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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阳他们总觉得我跟秦路住在一起是种牺牲、心怀愧疚。其实我的日子并没有他们认为的痛苦。首先我不讨厌秦路,呃,进一步说,挺喜欢他。是灵魂还是躯壳,我就不逼自己追究了。
人有些时候还是有些动物性的不是?
其次,秦路他的生活简直规律、简单得无可挑剔。真正要我“照顾”他的,不过早上送他上班、每天晚上固定一个小时的语言训练,周六随机安排的活动和周日去教堂。为了戒指或者一只磕坏的碗暴躁的情况还是比较少的。最困难的地方,是与他在吃喝睡行之外的进一步沟通。什么时候他高兴或者不高兴、一个抽象概念他到底是不是正确理解了,非常难确定。
千语说我职业病,总是把简单问题复杂化。那些概念不概念、语言不语言的,少学一点又怎样?反正他现在工作生活都挺顺利的。只要他知道我的习惯、我知道他的习惯,两个人只要能沟通,如果单靠看眉毛眼睛能沟通就行了,不一定要说出来。
我苦笑。我没千语那么安于现状。他现在工作不错、生活不错,并不代表他可以这样生活一辈子。总有一些变故我们没办法预测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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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题了,今天头痛的不是这个。而是眼前这帮女人。
在外国有个习俗,已婚者必须戴戒指,什么爱情见证是衍生概念吧,主要方便社交。不要让不明真相的人白白浪费电眼。
戴上戒指,好像在昭告世界“我已经把自己嫁出去了”似的,熟悉不熟悉的朋友看到了当然要恭喜一番,然后神经兮兮的打听那一位的身家性命长相年纪。甚至打听房事、生育计划的、开玩笑要指腹为婚、认定干儿子女儿的也不少。
别的时候还好办,应付一下就过去了。偏偏这帮女人不是信男善女,不是那种“谢谢”两句就可以敷衍过去的人。
她们是我大学四年的室友,一帮早用目光把其他几个吃干摸净、把其他几个当作同自己一个胞衣出来的姐妹的姐妹。
跟其他人的姐妹不太一样的只是她们都是同行。至少本科四年学过一些。不过这样未必有多少帮助。如果时光倒流,我绝对不会再戴着戒指参加同学会。
千语说没关系,丑媳妇终须见家翁,况且秦路不丑,怕啥?还有她助阵呢,不行了大不了我先把人带走,她留下来打圆场。
我苦笑。我倒不担心秦路有什么不妥。只是,潜意识里,我并不太想这桩婚事有太多人知道。某种程度上说,这到底是缓兵之计。知情的人不论亲疏,都不会认为我会把这种日子持续过久,我的计划也是尽量让他更独立。只有千语一个成天教唆秦路粘紧我。屡次我教训她不要乱教秦路误导他,她都是那句:“真搞不懂你,这有什么不对啊?你自己心里不知道多喜欢这样过下去,不要天天计划生离死别啊。”
大概只有她认定我说我爱秦路是真心话。
“想什么呢?回来回来!”
眼前突然出现了千语的大特写。我吓了一跳,还好这些日子受惊吓经验也够足了,马上镇定了心神:“……干嘛凑这么近啊……”
对大家笑笑:“晒太阳晒得有点困了――说到哪儿来着?”
其实刚才我虽然发呆,她们说什么我还是听见了。头几个问题千语都替我敷衍了一下。正问秦路的年纪,千语犹豫了没有正面回答。
好尴尬的冷场。还是寝室的大姐杨柳大方:“正说呢,你这丫头感情是喜欢年轻的,姐弟恋来着?”
哈哈,我作笑状。已经四点多了,正午嫌毒辣的太阳有点偏了,感觉正好。挑选在下午茶时间见面,算是进退有余吧。
今天秦路表现够好了,安静的听着一堆女人聒噪半天,柠檬红茶一小口一小口喝着,偶尔迷幻的对大家笑笑,算是回答大家的好奇。
如果到此为止,等我们走了,几个姐妹大概会花不少时间讨论我怎么找到这么一个酷毙了的丈夫吧。不过既然我带了他出来见她们,就不想这样回去了。
“好啦~你们审了我半个下午都审不出什么,我也不瞒你们了――”
听话知道有故事,几位姐妹的嬉笑停了,千语不知道我的想法,脸僵了一点,笑跟铸在脸皮上似的。
“秦路他我认识六年多了,记得我以前跟你们说过的那个硕士论文选题不?”
杨柳姐挤了点笑,惊疑的说:“……自闭症……那个?”
“是啊。现在我们结婚了。”我一口气说完,把和秦路一直紧握的手一起放在桌子上。成对儿的戒指在阳光低下折射出华光。
冷场难免。她们变了脸色看着我们,又互相看看。我耐心笑着,感觉秦路的手指在我掌心划过,他大概有点不耐烦了。我拢了一下手指,把两人的手拉回到他的膝盖上,紧紧抓住。
转头一看,他正看着我,脸上还是那个迷幻的笑。
“……这么多年了……还真没想到……”还是杨柳姐厉害,马上缓和过来,“你也真是的,老早就盯住了,难怪秦先生逃不掉啦――”说后边这半句时她冲秦路一笑,他竟然会一本正经的点头表示赞同――当然只是看起来像是点头赞同,他应该没听明白我们的对话,“不过啊小音,你这个好像违反行规啊……对病人出手。”
“哈哈,就是啊。”我笑得肯定很开心。
等我坐上驾驶座的时候,从后视镜看到千语脸色还是臭臭的。
“你啊……真是不按牌理出牌的!”大概有秦路在,她没有狂吼,只是用她的眉毛告诉我她非常不满。
“反正都见面了,这样不是很好吗。她们也没有抗拒啊。”
“哼。”
我想笑。大概能理解千语的有点莫名其妙的怒气。
赶在晚饭前回到家,我做饭,秦路照旧听着音乐玩拼图。饭做到一半,电话响了,我满手油腻就摁了免提键。
“喂,小音么?”
“杨柳啊,什么事儿?”
“……我刚才查了一下自闭症的资料……哎,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呗,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他现在情况到底怎样了?”
“下午你不是看到了吗……不错吧,我很有成就感的哦。”说完我有点脸红,又不全是我的功劳。
“……哎,你啊……他能照顾好自己吗?”
“呵呵。”
“就算他能照顾自己,能照顾你吗?”
“我用不着他照顾吧。还行吧,至少碗筷都是他包办了。”
“……现在你应付他一个人当然没问题,如果以后有了孩子怎么办?”
“放心好了,我们不会有孩子。”说到这儿,我觉得自己的脸有点冷。
“……也是,不要孩子比较好,但是……”
“行!杨柳啊,我正做饭呢,约个时间再聊好吧?”我看看大方钟,六点过三刻了,再不赶紧要晚点了。
“……小音……”
“放心好了,我没事的。你看我现在像受苦受难了?”
“……也是,今天看你俩的样子倒是很恩爱的,你不说我们还真想不到是这么回事……那下次聊吧,我现在在家当全职主妇,天天都有空。”
“好吧,不行我要挂线了,再见啊。”
说完我往厨房冲,到楼梯口那儿差点撞上秦路了。他脸上表情有点迷糊,像刚睡醒似的。我冲到跟前了,他不往客厅走,就站在哪儿挂了这副表情看着我。冲他笑笑,赶紧跑回厨房去。
还没到时间呢,他今天下楼早了。过了一会儿,又是《秘密的花园》响起来了。他换了CD,千语说有可能因为我喜欢这张CD他才常常放。如果是真的,那么下回我要多说几张了。
心情好。哼着瞎编的歌把去了皮的土豆放到热锅里。
今天的主菜,土豆炒肉片。昨天的是肉片炒土豆,前天的是土豆和肉片一起炒……不要说我没创意,都是沟通不灵害的,上个星期我难得带秦路去了一趟超市,买净菜的时候看他盯着封在保鲜盒里码得整整齐齐的土豆片。我随口问一句“喜欢?”,他偏头回答一句“喜欢?”,我又随便说了一句“嗯,喜欢就拿一些吧。”
结果他一口气拿了十六盒土豆片。我放回去一盒都不行。
只好吃了整整一个星期土豆。还好现在的冰箱保鲜能力好,不然坏掉的又不能扔,真不知道怎么是好。
九、婚姻生活
很多人关心我们,关心的角度不同。所以这章的标题跟上一章的有些雷同,不过要面对的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我的尴尬或者为难当然也不是同一个层次上的。
香港那边的监护权代理人是一家非常正规的福利院。所谓非常正规,当然和国内这些私人集资办的寄养中心不一样的――首先在对个案的追踪和监护人的考核上,就非常认真。
四月中旬,赵老先生还没去世之前,他们就联系过我,要了不少资料过去。时不时还电话联系要求补充材料。
现在他们要上门来实地考查了。
我趁端茶的空档,再扫视了一遍整个客厅。应该没有什么不妥吧。我自己的资料应该也无可挑剔――虽然在国外主治孤独症患儿的医生必须是级别相当高的心理医生,但这是中国大陆,咨询师越界一点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再说,秦路静静坐着的样子,几乎看不出是一个孤独症患儿。
“请用茶。”我微笑,一个文员模样的义工赶紧接过茶杯,用比较别扭的普通话说了声“谢谢”。
“……林小姐看起来很年轻啊……没想到已经是博士了……”领头的黄先生笑嘻嘻的说。如果不是预先了解到那家机构的工作人员多数是义工或者薪水比较低的社工,我肯定不会高兴被这么一个黑黑矮矮的中年男子笑嘻嘻的看着,更不会把他跟一个资历颇深的心理医生联系起来。
“没有……我还在准备论文。”我挨着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