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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夯见爹要献棺材板,不由地一愣。这副棺材板是爹的心爱之物。再说爹的肝病直犯,咋能用它打井呢!他瞅了爹一眼,想说什么没说出来。
爹知道大夯担心什么,便说:“我这把老骨头眼下还趴不下,那副材板一时半晌还用不着,让社里救急吧。”
人们都向这位干瘦、佝偻的老头投来敬佩的眼光,有人竟鼓起掌来。
四唾沫说:“这事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哩。打井就得靠大伙儿……”四吐沫满嘴喷着唾沫星子,拉开了话匣子。人们怕他说起来没完没了,便打断他的话问:“四吐沫,你拿钱还是拿东西?”
“我家啥样大伙儿都清楚。钱我拿不出来,家里还有几百砖,拉去打井吧。”
老鼠四接着说:“俺想秋后给老鼠旦娶媳妇,买了几根檩条。如果打井急用,就先拿去。”
又有几户报名的,有的出檩条,有的出砖,但数量都不大。
“韩社长,这事你该带个头吧?”旮旯里不知谁这样问了一句,大家的目光唰地投向了韩天寿。韩天寿本来没想集资,现在见人们都瞪着眼看他,要不说个长短没法交待。于是说:“打井是好事,我全力支持。”
“韩社长,别光磨嘴皮子呀,来实的吧。你说拿什么?拿多少?”
一较真韩天寿噎住了。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他觉得农业社是个填不满的坑,扔进多少也是白扔。
石大夯见韩天寿抓着脑瓜皮不表态,也没勉强。他问大家:“还有人报名吗?”
这时何春秀站起来说:“俺娘家为帮我们翻盖房子,送给我两间西房的檩条。现在社里急着打井,就先拉去用吧。”
李贵九立马表态:“这檩条是桥头村的,咱们不能用。”
李碾子不满地瞪了春秀一眼,春秀没理他:“这事我说了算!”碾子不再言语了。
石大夯想,别看来的都是户主,有的在家却做不了老婆的主,不敢表态。为了打破僵局,就说:“这事不一定现在就表态。大伙儿回去商量商量。有多拿多,没多拿少,多少不限。我再强调一下,这是社里借的,不白用大伙的。”
会议开到这份儿上,只好散了。
人们走后,李碾子抱怨大夯:“这么办不行。”
“怎么不行?”
“大夯,你看见了吧?贫下中农家里并不咋的,对打井的事倒挺积极;一些沉实户却往后抽,生怕社里沾他们一层皮似的。光强调自愿不行。”
“你说怎么办?”
“按劳力摊派。”李碾子早就成竹在胸了。
“按劳力摊派?”石大夯在认真思索着。
“对,碾子这主意好,谁也不会有意见。”韩天寿接腔说。
石大夯不同意这么做,摇摇头说:“各户情况不一样,如果均摊,有的户没问题,有的户就会做别子。”
“那你说怎么办?”李碾子急了,“靠自愿,自愿的不多;说摊派,你又不同意。”
石大夯也抓开了脑瓜皮,他确实想不出什么好办法。韩大有说:“按劳力摊派,一个劳力也摊不了多少。家里有的不用说,没有的向别人摘摘借借,也不会有多大难处。”
社委们凑在一起商量了一阵子,多数同意这么办,大夯也就同意了。李碾子叫会计算了算,就把任务分下去,限五天交上来。
第二天早晨,天还黑洞洞的,大夯家的大门就被擂得山响。他不知出了啥事,赶紧穿衣起来。原来是老鼠四媳妇徐大果。
徐大果急赤白脸地指责大夯:“你们做事也太绝了吧。老四回去说,要把俺家那檩条献给社里打井。那檩条是给老鼠旦娶媳妇盖房的。要打井用了,俺怎么娶媳妇呀!”说着,就嚎啕大哭起来。
在这宁静的早晨,徐大果的哭闹惊动了四邻八家,纷纷起来看热闹,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老鼠四家也真够困难的。人家女方说了,新房盖不好,闺女不进门。老鼠四硬是鼓气充大肚子!”
“这馊主意不知谁出的,五个手指头还不一般齐呢,谁跟谁家也不能比。摊派这不难为人嘛!”
大夯知道犯了一刀切的错误,可又不知该怎么办。正在发愁,韩天寿来了。一看这阵势,就想表现一下。他站在徐大果面前喝斥道:“你哭叫什么呀,跟起了棂似的!你想干部就好当吗?上级分的任务能不完成吗?这社又不光是干部们的,大伙儿不管谁管?”
这时,徐大果闹得不那么凶了,嗫嚅道:“俺这檩条……”
“谁也不是能掐会算的诸葛亮,谁也没有长着前后眼。这几年老春旱,黑龙河没水,不打井庄稼就收不了。谁家也没专门给社里打井准备着东西。”韩天寿滔滔不绝地说,“你说是社里打井重要,还是你娶儿媳妇重要?”
“我管不着打井的事。”徐大果倔倔地说,“我那檩条不能动!”
“都要为自己着想,咱这井还打不打?秋后地里收不了,可别埋怨干部们!”
韩天寿用大道理这么一压,徐大果不哭不闹了。大夯想,靠压人们心里不服。他拽了拽韩天寿的衣角,把他叫到一边说:“这事不能硬压,还得说服教育。”
“这事涉及到自家的利益,谁会那么痛快?俗话说,邪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现在社大了,什么人都有。有的吃硬不吃软,越擎擎越黄病,越迁就越罗锅。”韩天寿说,“既然这么定了,就这么办。要是说了不算,以后谁还听咱的!”
石大夯对大家说:“我知道有的户有困难,但这困难不大。一个人才合两块钱,一根檩条合五块钱,一千砖八块钱。交钱、交木头、交砖都行。我求求大伙儿了,替社里挑点担子吧!”
大夯说得真诚恳切,人们不免有些动心。人家当社长的图啥?这么耐着性子低三下四地求咱,还不是为大伙儿吗?
大多数人走了,只剩下个别的还呆在这里。大夯说:“如果确实有困难的,个别问题个别解决。”
在社员们为打井筹集资金和物料的当口,石大夯想抓紧把生产队分开。高级社规模大了,不好管理。特别是生产,每天派工就是个难题。按照上级关于生产队规模不宜太大的要求,他们根据上级精神和社员居住的远近,把八个生产作业组划分了三个生产队,安排了队长、副队长、会计和保管。因为生产队是核算单位,需要划分各队的土地、牲口和大型农机具,修订评工记分办法,制订各种规章制度。
评工记分和制订规章制度都是新事,没有经验,全要碱地里拔罐子——硬嘬卤。难虽难,他并不怵头。为了听取群众的意见,他让何春秀挑选了几个识字的青年和年纪大、经验多的老农,分了几个小组起草,然后交给群众讨论修改。尽管春秀对这事十分热心,大夯也放心不下,经常和他们一起讨论。
一天晚上,社委们在讨论三年生产规划,有人捎信说,小俊要生了,叫大夯马上回家。他不耐烦地说:“生就生吧,叫我回去干啥!”
“难产哩,有危险,大娘叫你快回去。”
大夯一听难产,沉不住气了。一般情况娘是不会让他回去的,现在肯定情况紧急,他想走。可自己一走,这会就开不成了踌躇了一下说:“我回去也不顶事,你告诉他们快去请医生。”
何春秀一听小俊生孩子难产,就劝他:“生孩子是大事,马虎不得,你快回去看看吧。”
人们也都劝大夯回去。他对送信的人说:“我开完会就去。”一直坚持把三年规划讨论完。
这时天已亮了。小俊折腾了半宿,虽然把孩子生了下来,已精疲力竭。她听大夯回来了,故意把身子冲墙扭了扭,没有理他。她在生大夯的气,生孩子人命关天,他竟不回来,简直没把自己和孩子放在心上。
石大娘也在一旁埋怨:“大夯,这么大的事你咋不回来?都把人吓死了。”
隔壁的二婶对石大娘说:“老嫂子别怪他,他是大忙人。再说,他回来也帮不上手。”然后对大夯说,“快看看吧,一个胖小子,足有七八斤。”
大夯感到愧疚,自责地对小俊说:“别生气,实在对不起。”说着,便爬到炕上去看儿子。这小家伙被紧紧地包裹着,合着眼酣睡。圆圆的脸盘周周正正,头发又黑又亮。小鼻子翕动着,睡得很安详。他高兴地喊出来:“我有儿子了,我当爹了!
二婶看他这高兴的样子,笑着说:“给孩子起个名吧。”
大夯笑嘻嘻地说:“叫爹起吧。”
石老大在院里说:“大夯结婚晚,这孩子来得不早,就叫晚来吧。”
二婶喜滋滋地说:“这名儿好,好记,晚来的有福。”
石大娘看着大夯那瘦瘦的脸,心疼地说:“昨晚开了一宿会,饿了吧?‘
大夯憨笑着:“饿过了头也就不饿了,跟早饭一块吃吧。”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石大娘心疼地说,“这些日子你瘦了,小脸缩着,眼圈发黑,头发老长,胡子也长出来了。光这样熬不行啊!”
“没事。”大夯淡然一笑,“过这阵子就好了,万事开头难。”
石大娘给大夯做饭去了。等娘把饭端来,大夯已歪在炕头上呼噜呼噜睡着了。小俊见他这疲劳的样子,也怪心疼。娘想喊醒他吃饭,小俊说:“叫他睡吧。”
“大夯,大夯!”大夯睡得正香,二楞子大声喊着闯进院里。
石大娘赶紧迎出来,“什么事呀这么吱呀喊叫的!大夯刚睡着。”
这喊叫声把大夯从梦中惊醒。他一挺坐起来,揉着红肿的眼睛问:“出了什么事?”
二楞子看看大夯那疲倦的样子和石大娘那不友好的眼色,欲言又止。大夯着急地问:“啥事?横是说呀!”
“村东打的那眼井出毛病了。”二楞子低声嘟哝了一句。尽管声音不大,大夯却听到了。他猛地从炕上跳下来,二话没说,扭头就走。
石大娘端着刚做熟的挂面荷包蛋撵出来,“大夯,你横是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