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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把式一路提心吊胆,频频扬起长鞭,催马飞驰。幸而平安无事,黎明时分已抵达六合。
客栈都尚未开门,找了家做早起生意的茶楼打尖,将马车停置在门外。
朝宗邀车把式同桌吃早点,这赶车的老粗倒很懂礼数,自惭形秽,不敢踰越,独自另据一桌。
这时,虽天刚亮不久,茶楼里已有了三五成座,大部份是早起的生意人,也有准备赶路的。
朝宗主仆正吃着早点,忽听邻桌几个人在高谈阔论,其中一人道:“依你们估计,公孙先生今日之战,胜算有多少?”
另一人接道:“应有七成以上。”
又一人问道:“何以见得?”
那人道:“公孙先生艺出南少林,他的六合剑法,却出于独创,虽非天下无敌,据说生平尚未遇对手。此番那昆仑老道,不惜千里迢迢赶来向公孙先生挑战,欲以剑术一决高下,还不是想藉此扬名天下。我看哪!八成是自取其辱,落个灰头土脸、铩羽而归。”
朝宗听得心里一动,暗忖道:“他们所说的,莫非是公孙令?”
原来他曾听程海山提及,当年传授武功者,正是六合剑驰誉江湖的公孙令。此地是六合县,公孙先生必然就是他了。
这时又听最先开口的人,说道:“我看不见得,需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那昆仑老道要是没有几分把握,绝不敢来六合!”
另一人笑道:“那咱们来打个赌如何?”
那人正中下怀,兴致勃勃地道:“好!我赌一两银子,押那昆仑老道胜。”
另一人同意道:“就这么说,如果公孙先生输了,我就付你一两银子。”
在座的共有五人,均参加了打赌,三个赌昆仑老道胜,赌公孙先生胜的只有两人。
朝宗终于按捺不住,起身离座,走过去双手一拱,道:“打扰了,请问各位刚才说的公孙先生,可是单名一个令字?”
那人打量朝宗一眼,笑道:“阁下大概是外地来的吧!在六合地方上,谁不知道公孙先生的大名!”
朝宗道:“不知那昆仑老道又是何人?”
那人眼皮一翻道:“你问这个干吗?”
朝宗洒然笑道:“昆仑派以剑术及鹤拳名震武林,既敢前来挑战,必是门下佼佼者,而公孙先生艺出南少林,更以六合剑驰誉江湖,这一场以剑会剑,必然大有可观,在下既然适逢其盛,那能错失一开眼界的机会。但不知他们二位,约在何时比剑?”
“就是今晨卯辰交接时。”
朝宗振奋道:“喔!那不是只剩半个时辰了?”
那人道:“要不是为了赶去看他们比剑,咱们这几个懒鬼,才不会赶这么早呢!”
朝宗急问道:“地点在何处?”
“就在城外的马蹄坡,阁下若有兴趣,待会儿吃完早点,跟咱们一起走好了。”
朝宗忙谢了一声,欣然归座。
兴儿已听得一清二楚,轻声问道:“公子,你要去看热闹,不赶路了?”
其实,侯朝宗那有看热闹的兴致,他只是想从公孙令这里,打听程海山的下落,但他不便跟兴儿说,笑了笑道:“耽搁不了多久的,你急个什么劲儿?这么急着赶路,是不是想早一点回去看桂花?”
兴儿情急道:“不不不,公子千万别提桂花,一想到她,我真恨不得多在外边呆个一年半载!”
侯朝宗笑道:“你欠她的银子已够还了,还怕什么?”
兴儿愁眉苦脸道:“公子,你倒说得轻松,欠债还钱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这人情债就难还了呀!”
朝宗故意一本正经地道:“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回去之后,我替你在老爷面前说一声,让你娶桂花就是了。”
兴儿信以为真,惊道:“千万使不得,公子!你就做做好事,饶了小的吧!小的情愿跟你磕三个响头。”
说做就做,兴儿立即起身离座,向后退了一步,当真跪在朝宗面前,连磕三个响头。引得整个茶楼的客人,一阵开怀大笑。
邻桌的那人忽起身道:“咱们要走啦!你们去不去?”
朝宗忙应道:“去去去!当然要去。”
顾不得早点尚未吃完,朝宗忙交待车把式在茶楼等候,言明一个时辰之内赶回,然后结了帐,带着兴儿,随同那几人离开了茶楼。
出城数里,遥见一处山坡,形状果然酷似马蹄。
此刻尚未到辰时,山坡附近已聚集了二三十人,显然皆是风闻今晨剑会,赶来看热闹的。
公孙令久已未出江湖,怎么会将今晨以剑会剑之事,在六合大肆宣扬呢!
原来那昆仑老道来至六合,即登门当面表明,为公孙令婉言相拒。但老道不远千里而来,岂肯就此罢休,竟扬言公孙令不敢接受挑战,流言很快就传开了。
公孙令仍然无动于衷,最后经不起友好极力怂恿,才勉强地接受,订下了今晨马蹄坡之约。
消息不径而走,轰动了整个六合。
公孙令仗六合剑成名,在南七省极负盛誉,而对方来自昆仑,虽不知其名号,想必亦非泛泛之辈,是以赶来看这场剑会者,多半皆是江湖人物,一般人并不太热衷。
朝宗主仆随着那几人,来至马蹄坡前,仍未见两个主角登场,只好在坡下等候。
这时早到的那二三十人,均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窃窃私议着。
其中一个彪形大汉,嗓门特别宏亮,声如洪钟道:“今日之战,公孙先生要胜不了那杂毛老道,不仅他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咱们整个六合的武林同道,也毫无光彩,所以他非胜不可。”
一个瘦长老者道:“公孙先生为了本身荣辱,自当全力以赴,只是那昆仑老道,不知是怎样个人物,但毫无疑问,他绝不是个省油的灯!”
彪形大汉道:“秦老,听你的口气,公孙先生不一定能胜?”
老者老成持重道:“那很难说,不过按常情判断,昆仑老道既来挑战,事先必然很清楚公孙先生的剑术如何。他也得先掂掂自己的份量,如果没有五成的把握4020,绝不会不自量力,千里迢迢跑来挑战的,我看公孙先生一开始便加以婉拒,很可能就是考虑到这一点。”
这番分析,使在场的人均微微点头,又议论纷纷起来。
彪形大汉沉吟一下,忽道:“哼!万一公孙先生不敌,咱们就群起而攻,绝不让那牛鼻子活着离开六合。”
老者倚老卖老道:“牛彪,你骂人家牛鼻子,我看你才是牛鼻气改不了,论剑比武,乃是印证武功,又不是打群架,公孙先生纵然不敌,也绝不容旁人插手的,更何况群起而攻,你简直是在胡闹!”
一阵轰笑,使得牛彪极为尴尬,只好不再乱发谬论。
就在这当儿,笑声突止,全场肃静下来。
只见一个鹤发童颜、神釆奕奕的白袍老者,正向山坡走来,身后跟着个十来岁的童子,双手捧一精致的桃木剑匣。
突然响起一片掌声,以示对老者欢迎和敬意。
老者正是公孙令,他微微颔首向众人致谢,带着童子快步走上山坡。
众人的目光跟着他移向山坡,竟然没有一人注意到,那老道不知何时已在山坡上站着了。
老道骨瘦嶙峋,又黑又干,身高却在六尺以上。一身蓝色道袍,身背长剑,一副好整以暇、以逸待劳之情。
众目睽睽之下,他竟然神不知鬼不觉,悄然地上了山坡,就凭这种身法,已可看出此老道武功之高了。
公孙令双手一拱道:“有劳道长久候!”
老道举掌为礼道:“老檀樾并未来迟,而是贫道早来了。”
公孙令道:“尚未请教道长法号……”
老道神釆飞扬道:“贫道玄真,忝为敞派四大护法之一。”
公孙令又一拱手道:“原来是昆仑护法,失敬!失敬!”
玄真道:“不敢!贫道久仰老檀樾的六合剑法,今日承允赐教,以了平生宿愿,实倍感欣慰,就请……”
公孙令举掌道:“慢着,老朽有一点必须先声明!”
玄真微微一怔道:“老檀樾有何指示,敬请直言。”
公孙令作个手势,示意身后童子上前,遂道:“道长请看!”
童子将拿剑匣的双手平举,玄真定神一看,只见匣盖以红纸条封住,并有数人签押作证。
纸色已褪成深黄带红,显见时日甚久。
玄真诧异道:“老檀樾已封剑多年?”
公孙合微微颔首道:“不错,日前道长提出比剑之请,老朽当即未接受即是为此。”
玄真道:“老檀樾的意思,是否今日之约……”
公孙令正色道:“不!老朽既已接受挑战,岂能出尔反尔,临时又借故取消;但老朽必须事先向道长声明,当年封剑之时,曾立有血誓,此剑启封之日,必以血祭。”
玄真又是一怔,随即敞声大笑道:“老檀樾欲以此吓退贫道吗?”
公孙令道:“老朽绝无此意,但印证武功只须点到为止,而老朽情形不同,因有封剑血誓,不得不事先声明!”
玄真不甘示弱道:“刀剑无眼,纵是印证武功,亦难保证绝无伤亡,此番是贫道不自量力,前来向老檀樾挑战,即使丧命剑下,只怪技不如人,虽死无憾!”
公孙令淡然笑道:“你我并无深仇大恨,老朽尚不至如此!”
玄真冷冷地一笑,道:“不过,老檀樾有言在先,剑出必见血,贫道自当有所警惕,势必全力以赴,万一失手伤了老檀樾……”
“道长不必顾忌,尽可放手一搏。”
“好!贫道从命!”
山坡下众人听得清清楚楚,心知今日一战,已非印证武功,而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双雄相争。殊死之斗!
按照武林启封规矩,需选黄道吉日、时辰,在中堂设香案,备三牲四果、茶、酒,届时祭天地祖师,请剑启封,仪式简单隆重,绝不可马虎。
这些,公孙令在家中已经做了,此刻童子跪在地上,双手捧着剑匣,高举过顶。
公孙令面向东方三拜,退后一步,转身向剑匣又一拜,上前以小指指甲划开了封条,揭开匣盖,双手小心翼翼取出一把古意盎然的连鞘宝剑。
童子立即起身,退开一旁恭立。
玄真已经右手仗着剑,左手掏剑诀,脚站子午桩,把剑一领道:“老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