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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大椅摆在正中,家主王瑞武脸色有些阴沉的坐在上面,两边是依次排开的座次,王家诸位前辈分坐两边,脸色淡淡的王瑞征也在其中,目光偶尔看过来时,隐约能见到他眼中那股不明显的兴奋之色。
“宗景,你可知错?”
这是众人到达后,王瑞武说出的第一句话。
没有人觉得意外,大家面色或漠然,或微笑,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看向那个孤身站在堂下的少年,只是等来的只有沉默。
王瑞武眼中掠过一丝怒色,哼了一声,摆了摆手,示意南石侯继续说下去。南石侯咳嗽了一声,往前走了一步,同时目光向旁边瞄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王瑞征淡淡笑了一下,微微颔首,似乎对南管家的表现十分满意。
“景少爷,经过家中诸位的商议,已然就昨日你殴打四房德少爷一事作出裁断,此事是你的错,因小事而生怨,不顾血亲而下手狠毒,已然触犯王家家规。诸位长老以为,对此不仁悖逆之事,自当严厉惩处。罪罚如下:其一,当众以家规铁棍,重打三十……”
此言一出,顿时堂下一阵耸动,王家规矩森严,用于处置违反家规的铁棍乃是生铁所铸,沉重坚硬,轻易不会动用,便是偶然处罚也最多只能打上四五棍,常人根本是经不起如此酷刑的,皮开肉绽那都是小事,多挨几下便很容易要了人命。但是此时南石侯居然开口说是三十棍,这等于便是直接要王宗景的命了。
跪在一旁的南山脸色惨白,身子发抖,看着似乎就要跳起来说些什么,但背后忽然有一只伸过来将他按下,他回头一看,却是面无表情的王宗景,轻轻在他肩头拍了两下,南山嘴角扯动,拼命咬着牙,却终究还是控制不住,落下泪来。
南石侯的声音还在继续:“其二,罚其一年用度;其三,罚去祠堂……”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些嘶哑,不过所有的人都没什么心思听了,这后面洋洋洒洒一大篇,又有什么用处,那三十铁棍下来,人都死绝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王宗景的身上,却只见他依然面色漠然,像是南石侯口中所说的处罚并不是针对着他一样。
终于,南石侯的话讲完了,大堂之中一片寂静,沉默了片刻后,王瑞征站了起来,冷笑一声,道:“既然如此,便开始行刑罢。”
话音未落,忽地只见堂下一个小胖子猛地跳起,泪流满面,大声叫道:“你们、你们这样子……就不怕以后细雨姐知道吗?”
此言一出,大堂上顿时又是一片安静,颇有几位老人皱起了眉头,王宗景的那位姐姐王细雨离开王家已经三年,但人家那是拜在青云门下,这些年来听说也是深得青云门的看重,道行精进。而王细雨对昔年这唯一亲弟的疼爱那是王家上下皆知的,真要闹起来,也是一个麻烦。
南石侯脸色微变,瞪了儿子一眼,喝道:“住口,此处哪有你说话的余地,跪下!”
旁边的王瑞征则是冷笑一声,环顾周围,道:“王细雨也是我们王家的女儿,自然也是要守王家的家规,何况她如今已然拜入青云门下,一个晚辈,就算是青云门下,也管不了我们王家的家事罢,否则的话,这青云门也未免太过嚣张了。”
“咦,这是怎么了?”突然,从大堂门外传来一个有些诧异的声音,众人转眼看去,却是一身道袍面带淡淡笑意的明阳道人走了进来,微笑中却带了几分傲气,淡然道,“怎么我刚来这里,就听到有人说我们青云门太过嚣张了呢?”
第十一章 暗助 (下)
扒开瓶塞,轻抖墨玉小瓶,过了片刻一股鲜红的药膏缓缓流了出来,芳香扑鼻,顿时一股药香味飘满了整间卧室。
明阳道人用手接住红色药膏,坐在床沿,床上躺着的便是那个被揍惨了的王宗德,此刻衣服褪下,正有一阵没一阵地低哼着,明阳道人仔细看了看他脸上身上伤势,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血玉膏向伤口上抹去,同时口中道:“这血玉膏乃是青云灵药,是本门中最擅此道的曾书书曾长老精心炼制而成,内含多种仙山灵药,对此等血肉内外伤势,最是有效。”
在他身后,屋中还站着三人,两男一女,女的是王宗德的娘亲孙玉凤,男人则是王瑞武与王瑞征。孙玉凤此刻满脸心思都在儿子身上,不住点头,偶尔还拿着手绢擦眼泪,但那股高兴表情还是显露出来了,至于两位王家的男人,面色便都有些微妙,一声不吭地站在后头,静静地看着明阳道人医治王宗德。
一瓶血玉膏并没有多少,但明阳道人搓揉之下,还是均匀地涂在了王宗德身上大部分伤口上,随着那药香挥发的越来越浓,原本还在痛哼的王宗德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没过多久,居然闭上了双眼睡着了。
明阳道人微微一笑,站了起来,旁边孙玉凤喜极而泣,对明阳道人谢道:“多谢道长,多谢道长,这孩子昨晚一宿都痛得没睡着了。”
明阳道人微笑道:“血玉膏除了痊愈伤势恢复血气外,对镇痛亦有几分功效。我刚才也看过德少爷的身子,伤处虽多,但多还是皮肉外伤,涂抹了血玉膏后,想必是无碍的,夫人放心就是。”
孙玉凤连连点头,明阳道人转头对屋中另外两位男子看了一眼,道:“我们出去说话吧,莫要打扰了德少爷休息。”
王瑞武与王瑞征都是点头,三人一起走了出来,走到了庭院中站住,两人对望一眼,王瑞武咳嗽一声,道:“道长,适才曾有言语说有话对我们二人讲,不知有何事?”
明阳道人目光在他们二人脸上掠过,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贫道也不过就是替林师兄出面,替景少爷向两位求个情罢了。”
王瑞征的脸色猛地一沉,王瑞武也是瞳孔微微一缩,沉默了片刻,王瑞武深吸了一口气,道:“林前辈怎么也会对这宗景感兴趣了?”
明阳道人微笑道:“家主说笑了,林师兄并无他意。只是景少爷失踪整整三年,前几日才由林师兄从深山老林里亲自带回来的,终归也算是有些许缘分情谊在。不过林师兄也知晓此事毕竟乃是王家家事,不愿多言,才命贫道过来看看是否有什么地方能帮上一些忙,另外也顺便求个情,请王家主从轻发落景少爷,毕竟他年纪小不懂事,以后日子还长,烦请二位还是给他一个机会吧。”
王瑞武沉默不语,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反而是嘴角扯动一下,转头向王瑞征看去,王瑞征感觉到他有些刻意看来的目光,心中一阵忿恨,然而他毕竟也不是冲动少年的年纪,对家中底细事务都是一清二楚,深知青云门对王家的重要性,不可轻易得罪。更何况在他心底深处还有更深远长久的打算,未来日子里那把王家家主的宝座,也在他谋划之中,在这种情况下,便更不能与青云门强硬对抗。
心中这么想着,王瑞征脸上神色便缓和了下来,也不看王瑞武,对着明阳道人点了点头,道:“道长慈悲,瑞征感佩,前头虽有愤怒之言,也是心痛宗德侄儿伤重,并无他意。此事其实已由家主召集家中诸位长老共同商议决断,瑞征一切都听家主的。”
王瑞武眉头一皱,见明阳道人转头看来,心中冷笑一声,淡淡道:“既然是青云林前辈开口求情,又得蒙道长出手救治宗德,此事自然是有得商量了。”
明阳道人顿时开颜,抚掌笑道:“如此甚好,来来来,二位请,若不嫌弃贫道居所的清茶粗淡,便去那里品茶片刻如何?”
王家两个男人都是点了点头,脸色微妙复杂,也不知他们心中到底在想着些什么,最后还是都跟着明阳道人去了。
※※※
这一日总觉得有些漫长,但终究还是过去了,王宗景站在自己的小小庭院中,看着四方围墙之外的天空缓缓暗了下来,黄昏将去,黑夜降临。
他的心情颇有几分压抑,沉默了很久,目光才收了回来,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那个小胖子,带了几分无奈与失望,道:“你真的不想跟我一起走?”
南山木然地摇了摇头,道:“我不走,景少爷,我爹娘都在这里,我不想离开他们。”
王宗景点了点头,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倒是南山沉默了片刻,道:“景少爷,既然家主和十六爷都看在青云门明阳道长的面子上既往不咎,你也算是逃过一劫,不如……”
王宗景截道:“我是要走的。”
南山愣了一下,看着王宗景脸上坚决的神情,到了嘴边的话终究还是吞了回去,过了一会才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王宗景笑了笑,道:“快的话,明天吧。”
南山吃了一惊,抬头愕然道:“这么急?就这一晚的工夫,哪里能做好准备,还要收拾行李什么的?”
王宗景看了他一眼,又扫了一眼自己的身子,嘴边微露嘲讽之意,笑了笑,道:“无妨,我的行李很简单的。”
南山腮帮子紧了一下,欲言又止,垂在身旁的两只手悄然握紧,王宗景看了他一眼,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一丝笑意,道:“没关系,等我将来有本事了,一定回来看你。”
南山嘴角抿了一下,似乎是露出一丝苦笑,但还是重重点了点头。
王宗景叹了口气,道:“好了,时候不早了,你回去罢。如今这王家堡里乱糟糟的,跟我在一起久了,对你也不是好事,日后我走的时候,就不跟你打招呼了。”
南山又是一阵沉默,最后缓缓点了点头,面上掠过一丝挣扎犹豫之色,最后像是下了决心,深吸了一口气,忽然伸手到怀中摸出一本薄皮黄页小书来,递给王宗景,道:“这个给你。”
王宗景有些诧异,接过来随手翻开几页,目光忽地一凝,面露愕然,抬头看向南山,却是压低了声音,道:“怎么回事,这不是我们王家的‘符箓术’么?”
“我爹追随瑞武家主多年,深得家主信任,所以王家祖传的符箓术也传了一些下来,不过这里面自然没有什么太重要的东西,符箓六品,这书中记的不过都是些最粗浅的基础,像那些符纹符阵,说不定景少爷你小时候都已经学过了。真正有用的符箓术法,其中也只有三个,也只是威力最小的一品符箓。”南山的声音听起来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