这件事,毕秋庭花费了不少功夫,他常来常往地讨好孟知年,但似乎只是对此感到遗憾,仿佛卢玉盘究竟怎会叛变,都是与他无关的。
潘筠安然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正是晌午时分。少明在院子里玩耍,似乎一切都还平安。孟知年在房里睡午觉,他听见潘筠走进睡房的声音,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潘筠放下剑,除去外袍,又将什么纸制的包裹放在桌上,倒茶喝了一口。瓷杯轻轻碰了一下茶壶,衣袖擦过桌沿,隔着帷屏,孟知年听到这些声音。停了片刻,潘筠走近床边,揭开帐幔的一角。
“吵醒你了?”
孟知年说不是,身子动了动,摸到潘筠的袖子,半旧的衣服有柔软干燥的感觉,果然跟听到的一样。
潘筠道:“今天中秋,晚上蒸月饼,我带红糖回来了。要不要吃栗子?”然后回转身去拿了纸包来,剥出一块栗子送到孟知年嘴边上。
孟知年用手接过去,吃了两块就不想吃了。潘筠说,栗子是补脾胃的,多吃一个吧。
孟知年笑着,还是想吃潘筠蒸的月饼。虽然有人在准备着,但还是要潘筠自己去弄有意思。
那有什么问题,月圆人团圆,一起来吧。你的桃木梳子给我,家里没印子,要画些如意团圆的图案上去。
团圆如意啊……孟知年心想着,顺手往怀里摸出梳子来,在手里摩挲了一下。他想到蝉儿,可惜那天就被毕秋庭抱走了。那孩子孤孤单单的,没了母亲,也不知有没有人真心待他好。锦衣玉食疏远冷淡地养着,过上几年,会连怨都谈不上了吧。
或许是同样的心情,或许是看出些什么,潘筠在下午的时候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手里抱着个孩子,身后跟了几个侍官,没跟进门,具体蹲在哪里了潘筠没去在意,反正,能把这宝贝少君带回来就是了。
孟知年非常意外,他没想到潘筠能有这样的手腕,说抱来就抱来了,一点都没耽搁。潘筠把蝉儿抱在怀里,拍拍背脊,又拿糖葫芦哄着。那孩子果然也不太难哄,而且不爱哭,见生人的时候,总是笑着的。
孟知年想,潘筠在江湖中甘于沉寂这么多年,也真是非常难得的淡泊。他并不觉得那人的本心是如此不问世事,但许多年聚散离合,也大略能够猜到这其中的缘由。
孟知年想,若是没有发生过那些变故,若是所有人都还在,这府邸中该会更热闹。他这边有孩子、云痕、父亲,也许可以算上皇甫九渊,潘筠那边,也是孩子、妻子、母亲,上面老的,下面小的,数起来一串一串,月饼也要多蒸许多。
有一些人不在了,因此他和潘筠才能亲近如夫妇般地相处,甚至与彼此的家人保持微妙的关系。但也不全是因为那些人不在。人世间的事原本没有一个定数,这样走或那样走,都有可能殊途同归。
潘筠说,你的孩子总算给我抱到了,真不容易。
蒸月饼的空,他回到房里来拉孟知年,发觉熏香燃了一整天,于是打开窗来通风。厨下已经开始弥漫起蒸月饼、蒸包子的香气,天暗一些就差不多,若再能看见中秋的明月,就没有遗憾了吧。
孟知年任他开窗,仿佛正在出神:“你很想抱他?”
潘筠道:“你的孩子,当然要抱抱。少明小的时候你不也抱过。”他对蝉儿,隐约总觉得亲切,也许是预见那孩子日后要走的路,能哄到的时候,就多哄着一些。
孟知年道:“不是你的,就是我的,咱们两个就没有。”
潘筠笑了:“那可真是没办法,要不咱们约好,这辈子谁先走的,下辈子就当女人。”
孟知年道:“你欺负我吗?”
潘筠忽然觉得说错话了,沉默片刻道:“……以前我想过自己先走,让你活得久一些。但一个人会很寂寞的吧,只要分了先后,无论谁在后面都一样。所以还是一起走的好。”
孟知年听着,嘴角淡淡的有些笑意。
潘筠道:“以后你什么时候想走的话,就跟我说一声。不要太早,我还想看看蝉儿长大以后像不像你呢。”
孟知年微笑道:“那下辈子,我们不还是没有孩子?”
自从病了之后,他总是这样微笑着,叫潘筠猜不透他心底的想法,每逢佳节都是容易伤春悲秋的时候,若谈起这些,不免更加伤感。
那么,不如且看眼前,且放在心里的好。
潘筠的月饼长得比较胖,画的图案蒸好以后就不大清楚了,不过手艺还是可以的。他母亲过去每年也都蒸月饼,据说做的是菱花形的,自潘老夫人去世后,就很难再看到吃到了。提起来,还怪想念的。
临睡前,孟知年想起件事,问:“绿萝山庄怎样了?”
潘筠微微一窘。
潘筠道:“没有什么,只是孩子闹别扭。”
孟知年略笑:“女孩子?”
潘筠默了一下,说“嗯。”
潘筠终于给他笑得闷不住,道,真的没有什么,只是那女孩子看了本煽情动人的非法读物,穿着嫁衣爬到一棵树上,说不嫁给老师就不下来。
解铃还须系铃人,她爹由是诓了潘筠过去,意思是要劝下来,劝不下来骗下来,骗不下来娶下来。那女孩子原是非常生猛的,大有蹲在树上当钉子户的意思,但看见潘筠之后,给温言劝了两句,也没折腾也没干嘛,就乖乖地爬下地来了。
而后,她爹摆了一桌五光十色的宴席感谢潘筠,言语之中,这世道能够降服他女儿的也只有潘先生,云云。其意甚是深邃,对方含糊其辞,以酒挡过。
潘筠说着,自己笑了声,那尴尬还余韵未绝。
孟知年已经穿着睡服,往床边的小几上取了烟管来,抽了一口,悠悠地吐气。
孟知年道:“十五岁,如花美眷啊。”
潘筠看着他,微微地郁闷着,揽住他压在床上:“你十五岁的时候,就没有爬过吗?”
孟知年略皱了一下眉,手仍托着烟管,垂落在床被上,勉强笑着:“没有,绝对没有,我从来不爬树。”
潘筠道:“那就是爬别的,反正爬过。”
孟知年也不争辩了,只是笑,左手抱着潘筠的背脊,跟他细碎地亲吻起来。潘筠觉得他的脸颊很凉,嘴唇微微湿润,但也是凉的,再摸到手指,指尖僵冷,像给水泡过一样。
潘筠道:“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太累了?”
孟知年道:“没什么……总这样了。”
潘筠把他的紫金竹烟管拿过来,凑近嗅了一下,脸色突然变了。那味道他认得,已经不是烟丝,是罂粟粉。
潘筠握住他的肩膀:“为什么要用这个?”
孟知年起先没说话,神情低落着,而后略笑了一下。他怜惜那烟管,用了好些年,一直都很顺手。潘筠自然不可能还给他,血海罂粟臭名昭著,有一点都要彻底烧掉的好。软劝不听,心急之下争执了两句,潘筠忽然把烟管掷在地上,清脆一声后,又继续滚出很远。
孟知年沉默了一会儿,自己勉力下地,循着声音去捡。他四肢虚寒,全身酸痛,早不如先时敏捷,就在脚边不远处,却好久也没有碰到。
潘筠就这样看着,直到孟知年的手渐渐停下来,头低垂下去。潘筠走上前蹲下身,扶着他的脸:“你告诉我,是不是病得很难受?”纵然相隔了这么久,已经一个在玄武宝座上,一个在江湖市井间,掌心抚过额际的时候,心底仍然变得柔软。
“难受的时候,要跟我说,不要这样一个人忍着。我已经安排好了,明天大夫就会到这里的。”
潘筠说:“你若总是不说,真要出了什么事要我如何呢?……”
孟知年微微摇头,伸出手臂抱着潘筠,把脖颈靠在他肩上。那是种全然交托出去的姿势,不再尖锐,也不再有疑惑。他永远不会对别人说自己很难受,即使是潘筠。但这一次说好同衾同穴,就不可以再食言了。
二十一 寒江
任无毒说,这事情我知道。
以他的实际身份,留在天一殿境内是件危险的事情。以他的性子来看,也很难长久呆在一个地方。
星罗宫多时动荡不安,为了维持与天一殿分庭抗礼的局面,姬宫主首次放低姿态与江湖势力缔结盟约。是一方数年间兴起的组织,名为寒江一飘舟。听起来有点野狐禅,但历史往往掌握在小人物手中,说的就是这样一回事。
寒江一飘舟可以在短短数年间家喻户晓,只因为他们太滑溜,泥鳅似的。他们借着诸般事端而游说连结西北各方势力,如同合纵六国一般,因此还曾与中原公法庭发生冲突,间接开罪天一殿。他们行动的目标并不复杂,只是团结西北这一片不在天一、星罗势力范围内的力量,挑动龙虎争斗,从中灵活取得利益。
天一殿和星罗宫不来往有一阵子了,任无毒因为这件事而和孟知年常相来往,孟知年一直跟他客客气气的,但就是不松口。
任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