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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不是要如此铺张,只要置办些香烛纸马,另外换些零钱,一路上散给那些乞儿化子。”
“这也要不了许多。”
“你置办了之后,留下一两给小木头,剩下的都算是庙里的香油钱吧,这件事我本来是不敢麻烦你的。”
“那里!我是顺便,因为我每一年都要去应酬一下的,亲戚朋友、老主顾,很多在那儿架了棚子。”
“正是为此,我才敢烦驾,而且散钱的事,也要麻烦小木头了,兴儿明天没空,他要整理行装,还要到各处去代我辞行,所以我今天先拜托了。”
“那当然没问题,只是公子的行期太仓促了,老汉明日又不得暇,想给公子饯行都来不及了。”
“不必客气,来日方长,打扰之处尚多,容图后聚吧,明日的一切,多多费心,我这儿先谢了。”
又客气了两句,他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兴儿是个小孩子,听说明天好玩的事儿没有他的份,来到金陵又还没有好好的玩一下,又要匆匆地赶了回去,嘟着嘴很不高兴。
朝宗知道他的心意,笑着道:“小兔崽子,你别嘟着一张嘴,如丧考妣似的,难道这一阵子你还没野够。”
兴儿忙道:“公子!天地良心,刚来的几天,你天天应酬,我是人生地不熟,只有闷在店里,好容易等你考过了,而且小木头也说他的表叔要从乡下来,准备向蔡老板告两天假,带着我们四处去玩玩的,那知又要回去了!”
“你在城里四处乱跑,那儿没玩过。”
“小木头的表叔是带着女儿来烧香还愿的。”
朝宗一笑道:“恐怕是女儿两个字才打动你的心吧!”
兴儿红了脸道:“没有的事,不过小木头说他那个表妹十五岁,跟我同年,是个天上有,地下无的大美人。”
“小木头那个憨小子,还懂得看美人。”
兴儿笑道:“小的也知道,乡下姑娘,还能俏到那里,最多皮肤白一点,就是大美人了,只是他说得活现活灵,小的不服气,非要见识一下罢了。”
“你别鬼,我知道你在家里跟夫人房里的桂花儿经常眉来眼去的,你出来时,她还在门后擦眼泪呢,这回你又在想别家姑娘了。”
“公子!瞧你说的,桂花姐大我两岁,她一向把我当亲弟弟一样地照应着。”
“哦!你们躲在花园里拉着手亲嘴,打量我不知道呢,小兔崽子,你还是给我老实一点。”
兴儿涨红了脸。
朝宗又道:“你跟桂花儿同是三兴村的人,两家又有点远亲,桂花的娘前几月来看女儿,还说了,人虽是卖给我们家的,但希望能嫁个本乡本村的小伙子,那不就是你吗?多半是你唆使着她去说的。”
兴儿连忙道:“没有的事,我说我年纪还小,还要侍候公子出来做官,还不一定是不是会在家呢!可是桂花姐她娘说反正是在一家子里,就算公子在外面做官,总也要人侍候后宅的,就算不带桂花姐出去,落叶归根,公子总还要回去的,说定了没关系。”
“这话也是呀!你可没得推托了。”
“小的说了,我们都是自小典身的,那能由自己作主,公子都没娶亲呢,那会就轮到我们来谈这些了。”
侯朝宗笑道:“你倒是会说话,居然拿我来推搪了,大概是怕我把她给要了过来吧!”
兴儿道:“公子,桂花那个村头村脑的样子,你会瞧得上眼吗?连她娘都说了,我那个闺女儿若是长得花俏一点,说不定还能梦想着会被少爷收为偏房的一天,瞧瞧她那份长相,不做那个梦了。至于说无法自主的事,她说老夫人、老爷、夫人,都是怜下恤贫的,菩萨一般的人,她去求了,一定会恩准的。”
“哦!这我倒没听说,准了没有呢?”
兴儿道:“是我拦着不让她去求的,说大家都还小,这会儿就提这个,显得太忘恩负义了,至少也得等到二十岁再说。”
“是她二十岁,还是你二十岁呢?”
“管他是谁,反正我们都没有满二十岁,就算是等她二十,也是三年后的事了,那时还不定会怎么样。”
“那时还能怎么样?难道你还能飞上了天不成。”
“小的那敢存这个心,只是想那时公子一定高中,也许做了官,也许是在京里待考,大家不在一起,她可能就忘了。”
“这么说,你是不愿意的了。”
“公子!说良心话,我是不太情愿,你也看得到的,大我两岁不说,瘦得像支竹竿,偏又高出我两个脑袋去,我们俩在一起,实在不像回事儿。”
“混帐东西,你既没有这个意思,干吗要去撩拨她,家里四个丫头,她是最规矩的,从不跟人嬉皮笑脸的。”
“那也得有人搭理她才行呀,她一笑,两颗门牙就暴了出来,满口臭气,早就把人给薰跑了。”
“看你把人给糟蹋的,我回去告诉她去。”
“这倒没关系,她自己也知道,门牙是天生的,口臭是胃气,大夫给她开了个方子,叫她没事嚼嚼豆蔻子,倒是好多了。瘦是因为有病,一嫁人就会胖起来,现在高我一个头,可是我才十五岁,将来一定会高过她去的!她说她看上我,就因为我的个儿会高。”
“这倒不错,你现在已经像个小大人似的,再过几年,身高不到一丈,也有九尺了。”
“公子,我是个男人,身高丈二也没什么,只会显得魁梧些,可是她现在已经是七尺来高了,若是再长个一两尺,那不成了尊女门神了!我可实在不想高攀。”
侯朝宗笑道:“你先去找她的,这可是赖不掉的,她在后面,没事不出来,每次都是你借故去找她。”
“我……咳!那是她叫我去的,我是不敢不去!”
“这怪了!脚在你身上,你为什么非要听她的。”
兴儿苦笑道:“因为我欠她四两银子。”
朝宗颇感意外:“你欠她四两银子!她每年的份例只有一两银子,你跟她一样,却还比她多不少外快赏钱,你们又不要穿衣吃饭,你怎么欠她的银子。”
“那是我赌输了!”
“该死的东西,小小年纪居然不学好去赌钱。”
“是过年的时候,门上的老钱他们在掷骰子,我瞧着好玩,也去掷了好几手。”
“蠢才,他们跟老爷在外任做官时,什么鬼门道有学会,你去跟他们赌,不是等于白送吗?”
“小的知道错了,可是已经陷了下去,又有什么办法呢!这一次小的出来,发觉留都赌的花样更是多,小的连沾也都不敢去沾,出外的份赏都积了下来,已经存有二两的银子的了。”
他顺手把银子给掏了出来。
朝宗道:“我说你怎么变得刻苦起来了,靴子破得脱了底都舍不得丢,给你买鞋的钱都省了下来,敢情是想攒钱讨老婆。”
兴儿道:“不是讨老婆,而是退老婆。”
侯朝宗不禁笑了出来。
第 六 章
过了半晌。
侯朝宗又笑笑地道:“没出息的东西,你一定是在桂花的面前作了什么露骨的表示了,所以她才肯借钱给你。”
兴儿道:“天地良心,我何尝说什么了,我只对她说我们是同村同土的乡亲,同喝一口井水长大的,现在又难得在一起,这是前生修来的缘份……”
侯朝宗道:“你这该死的东西,对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家说这种话,还不算露骨的表示吗?”
兴儿急道:“少爷!你还没有听完呢,我说你桂花姐又大我两岁,对我这个弟弟可得多照应一点。”
侯朝宗道:“你们乡下不是很盛行小丈夫娶大媳妇,别说是大两岁,大个十来岁还有呢!”
兴儿道:“但是,我可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想认个姐姐弟弟!”
侯朝宗道:“在乡下,媳妇娶过门,也是先叫姐姐的,一直等同过房,生了个儿子后才改口的,兴儿,别想赖了,你那一肚子鬼打量别以为我不知道4020,你一向就不老实,家里几个丫头,你见了谁都是手脚不干不净的。”
“那是以前小时候的事,后来就没有了。”
“那是你不敢,桂花儿把你管得死死的,而且别人也不敢再沾惹你,怕她打翻了醋坛子。”
“公子!你就别再添材加火了,我只是想向她借钱,说了几句好听的,那知道这像是阎王债,四两银子,就差没把我这一辈子都欠进去了。”
“你是真心不想要她了,可得想清楚,桂花儿虽不是什么绝色美人,但也没像你说的那种丑法,只是个儿高一点而已,但是白白净净,稳重富泰,人又能干,她也不是没人要,据我知道,西家的马家二员外,还想讨她做续弦呢!人家有田有业,上无公婆,下无儿女,嫁过去就是当家大奶奶了,她守着你没肯答应。”
兴儿道:“公子!说老实话,以前一直在家里没出来,我也觉得她勉强不错,可是跟公子出来这一趟,我看到了这些江南的小姑娘,个个像朵花。”
“你可别拿留都的女孩儿来比,此地六朝金粉,一直是最繁华之地,那些女孩子可轮不到你。”
兴儿道:“也不是这么说,我一路上行来,看到田里插秧种庄稼的女孩儿也比我们乡下的俏多了,公子将来一定不会长留在家里了,我也是跟定了公子的,将来机会多呢,可不能把我自己给限死了。”
“你倒是很有把握,认定会出来的。”
“是的!人家都说公子是当世的人杰,浊世的神龙,绝不会长处于归德那个小浅池的,公子平步青云,我这条小虾子自然也跟着沾光。不过我也知道自己是个奴才,不能像公子那样,三妻四妾不打紧,我只有一个老婆的命,不得不慎重点。”
这番话倒是深深的说进了侯朝宗的心里去了。
因为他少年英发,原也是个不甘寂寞雌伏的人,乃以笑问道:“还了银子,你就可以断了她?”
“这是当然的,我们又没有什么约定,欠了她的钱,我不能不理她,还了她的银子,我可以躲着她远点。”
朝宗因为家里又捎了钱来,胆气已壮,掏了二两银子,递给兴儿道:“这二两银子我给你补上,回去还债,断不断拴死儿我管不着,可不许再赌钱了,叫我抓着了,活剥你的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