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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改变,不仅仅在他的杨哥哥面前。偶尔遇到院里的熟人,平安会热情地打招呼,对方往往亲切地说“平安现在变大方了!”,平安便低头羞涩地笑。间或偷偷地瞟杨远帆一眼,仿佛与之分享一个不为人知的只属於两个人的秘密。
张培红偶尔在家的时候,会特意前来感谢杨远帆对平安的照顾。正是在这些不多的接触中,他发现她并不如自己想象的是个为了事业置家庭於不顾的女人。她爱家,爱孩子,只是更爱工作。有些人天生需要成功作为在世间的通行证。张培红便是其中之一。
不过杨远帆一直觉得,在他和平安相处的过程中,很难说是谁照顾了谁。或者他在生活上给予了平安帮助,但平安对他的安慰却是心灵上的。直到许多年之後,杨远帆都清楚地记得在阿天生日那天,听见平安说“如果他开心,那你也应该开心”时,自己感受到的那份难言的冲击。
那麽,这麽多年过去了,平安和自己是不是都过得开心呢?
3
杨远帆也曾不止一次地琢磨过,平安对自己的感情是什麽时候开始发生了改变的呢?又是从什麽时候开始,平安不再直视自己的眼睛?
刚开始杨远帆不断地安慰自己,那只是一种依赖之情,自己现在基本是平安生活中最近的人。可是当平安抚摸自己的眉眼後,杨远帆无法再用同样的理由来说服自己了。他清楚地记得纤细的手指抚上来时那种略微颤抖的触觉──那一刻,杨远帆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胸腔了。也不知是怕吓著平安还是舍不得这久违的温柔,他一直不动声色地撑著。
事後,杨远帆思考良久,终於找到一个比较合适的机会,非常温和地问平安:你有没有喜欢的女生啊?
在此之前,他反复想象过平安可能的反应:或恼怒地矢口否认,或羞涩地低头不语,或平静地故作不懂。──可事实是,平安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毫不在意地说:你怎麽也问这个?
杨远帆敏锐地捕捉到那个“也”字,装作不经意地继续问:谁已经问过你了吗?平安还是无所谓的语气:嗯,前几天我妈回来的时候问过。
张培红也问过了?杨远帆没来由地紧张了一下。他吸口气,又问:是吗?那你怎麽说?
平安略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今天显得异常好奇的杨哥哥,满不在乎地回答:我说没有啊,还能怎麽说。停停又补充一句:本来就没有。
杨远帆不知道自己是问出了什麽还是什麽都没问出来。但至少他明白了一件事:自己的想法并非空|穴来风。
自从杨远帆到这边来工作後不久,杨母就时有信来。先是问生活习不习惯,後来慢慢就试探著问及个人问题。最让他感到头痛的是,老太太的消息灵通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竟然知道同事给他介绍了几个对象,都是些什麽样的情况……
既然不止一次地亲身感受了母爱的伟大,杨远帆对张培红与自己的那次谈话也就很容易理解了。
那一次谈话让杨远帆意识到:张培红的口才之好,远远出乎自己的想象。
她还是那样自然地拿著一包某地特产来到杨远帆家里,仍然客气而不乏热情地对他致谢。言谈中很无意地提起:自己可能要长驻二滩工地了,平安也要初中毕业了,孩子长时间不呆在父母身边也不好,容易学坏,杨远帆毕竟是外人,年纪也老大不小的了,老被这麽个邻居家的孩子缠著也不好……总之,可能考虑把平安转到那边去读高中,毕业时再回来参加高考。如此之类。
张培红念叨了一阵後猛然醒悟道:你看我,罗罗嗦嗦地说了这麽多废话。当妈的人就这样,小杨你没嫌烦吧?说完便笑著离开了。
她走後,杨远帆站在陡然安静下来的屋子里,心就渐渐地沈下来,脸上的笑容也慢慢地变淡及至最终消失。张培红说她尽说些废话,其实两人心里都明白,这些话一点都不废。不仅不是废话,而且一定是她来这里之前反复盘算的结果。
她该说的已经说完了,接下来就看自己怎麽做。当然,自己也可以什麽都不做。不过这样一来,平安一定会转学。性情沈静内敛的平安,猛然间离开生长的地方,换到一个遥远而陌生的环境里,会给他带来什麽样的影响?
杨远帆对此不抱乐观的看法。同样,如果平安维持现在的情形,也未必会有什麽好的结局。
──此时,杨远帆才意识到,自己对平安生活造成的影响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本意。
思前想後,他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对那头的母亲说了一句话:我累了,想回家。
杨母当即激动得热泪盈眶,哽咽著点头:好的,想通了就好。想通了就好。
放下电话,杨远帆想到张培红说的那句话“当妈的人就这样”。的确如此。
此前杨母一直在催促杨远帆调回北京。她说,这麽多年了,你就算是对我们有多大的气也该消了。你爸爸马上就满55周岁,就该退二线了。这一退,虽说待遇还在,可再想办点事到底就不那麽方便了。你们爷俩都是个倔脾气,没个服软的时候。他虽然嘴里不说,但没一天不盼著你回来的。就象当年一样……他已经帮你联系好了单位,只要你点头,马上就可以办调动手续。儿子你可不能再任性了。
杨远帆也想,是的,我不能再任性了。即使我有牺牲自己前途的自由,但总不能牺牲别人的。
……
於是,当平安初中会考结果出来後,杨远帆在张培红的委托下替平安报名参加了院里组织的到西安的夏令营。当平安兴高采烈地带著兵马俑和战车模型回家时,看到隔壁房门大开,不少陌生人进进出出。
难得张培红在家。平安问妈妈:隔壁那些是什麽人啊?
张培红一边替他收拾东西一边回答:哦,是装修工人。
平安疑惑道:为什麽要装修呢?没听杨哥哥提起啊。
他母亲答:杨哥哥调走了,有新邻居要搬来。
平安顿时傻眼了。
张培红打量了儿子两眼:你初中毕业了,也没有作业,我带你到工地那边吧。那里暑假时正是雨季,气候非常舒适。
平安本能地觉得有什麽地方不对,但他说不出来。
出乎张培红预料的是:平安并没有哭。也没有再问起过关於杨哥哥的任何事。──这让张培红精心编织的很多答案都没有了用武之地。
他们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到达二滩工地的当晚,平安就发起了高烧。
先是看的西医,用药把热度给压了下去。但总是有几分热度,始终不退。又带去看中医。一阵望闻问切之後,说是水土不服。开了些中药暂且调理著。
平安这一病就是十余天,等他完全痊愈的时候,已经到了8月初。病好之後平安便提出要回家。这之前由於平安生病,张培红已经耽误了不少工作,这会儿正拼命加班。她不同意。无奈平安执意要走,後来工地上有人要回院里,便托人家顺带捎上他。张培红眼见如此,也只好答应。
平安走的那天,背挺得笔直。张培红突然发现,儿子虽然还是身形单薄,却不再是那个瘦弱的小小少年了。
那一刻,她不知道是欣慰,还是心酸。
4
一个人总是要在工作和生活中扮演若干角色。杨远帆也不例外。──在家,他是儿子,是丈夫,是父亲。在单位,他是领导,也是下属。
作为儿子,他恪守孝道。作为父亲,他极尽慈爱。作为领导,他和善体恤。作为下属,他尽职可靠。──以上角色,他均游刃有余。唯一有所欠缺的,是丈夫的角色。
杨远帆承认,对於妻子姚羽,自己心存歉疚。──并非因为他不爱她。爱与不爱是自己所无法控制的。没有的东西,他给不了,也无须抱歉。但即使只是作为一个人生旅途上的同伴,他觉得自己对姚羽,未免太冷淡了些。
因此,当某年某月,姚羽在病床上拉著杨远帆的手说“谢谢你始终温柔地待我,一如往昔。”时,杨远帆忍不住湿了眼眶。
那年杨乐5岁。姚羽在单位组织的妇科体检中查出Ru房肿块。用医生的说法是“有不规则、边缘光滑状肿块数处”,下的诊断是“手术後切片确诊”。於是姚羽迅速入院。所有的亲朋好友前来探望时都很轻松地说,只是个小手术,做了放心点。姚羽自己也点头称是。
杨远帆正好有空,手术时在单位请了假,在病房等她。的确只是个很小的手术,前後只用了不到半小时的时间就出来了。回到病房看到杨远帆,姚羽便说了上面那句话。
切片结果出来,一切平安无事。小小一场虚惊而已。生活重新恢复到风平浪静。不过杨远帆依稀觉得,有点什麽不同了。例如,姚羽出差的时间少了,对杨乐多了些纵容,上杨远帆父母家的次数也多了些。
这一切变化,也许是真的存在,也许只是他的错觉。无论真假,他从没想过要去追究所谓的真相。──他总觉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真相”只是“幻觉”的另一种说法。
但即使佛说一切均“如梦幻泡影”,世间万物却还是有迹可寻。并不因为你不去想,它就不存在。
──这是在杨远帆突如其来接到张培红的电话时冒出的一个念头。
彼时他回到北京不久,已经迅速地完成了从相亲到结婚再到成为一名准父亲的所有过程。他在暮春的一个傍晚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