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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文拿起手机拨了电话,兴冲冲的对着手机说找到我了,快过来之类的,又诡异的附加一句,把他给带来。
在等待中,在我脑袋还没拚出一切的完整时,凯文小心的用双手捧住我的脸蛋,像玩一件玩具一样的用力挤压、用力捏紧、再用力搓揉。
「你…嘛啦?」我回神大叫,想喝斥他不该对一个淑女这般玩弄,却突然惊见他瞳眸中激出狂喜的波澜,还有一层澹澹的薄雾。
「我想知道,妳是不是真的,我是不是真的找到妳了。」
他说完狠狠的将我一揽,像是要捏碎我全身骨头似的力道揽我入怀,很用力的拥抱开始压迫我的心脏。
此刻,他用尽了他的生命来拥抱我。
不用任何証据,我已经了然于心。不管这之中有过什麽,他始终爱我。
这就够了。
闯入我和他之间的是一串高跟鞋急促敲打地板的声音,旋过一回,直冲到我面前。
急如风也骤如雨的节奏我再也熟悉不过,这是叶子一惯的步伐力道。只是这次她带了满脸的怒颜,映和着那头挑染成火红色的髮。
她那完美的唇形在抖动,纤细的身子也在抖动。
叶子一站定后便拉开我们,这救了我,因为我快要窒息,但是不用我开口道谢,她一伸手就是硬生生的一掌在我脸上。
「妳…什麽?」凯文来不及阻挡,气极了。「妳疯了妳!」
麻麻辣辣的,没被人打过,这是头一回。而且还是我的死党开启先例。
不知道女人打人该摆出什麽样的姿势,也不清楚被打的那方该将脸甩向哪一边,得转几度角,但现在,我想我都知道了。
「疯的是她,想也知道见鬼的发生了什麽事,见到我的男朋友以为见到你,还以为你和我有什麽不轨,去妳的!
我还是妳的好朋友,妳怎麽这样误解我」叶子又气又急的拉出站在她身后的男子,「他,妳看看他!他是你的凯文吗?」
我忘了疼痛,慌乱的扫过那酷似凯文身形与脸庞的男子,再移动眼神到凯文身上,愧疚像小石粒滚落山谷的渐渐变成一颗巨石,
”轰”地一响,掉在我的心头。
「我们多少年的友谊,会毁在一个男人身上?」
叶子咆哮,我仍然只能沉默。
也许我愧疚自责到了极点,也只能以无言来表示了。
她再度伸手,凯文欲挡在我跟前的却被她使劲格开,冷不防地,她抱住我,开始痛哭。
「猪头啦妳!我的Tina 是个超级笨猪头。」叶子一连串骂了许多、说了许多,但是哭腔太重我不及辨析,
也或许,我已经淹死在满满的愧疚自责中,再也吸收不下任何言语。
我被动的被抱着,深深深呼吸。
不知道为什麽,我的脸知道她打我的那掌很痛,也明白这一百零五天不过是场发自原我的恶梦,
但是我仍然哭不出来,我该哭的,至少用眼泪来表示忏悔、内疚、对不起但是。
但是有个东西比愧疚更沉重的压上我的心头,压坏了我。
是什麽?
透过麦当劳的玻璃窗,我看见何祯的身影背对着我,慢慢的从这头的斑马线走回另一边去,
他手中还抱着一隻令众人侧目的,我不久前抱过的大猪仔,他走的很慢,步子落的很重。与我心头般一样的,沉重。
我没有冲下楼叫他,因为我不知道该以什麽身份叫住他。是他陌生的Tina?还是他熟悉的瓶子?
也许他离开的原因也是因为他不清楚他该以什麽身份叫我,是一个好心的饲主?还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
我推开叶子,接过凯文的手巾帮她擦泪,轻抚她的背。
现在在我身旁的叶子仍是我的叶子,凯文仍是爱我的凯文,那麽我呢?
仍是原来那个我吗?
不再多想的倒是知道那隻猪仔找到了好饲主。
嗯,恭禧它。
窗外开始下起细雨,轻柔的雨絮像一种温柔的抚触。
希望雨不要变大,希望他的步伐够快不要淋到雨,希望今晚他仍可以为自己煮碗乌龙麵,希望
搁在桌上的冰淇淋已经在纸杯裡融化成香草泥了,融化了…与早春的细雨一起,像一场梦似的…融化了
这是我来台北的第一百零六天,我终于见到凯文。
我终于
※ ※ ※ ※
「对不起。」
这是我在二小时内的第九句对不起,也是我对叶子和凯文的惯性用句。
「妳怎麽会有那麽荒唐的误会,怎麽不求証呢?我的死党什麽时候长了一副猪脑袋,真的有够蠢耶!※△#×」
骂得太难听,我的耳朵自动掠过,现在知道叶子的脑袋中至少装了百句的骂人词彙了。
「对」
「集满十个对不起换我的深吻一个。」
「集满十个对不起换免死金牌一张。」
凯文和叶子同时出声,我正想说我选后者时,叶子加了附注。「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会再给妳一掌。」
所以在接下来的四十五分钟裡,我不曾再说”对不起”。
我的眼神透过他们的脸,看向他们身后被风吹得翻飞的窗帘,知道那是南方,爱屋的方向。
从麦当劳被他们带到叶子的住所后,叶子的男友被扫了回去,楼中楼的寓所大厅成了被逼供的最佳场所。
但在这之前,我们三人都沉默了十五分钟,这十五分钟的沉默解释为动作就有如拿着引燃的火柴靠近炸弹般的令人觉得可怕。
接下来的”谈话”中充满了叶子精彩的暴力言语和颇有力道的肢体表达,
凯文则是一派温文的一面压下叶子过度张狂的演出,一面适度的引导我说出这消失一百零五天的生活和去处。
我绝口不提爱屋、唐皓和何祯,
只有说了九句半的”对不起”、五句”我误会你们了”、三句”我不是有意的”、二句”我在台北过得很好”…
其他大多时候,我都是看着那气派的落地窗,思绪随着窗帘摇晃,捲起一阵又一阵澹澹的伤。
「我们真的担心妳才会想知道妳在台北的这段时间到哪裡去了。」
「我真的,过得很好。」想起何祯,我说着第三次的第四种惯性用语。
见我如何不再吐实,也不多说其他,凯文重重的叹气。
「真的吗?」
一阵风激进的突击叶子家的蓝宝石色窗帘,让它激出狂舞,叶子却再也受不了的起身,用力将落地窗关个死紧。
她的动作盪出我更多的失落,像是与爱屋的联繫突然间全断了似的。
「Tina,」凯文用右手轻抚我的左脸,一边疼惜的抚着被叶子打得微肿的颊畔,一边让我正视他的眼。
「我们办好手续就回美国吧!这一切」他停顿,语重心长。「就让它过去吧。」
我的眉结不自主的凝紧,直勾勾看着凯文那张我深爱的脸,但一直干扰视线的,却是何祯离去时的背影。
「就让它过去,我们回美国。」他再下结语,用手轻触我的唇。「好好休息,妳该是很累了,我明天再过来。」
他抓起一旁的大衣穿上,我随着他的脚步跟到门口,他给了我一个吻,我给了他一个笑容,轻道再见。
送走了凯文,在我回过头后看见叶子仍坐在原位,并用眼神示意我坐下。
她没开口,我又开始担心。
不希望再一个十五分钟的沉默,更不希望她再挥拳,以为我会遵照上帝之言的将自己的右脸奉送给她。
「剩下我和妳了,」她坐近几寸,我注意起她的左手。
「有没有什麽事是妳想告诉我的?不管说什麽都好,反正凯文不在,妳可以说这些日子妳和别人同居、上床、移情别恋…
反正就实话实说嘛嗯,妳不会真的和人同居吧?」最后一句威胁感太重。
「妳想太多了。」我乾笑几声。
「真的吗?我想太多。」她模彷凯文的叹气声,重重吐气。「你爱凯文吗?」
「爱啊。」不用思考,我回的迅速。
「妳还是原来的Tina吗?」
「我是啊。」
「可是不知道为什麽,突然觉得妳离我很远,我们一向可以分享的那块心田已经出现杂草,渐渐荒芜。」
「没那回事,」我靠近她,「妳还是我的死党知己啊!」
「真的吗?」
用力点头,虽然不清楚她会看到我的几分诚恳。
叶子灿然一笑,我鬆了口气。
“啪”。
一瞬间,她用左手打我的右脸,没有之前那一掌的力道却也叫我傻了眼。
「喂,…嘛打我,会痛耶…」
可恶,我还是失去我的右脸了。
「打人就是要达到会痛的标准啊!不然…嘛打呢!」她轻挥双手,一副轻鬆满足。
之前的一掌我甘愿,这但一掌,我死不瞑目。
「总有原因的吧?」
「有,前一巴掌是妳误会我,这一掌呢?」她晃晃左手,
「是妳让我担心这麽久。我太了解妳了,妳这段日子的大多时候都逍遥自在的很,
妳可是那种就算全世界垮成一堆癈墟却还是可以轻鬆生活的人。一想到这裡我就不甘心,我担心妳这麽久,不向妳索取代价怎麽行。」
「妳这麽说是没错啦!等等,怎麽把我比喻的像蟑螂。」
她又笑了,是我熟悉的叶子的笑容,她向前再度给我一个热烈的拥抱。
「不过,回来就好,我终于可以好好睡了。」
她的话又让我打开窗,一眼就看见窗外满山满谷的愧疚。
「说实在,妳男朋友真的很像凯文,妳什麽时候认识的?爱他吗?像我爱凯文那样爱吗?」
叶子有一堆异性朋友却始终没有加封为”男朋友”的,所以我很好奇这名男子何德何能,成为被宠召的唯一。
只是叶子的迟疑时间太久,我怀疑那男子所得的只是一个虚名。
「喂叶」
「不爱。」她明眸大眼转了一圈。「我只爱一个人。」她起身。
「谁呀?」
「妳呀!」
我坐不稳的从椅上摔下,「叶妳是开玩笑的吧?」
「是开玩笑的。」她踩上阶梯,又回我一笑。
「明天我和妳去办遗失的那堆证件,我想办好那些得花一点时间,所以我们必需再去买些妳的日常生活用品。」
叶子停在二楼阶梯旁,她那头火红色的髮丝在没有风的空间中似乎仍然燃烧着,只是怎样也烧不毁我将回美国的事实。
「时间好晚了,那间客房裡有我的睡衣,妳暂且将就穿吧!明天再一道去买新的。」
「嗯。」
大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