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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天虎心知铁豹有事要谈,他们在场有所不便,有意要将这几个人撇开,当即会意道:
“也好,各位请随我来吧!”
蔡刚等人齐向铁豹施礼而退,随纪天虎出了大厅。
纪天虎将他们安顿之后,匆匆赶回大厅,只见红姑已入座,正向那两个陌生中年人敬酒。
走近一看,桌上虽非山珍海昧,倒也是佳肴美酒摆满了一桌,其中尚有几道野味,并非素席。
纪天虎不禁暗觉诧然,野味亦是生命,今日是铁豹双亲的忌辰,不是不许杀生的吗?怎么……
铁豹察觉出来,笑道:“这两位是远道而来,不得不破例,否则就太失礼了。来,天虎,快坐下,好好替我多敬两位几杯!”
纪天虎迳自入座道:“尚未请教二位……”
铁豹介绍道:“他们是从陕西米脂来的,在李自成麾下甚为得意。”
中年人忙谦道:“得意谈不上,只是承李大哥不弃,赏口饭吃而已。在下江一韦,请纪兄多指教。”
说时,向纪天虎双手一拱。
另一中年人也抱拳道:“在下施德,方才铁兄对贤兄妹极为推崇,今后李大哥的大事,尚需仰仗纪兄鼎力相助呢!”
纪天虎拱手为礼道:“不敢当,在下久困荒山深谷,孤陋寡闻,不知二位所说的李大哥,究系何人?”
江一韦道:“李大哥因见权奸当道,朝纲不振,尤其那魏忠贤,上欺天子,下欺满朝文武,在庙堂之上独揽大权,一手遮天,胡作非为。仗势东厂势力,排除异己,不知残害了多少忠良。是以愤而落草为寇,全力招兵买马,号召天下英雄,有志一同,共襄盛举,一旦时机成熟,即起义挥兵直捣京城,夺取大明江山,以解黎民疾苦。”
这番话慷慨激昂,听得纪天虎为之愕然。
红姑忽道:“江兄,如今魏忠贤已恶贯满盈,自食其果。李自成此举,岂非师出无名,反有志在天下之嫌?”
江一韦强自笑道:“魏老贼虽死,东厂余孽尚未尽除,而换了个皇帝,只是换汤不换药而已,一旦东厂余孽死灰复燃,重操大权,就更后患无穷了,所以必须釜底抽薪,才能一劳永逸。”
红姑不以为然道:“我看李自成此举,恐怕是别有用心,假义师之名……”
纪天虎急使眼色,阻止红姑说下去,转向铁豹道:“老大,你的看法如何?”
铁豹略一沉吟,道:“他们二位是奉李自成之命而来,有意邀咱们加入,共襄盛举。目前李自成在陕西一带,已拥有数千之众,势力正在日渐扩张壮大,咱们只有两三百人,难成气候,且长此以往,也很难有所作为……”
纪天虎接道:“老大是否想加入李自成?”
铁豹微微颔首道:“既然李自成看得起咱们,特地派他们二人前来相邀,我认为这倒不失是个机会。”
红姑郑重道:“此事老大不可草率,应慎重考虑,需知咱们局面虽小,毕竟是由老大独当一面,一旦加入了李自成,就成倚人篱下,仰人鼻息,凡事得听他的了。”
施德忙加解释道:“纪姑娘误会了,李大哥的意思,并非要你们率众前往陕西入伙,可仍留原地,互通声息,将来时机成熟,各地同时起义……”
红姑道:“好一个同时起义!如此一来,岂不成了天下大乱?”
施德神情尴尬地道:“这……”
江一韦较为圆滑,忙打圆场道:“纪姑娘顾虑的是一旦兵连祸结,殃及天下黎民百姓。
其实是多此一虑,李大哥起兵讨代的对象乃是乱臣贼子、祸国殃民之辈,绝非作乱造反!”
红姑驳道:“罪魁祸首魏忠贤已死,东厂势力也已瓦解,魏党的党羽均伏法或解职,如今崇祯皇帝当朝,百废待兴,李自成若非志在谋夺江山,有何理由举事?”
铁豹正要开口。
红姑又大义凛然地道:“老大,咱们并非愿意落草为寇,实为情势所逼,迫不得已;如今魏老贼已自食恶果,难道咱们还不洗手,打算长此以往干这打家劫舍的勾当?”
这番话问得铁豹哑口无言了。
江一韦果然厉害,皮笑肉不笑道:“纪姑娘的话固然不错,但恕在下不揣冒昧,请问纪姑娘,如今皇帝换了,魏忠贤也死了,可是天下大赦是否惠及铁兄舆贤兄妹?据在下所知,恐怕三位仍是海捕公文通缉的钦命要犯吧!”
红姑一怔,这回轮到她无言以对了。
铁豹微微地点了点头道:“江兄方才说的不错,皇帝换了有何用,还是换汤不换药,咱们纵有改邪归正之心,朝廷却不给咱机会,倒不如将错就错了。”
红姑断然道:“人各有志,老大如果有意加入李自成,悉听遵便,我是绝对不会盲从的!”
斩钉截铁,毫无转缓余地,顿时气氛僵持起来。
铁豹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不悦地道:“这么说,贤兄妹是不打算跟我共进退喽?”
红姑置之不理,她的沉默,已表示了她的决心。
铁豹的眼光,转向了纪天虎脸上,等待他表明态度。
在此情形下,纪天虎颇觉为难地道:“红姑,此事不妨考虑考虑……”
红姑霍地钴起道:“不用考虑,我的心意已决,大哥,你自己看着办好了,失陪!”
她双手一拱,离座拂袖而去。
这一来,顿使场面更为尴尬,让身为主人的铁豹下不了台了。
纪天虎见铁豹气得脸色发青,只好也起身离座道:“老大,别生气,红姑就是这么个脾气,我去劝劝她。”
双手一拱,向江一韦和施德告了个便,匆匆的走出了大厅,赶到红姑独居的茅屋,只见她已在收拾行囊。
纪天虎忙上前阻止道:“红姑,这是干嘛呢?”
红姑气呼呼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老大既已有意加入李白成,我可不愿为虎作伥,只有离开这儿,从此分道扬镖!”
纪天虎面有难色道:“红姑,那姓江的说得没错,目前咱们仍是海捕公文缉拿的钦命要犯,天下虽大,却无你我兄妹容身之处,何况,老大也绝不会放我们走……”
红姑毅然道:“只要大哥真愿跟我一起走,谁也留不住!”
纪天虎未置可否地道:“咱们兄妹相依为命,别无亲人,大哥岂能让你独自离去,但离开此地,咱们又能上那儿去呢?”
红姑道:“当年咱们逃出京城时尚未成年,如今事隔多年,咱们只要改名换姓,谁也无法认出,我身边存了几十两银子,做个小生意足够了,相信还不致于挨饿受寒。”
纪天虎犹豫难决道:“这……”
红姑深知纪天虎的个性,凡事忧柔寡断,得过且过。说得好听些,是能够随遇而安,实际上是毫无主见,反而不及她这做妹妹,年龄相差好几岁的姑娘家拿得起、放得下。
就像当年家中即将遭到灭门之祸,纪天虎尚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走与不走,幸而红姑当机立断,明知救不了丧妻岁年的老父,只有趁夜逃出京城,否则兄妹二人早已难逃一劫了。
目前的情势,虽不及当年逃出京城时危急,但也需要痛下决心,以无比毅力与勇气,才能解决问题。
因为铁豹一向刚愎自用,极为跋扈,弄不好就会反目成仇。
红姑在凤阳听到消息,得知崇祯即位后,已将魏忠贤赐死,树倒猢狲散,这位自命九千岁的巨奸一死,东厂势力整个瓦解,魏党岂能幸存。
是以兄妹二人匆匆折回,实际上是红姑的主意,打算晓之以义,动之以情,力劝铁豹从此收山,放弃草莽生涯。
那知一回山寨,发现李自成派来的两个说客,已使铁豹心动,要想说服他,打消那米脂流寇之意,自然不是件容易的事了。
红姑别无他策,只有孤注一掷,以退出为胁,将铁豹一军。
现在对纪天虎,她也只有用同样的办法,以激将法道:“大哥如果不愿离此,尽可留下。
我的心意已决,非走不可!”
纪天虎被她一激,果然勉为其难道:“那怎么行,要留就一起留,要走也得一起走!”
红姑喜出望外,振奋道:“真的?大哥,你……”
不料话犹未了,突见窗外人影一闪,红姑急忙把话止住,娇喝一声:“谁?”一个箭步射出房门外。
夜色朦胧下,一条人影向草堂大厅疾奔而去。
红姑欲追不及,一回头,纪天虎也已追出,她不禁忧形于色道:“咱们的谈话,已被方才那家伙窃听到,去向老大报告了。”
纪天虎暗自一惊,急道:“那如何是好……”
红姑当机立断道:“事不宜迟,大哥,咱们说走就走!”
纪天虎道:“好!我去收拾行囊……”
红姑一把拖住他,道:“来不及了,银子在我身上,走吧!”
她也来不及回房收拾行囊,拖了纪天虎就走。
山寨位于狭谷尽头山坡上,两面是密林,背后峭壁矗天,只有正面大门一条通路出入,形势极为险要。
兄妹二人决心离去,只有硬闯山寨大门。
他们行动虽快,但仍然慢了一步,铁豹已亲自率众挡住了去路。
纪天虎见状暗惊,力持镇定,双手一抱拳,道:“请老大看在义结金兰的份上,放我兄妹一马。”
铁豹铁青着脸,道:“哼!你还记得,咱们有八拜之交!”
红姑挺身上前道:“老大,多年来承你收容之情,没齿难忘,日后必当有所报答,但人各有志,咱们兄妹已决心离此,老大又何必强留。”
铁豹怒形于色道:“难道你们忘了,当年结义之时,曾对天盟誓,咱们三人将同生死、共进退!”
红姑大义凛然道:“不错,我兄妹二人的遭遇,跟老大一样,都是受魏忠贤之害,落得家破人亡,被迫落草为寇,当年同仇敌忾,义结金兰,志在报此血海深仇,如今那魏老贼已死……”
铁豹怒道:“魏忠贤死了,咱们就情断义绝?”
红姑婉转地道:“不!老大永远是咱们的老大,情同手足、义薄云天,如果老大能就此结束草莽生涯,我兄妹二人愿终身奉养,敬若父兄!”
铁豹冷冷一哼道:“我又不少胳臂缺腿的,更不聋不瞎,还用不着你们施舍,赏我口饭吃!”
红姑仍然忍气吞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