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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路线的宣传贯彻,对李碾子来说像是注射了一支兴奋剂,劲头一下子上来了。他是个喜欢往前闯、不喜欢回头看的人。前一段,他动员人们入社,碰了不少钉子。特别是李能三,竟敢用金蝉脱壳之计耍弄他,使他大发其火。后来,鲁子凡来村里整顿农业社,有的竟趁机闹起退社来。大夯不狠狠批评他们,还讲什么“入社自愿,退社自由”,闹得他无所适从。现在党在过渡时期的总路线颁布了,要加快农业社的发展步伐。他要好好整治整治李能三,出出憋在肚里的那口恶气。于是,把李能三和想退社的人叫到一起,大训特训了一顿:“你们简直是有眼无珠!我早就说过,入社是方向,是潮流,是大势所趋。你们硬是不听。现在总路线下来了,农业社要来个大发展,你们却逆潮流而动,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
李碾子这么一咋唬,那些想退社的都蔫了,不敢吱声了。
韩六子见宣传总路线来势凶猛,后悔不该带头闹退社。但话是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了。有把儿的烧饼叫人家攥住了,该自己倒霉了。他那光秃秃的脑袋一个劲儿的出虚汗。李碾子瞅瞅韩六子那熊样,觉得好笑,进一步敲打说:“韩六子,你闹退社,是你的阶级本性决定的。富裕中农嘛,就是跟贫下中农不一个心眼儿。你想走丁龙飞的道,发家致富当地主,是不是?”
李碾子的话不仅使韩六子心惊肉跳,其他人也敲起了小鼓。李碾子想逮住蛤蟆攥出尿,冲韩六子说:“你要想退就马上退,我还怕一块肉弄得满锅腥哩。”
韩六子闷头不言语。李碾子进一步逼问:“你对总路线什么态度?拥护还是反对?还退不退社?你就当着大伙儿放个响屁!”
韩六子自私胆小,心惊胆战地站起来,支支吾吾地说:“我拥护总路线,再也不退社了。”
李碾子杀鸡给猴看,把那些想退社的镇住了。接着要他们立功赎罪,发展新社员,并限期完成。人们觉着这事难办,一个个龇牙咧嘴,直拨愣脑袋。他说:“能不能完成任务,是对总路线的态度,是对你们的考验!”
不知是总路线的威力,这是李碾子的办法奏效,几个人把这事都当成了大事。他们不会讲总路线,但学会了像李碾子那样拿大帽子压人,一去就单刀直入地说:“上级叫入社哩,这是运动。谁不入,就是想当地主,想当丁龙飞!”人们听说是运动,就有些害怕。入吧,免得自找倒霉。就这样,不到半个月时间,曙光社就扩大了一倍多。
尽管总路线宣传得热火朝天,李能三却依然无动于衷。上一次李碾子受了骗,就想收拾他。因大夯不同意蛮干,就把这口气咽了。这一次绝不不客气。他把李能三叫到农业社办公室,气势汹汹地问道:“李能三,你知道咱村在忙什么哩?”
李能三的处世哲学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种自家田。”他不开会,有时硬叫他去,也是坐在后边打瞌睡,因而不知道什么是总路线,也不知道村里在忙啥。他讨厌李碾子,不愿搭理他。
李碾子见他不言语,把眼一瞪,大吼一声:“李能三,聋了?”
李能三故意装傻充愣地反问:“问我啥?”
“中央颁布了总路线,人们都在忙着入社哩,莫非你要一条道走到黑?”
李能三从来没把李碾子放在眼里,蔑视地用鼻子哼了一声,撩了李碾一眼,撇着嘴说:“有本事不在声高,别这么咋咋唬唬的。”
“李能三,你甭硬气,我总有叫你硬不起来的时候,到时候可别后悔!”
李能三并没有被吓住,把脖子一拧说:“碾子,日后我真的吃不上饭了,也不会去找你。”
这话像打了李碾子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他忽地站起来,恼眉怒目地质问:“李能三,你对总路线到底是什么态度?”
李能三别着脑袋没理他。
这种对抗显然是一种挑战。李碾子的尊严受到损伤,气得脸色铁青,又把声音提高了八度:“李能三,我问你呢,听见了没有?”
李能三抬头瞥他一眼,嘟哝一句:“我不知你在说啥。”
“我问你,对总路线是什么态度?入不入社?”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李能三硬邦邦的一句,把李碾子噎得透不过气来。他想,你小子甭嘴硬,不给你点儿厉害,就不知道三猫狸子六只眼!于是叫来几个民兵,在门外如此这般地交待了一番。这几个民兵进门后,恶狠狠地喝斥道:“李能三,你甭敬酒不吃吃罚酒!”
李能三见这几个民兵拿着绳子,感到大事不好,脑袋立时就冒汗了。他变脸变色地问:“你们想干什么?”
“我看你脑袋有毛病,想给你治治。”李碾子说着,便命令民兵,“把他给我吊到梁上!”
那几个民兵原以为是吓唬吓唬他,见李碾子要来真的,都怯怯地不肯向前。都是一个村的,低头不见抬头见,还真下不了手。李碾子瞪他们一眼,“愣着干啥?给我把他吊起来!”
李能三一看这架势,心里发毛了,但仍嘴硬:“你小子敢把我怎么样?”
“老子今天要教训教训你!”李碾子说着,亲自把那条大粗绳扔在了房梁上。那几个民兵也七手八脚地把他倒背剪着绑起来。李能三破口大骂:“李碾子,你个免崽子违犯政策,我告你去!”
李碾子得意地笑了:“告我?好吧。”说着,让民兵使劲一拉那绳子,李能三的两脚离了地,两条反剪着的胳膊往上一掀,疼得撕心裂肺,嗷嗷直叫。
“闹了半天你小子也挺熊呀!”李碾子问他,“李能三,现在脑袋清醒了吧?”
李能三龇牙咧嘴地骂道:“李碾子,我操你祖宗!”
“你还敢骂人?再拉!”李碾子一声令下,李能三又升高半尺,两个膀子掀得更加疼痛难忍,脑门子上的汗珠子啪啪直掉,嘴里再也骂不出声来了。
李碾子在屋里踱着步子,阴阳怪气地问:“李能三,你对总路线是拥护呢,还是反对?”
李能三就是这么个驴脾气,到了这份儿上还发犟,硬是咬着牙不吭声。李碾子继续问:“中央号召‘一化三改’,我就要打开你这顽固不化的脑袋。我问你,到底入不入社?”
李能三依然闭口缄言。李碾子凑近他问:“李能三,咋不言语呢?是不是想蒋介石了?蒋介石现在跑到台湾了,吊这么高还看不见吧?”随即把脸一沉,命令民兵:“再拉高一点儿!”
民兵们又把绳子使劲拉了一下,李能三离地二尺多了,脑袋上的汗珠子顺着脖子流。李碾子又问:“李能三,这回看见台湾了吧?我看你是盼着蒋介反攻大陆吧?”
李能三忽地感到膀子被掀掉了,脑袋涨得斗大,两眼乱冒金星儿,天旋地转起来,疼得他嗷嗷叫唤,就这样也不倒嘴。
这叫声,在夜里传得很远,引来了一些人趴在窗外看热闹。不知是谁把石大夯喊来了。他一进门,就大声命令碾子:“快把人放下来!”
“这小子不见棺材不掉泪。不给他点儿厉害,不知道锅是铁的!”
石大夯把碾子叫到外面去,严厉地批评说:“不准胡来,入社不能用这种办法。”
“不搬开这块绊脚石,总路线在咱村就贯彻了。”
李能三被放下来了,浑身还像筛糠般哆嗦。李碾子警告他,“跟党唱对台戏,绝没有好下场!”
李能三恶狠狠地瞪他一眼,一瘸一拐地走了,一回家就破口大骂起来。
老婆大菊见他如此狼狈,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啦?”
“真他娘的不是玩意儿,我就是不入社!”
大菊是个脾气和善、胆子很小的女人。她从李能三愤愤的骂声中,知道老头子又是为入社的事,责怪他:“随大流,不挨揍,你就是不听。”
“他越逼我,我越不入。”
大菊见老头子还这么犟,便劝:“这是何苦哩?膊拧不过大腿啊!”
“豁上这条命我也不入,看他敢把我怎么样!”
“你呀你,我看你是碰了南墙也不回头,见了棺材也不掉泪,早晚要栽大跟头!”
正当东堤下村宣传贯彻过渡时期总路线、大抓农业社大发展的时候,韩天寿一反常态,对办社积极起来。
去年大夯带头办社,他就直撇嘴。甭听上级说农业社多么优越,秋后一分红就傻眼了。他见有人退社,得意地说:“我早就说会有这一天的。”整社时,他在大街上说:“整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腊。亲兄弟一个锅里抡马勺还七磕八碰呢,何况那么多户,不乱套才怪哩。整也是白整!”没想到,曙光社没有整跨,反而越办越好,不仅买了两辆胶皮大车,还打了两眼土井,把三分之一的旱地变成了水浇地,庄稼明显地比单干户强。杨旭批评他觉悟不高,如果在运动中不积极,入党就没有希望。再说,自从大夯办起了曙光社,该他村长管的一些事,现在都归了社里,自己的位置越来越小,连李碾子也经常对他指手画脚。如果再不办社,恐怕连村长这个位子也保不住。于是,一改往日的观望态度,扯旗放炮地要办社了。
韩天寿想,既然要办社,就要比石大夯强,一定要办出个名堂。这就要有能人。他种地没经验,就想把李能三拉过来帮他干。他认真总结了李碾子碰钉子的教训,不来硬的来软的,不愠不火,不急不躁,光说好话,而且一开口就封他当副社长。然而,好话说了三千六,这个李能三长短不吐这个口儿,急得韩天寿要给他跪下:“好三叔,就当我求你了,就凭咱俩这交情,你也得给我这社扛大梁啊!”
李能三的态度很明朗,说话也痛快:“天寿,在别的事上我都可以帮你,惟独这事不行。李碾子那小子拉了我两绳,我都没答应入社。”
韩天寿以为他有顾虑,便问:“你怕得罪大夯和碾子?”
“不是。”李能三摇摇头说,“我是看不上这做法。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