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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的怒声道:“我没问这些,只问你们是那条线上的!”
壮汉道:“咱们原在岭南一带,最近来了一批人,仗人多势众,强占地盘,使咱们无法立足,只好转移阵地,另谋出路……”
那男的怒哼一声道:“你们可知这一带是谁的地盘?”
壮汉道:“听说铁老大在此称雄……”
那男的双目一瞪,怒斥道:“既然知道,还敢在此放肆!”
壮汉暗自一惊,急道:“不不不!咱们是慕名而来,欲投效铁老大……莫非阁下就是……”
那男的沉声道:“铁老大是我结拜大哥!”
朝宗一听,不禁暗自叫苦。原以为来了仗义相助的救星,不料,他们竟是一丘之貉!
壮汉却喜出望外,忙抱拳一揖道:“失敬!失敬!恕在下眼拙,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那男的昂然道:“我叫纪天虎。”
壮汉恭然道:“不瞒纪兄,咱们慕名前来投效铁老大,因仓促离开岭南,未备见面礼,正好这两个小子闯来……”
纪天虎未加理会,转向朝宗道:“你是干什么的?”
侯朝宗力持镇定道:“在下侯朝宗,欲往留都,应南闱乙卯科乡试。因赶路错过宿头,遥见这庙中有灯火,打算前来借宿一夜,不想遇上了这批强盗,幸蒙二位仗义相劝,才不致……”
未等他说完,纪天虎已状至不屑道:“哼!又是一个梦想当官发财的!”
朝宗一怔,不亢不卑道:“兄台何出此言?在下十年寒窗苦读,志在一展抱负,纵然为求功名,亦非想当官发财,兄台未免看错人了。”
纪天虎冷笑道:“哼!虎行天下吃肉,狗行天下吃屎。如今朝中权奸当道,尽是祸国殃民之辈,上行下效,各地官府无不是倚官仗势、贪赃枉法之流,阁下犹图跻身官场,一旦如愿,还不是又多一个同流合污的贪官!”
朝宗正要反驳,一眼瞥见老蔡已翻起,跨骑在兴儿身上,双手紧紧勒着他的脖子。
情势危急,朝宗一转身,疾扑而去。
但被年轻女子横剑阻挡,娇叱道:“看剑!”
她出手快如闪电,剑势一挺,直取眉心,饶是朝宗闪避够快,头上方巾亦被排开,惊出一身冷汗。
惊魂未定,纪天虎又已袭到,飞起一脚,将朝宗踹倒在地。
这一跤摔得不轻,朝宗终于相信,这批山贼非比那批护院,玩真的谁也不会让他。
未及爬起,已被纪天虎一脚踩在胸口,同时那把九环金刀,也正举刀欲下。千钧一发之际,幸而年轻女子阻喝道:“大哥,刀下留人。”
纪天虎闻声一怔,刀仍举着,诧然道:“红姑,你为何阻止我杀他?”
红姑趋前道:“大哥,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纪天虎茫然道:“什么日子呢?”
红姑正色道:“今日是铁大哥双亲的忌日,全寨食斋一日致哀,大哥怎可杀生。”
纪天虎把头一点道:“说的也是,但咱们总不能把这两个小子放了吧!”
红姑笑道:“当然,这几位朋友既是前来投效铁大哥的,就让他们把这两个人绑了,带去作见面礼,由铁大哥亲自发落。大哥,你看如何?”
纪天虎赞道:“好主意,就这么办!”
当即喝阻老蔡,吩咐几名壮汉取来绳索,将朝宗主仆二人捆绑起来。
朝宗与兴儿已毫无反抗能力,只有任凭摆布。
老蔡是这批人的首领,一面撕下一片上衣下摆,将右腕伤口裹扎起来。一面指挥将朝宗的行囊驮上马背,由纪天虎兄妹带路,押着主仆二人离开山神庙,徒步向山谷里进发。
思宗年间,崇祯皇帝虽将巨奸魏忠贤除了,东厂党羽大部份被肃清,使得人心大快。但内忧方除,外患又起,如今湖广、江西、四川一带,流贼盗寇四起,终将成为心腹大患,只是目前尚未成气候而已。
安徽位于长江下游,邻近江南,境内一向尚称太平,只是近两年来,地面上亦常有山贼出没,一股强大的势力,正在暗中酝酿扩大。
这批为数近三百的山贼,就在张七岭的山谷中。
为首的铁豹,父亲曾任桐城知县,官职虽不大,只是个七品父母官,但他廉明公正,不畏强权恶势,深获百姓敬仰。
魏忠贤当权时,如日中天,势力无远弗届,不可一世。这位官小职卑的县太爷,居然不卖他的帐,把他一房远亲,身犯奸杀之行的纨绔子弟定成死罪。
消息传到京中,魏忠贤大为震怒,密令大内高手,乔扮刺客闯入知县府第,决将铁家灭门泄恨。
那时,铁豹出门远游未归,逃过了一劫,双亲及全府上下二十余口,却不幸悉遭杀害,无一幸免。
铁豹惊闻恶耗,悲愤欲绝,愤而入京行刺魏忠贤,欲为双亲报此血海深仇。可惜他孤掌难鸣,非但未能如愿,反而险遭不测,幸仗一身武功,4020得以突围逃出,从此成了海捕公文缉捕的重犯。
逃亡期间,铁豹足迹遍及南七省,结识不少江湖人物,终于选在张七岭落脚,纠众落草为寇。
纪天虎兄妹的遭遇和铁豹极为相似,可谓同病相怜!
所不同的是,其父身为东厂锦衣卫领班,曾是魏忠贤属下亲信。由于某次拒绝残害忠良密令,致触怒这位奸臣,被设计陷害,蒙上谋刺皇上、满门抄斩的重罪。
幸得其父挚友及时赶往通知,兄妹二人始得逃生,为纪代门中保留了一脉香火。
兄妹二人怀恨含悲,仓促逃出京城,逃亡至安徽境内,遇上了铁豹。不打不相识,终于义结金兰,决心留在张七岭落草,以图日后报此不共戴天之仇。
荒山深谷中,除了出外打劫,几乎与世隔绝。一晃数载,他们竞不知崇祯皇帝即位后,已将祸国殃民的巨奸魏忠贤赐死!
纪天虎兄妹带路,领着老蔡等人,押着侯朝宗主仆二人,浩浩荡荡的进入了山谷。
谷内沿途均设有明卡暗桩,戒备森严。每处的人对纪天虎兄妹都十分的恭敬,见他们带了批陌生人进谷,无人敢加以阻拦或盘问。
一路通行无阻,深入谷内好几里路,再走上一段陡坡,始见一大片茅屋,外面围以木椿设防,派有重兵把守,这就是他们的山寨。
把守栅门的十几名大汉,对兄妹二人执礼甚恭,自然也未加阻拦或盘间。
来至一处茅屋大厅,只见灯火通明,不修边幅,蓄着兜腮大胡子的铁豹,正与两个陌生人开怀畅饮,宾主似乎相谈甚欢,极为投机。
铁豹正举杯,一眼见兄妹二人,带着一批陌生人入内,不禁诧异道:“贤兄妹怎么这样快就回来了,他们是……”
纪天虎趋前,向在座的两个中年人一瞥,遂道:“咱们才到凤阳,就听到消息,说是魏老贼早已伏法,所以特地折回来的。”
铁豹敞声笑道:“我也是刚听这两位说了,才知道的,咱们窝在山里,真是不见天日,连皇帝换了都还不知道呢!”
纪天虎沮然叹道:“唉!不能亲刃魏老贼,总是毕生之憾!”
铁豹恨声道:“他死后到了阴府,那些被他残害的无数忠良,也不会放过他的!”
由这两句话,可见魏忠贤生前作恶多端,令人对他恨之入骨!
纪天虎又向那两人打量一眼,问这:“老大,这两位是?……”
铁豹道:“回头再替你们介绍。天虎,你们带来的这些是什么人?”
纪天虎向老蔡等人一指,道:“他们是慕名前来的,有意投效老大。”
铁豹意外道:“哦?”
老蔡忙上前,恭然施礼道:“在下蔡刚,久仰铁老大英勇无双,义薄云天,特率几个弟兄前来投效,愿效犬马之劳!”
铁豹尚未置可否,座上中年人已自笑道:“铁兄果然是名不虚传,众望所归呢!”
这两句恭维话,听得铁豹十分受用,哈哈一笑道:“好说!好说!承大家看得起铁某,实在愧不敢当。天虎,这两个绑着的又是什么人?”
纪天虎道:“我跟红姑回来经过山口,发现那座半山腰的破庙有灯火,上去查看,发现他们正跟这两个小子在动手……”
蔡刚接口道:“咱们因为不知铁老大的大寨在何处,天色已晚,打算在山神庙里过一夜,明日再寻找。不意这两个小子闯来,在下突然想到,匆匆离开岭南,未备见面礼,正好他们带了不少盘缠,咱们就借花献佛,连人带行囊,都带来孝敬铁老大了。”
一名壮汉已自行囊中,搜出一包沉甸甸的银子,趋前双手捧上道:“这是他们行囊中搜出的,请铁老大笑纳!”
铁豹倒不是见钱眼开,根本未加理会,目光打量着侯朝宗主仆道:“看你文质彬彬,一身酸气,大概是个书生吧?”
侯朝宗愤声道:“不错!早知今日,我真悔不当初没有弃文习武,否则也不致受你们这批山贼之辱了。”
铁豹不以为忤,反而哈哈大笑道:“哦?听你的口气,好像很不服气?”
侯朝宗不屑地道:“你们不过是仗着人多势众,若是单打独斗,尚不知鹿会死在谁的手上呢!”
纪天虎脸色一沉,道:“哼!好大的口气!”
侯朝宗毫不示弱道:“凭阁下那点武艺,在下尚未看在眼里。”
纪天虎怒从心起,霍地亮出九环金刀,气呼呼地道:“老大,把这小子松了绑,让我跟他一对一,决一生死!”
红姑忙道:“大哥,你怎么又忘了,今天不可杀生啊!”
纪天虎怒指朝宗道:“这小子太狂妄了,我非教训他一顿不可,不死也得让他脱层皮不可!”
铁豹笑了笑道:“天虎,咱们今夜有正事要谈,先把这两个小子押下去关起来,明日由你处置,你看如何?”
纪天虎沉吟一下,道:“好吧!就这么办,让他们多活一夜!”
铁豹作个手势,恭立一旁的几名手下,立即上前动手,不由分说,将侯朝宗主仆二人押了下去。
纪天虎又请示道:“老大,这几位朋友……”
铁豹道:“既是远道而来的朋友,有意加入咱们共襄盛举,非常欢迎。想必途中劳累,需要休息,就请他们先去歇着,明日再设宴为各位接风。”
纪天虎心知铁豹有事要谈,他们在场有所不便,有意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