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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妧却是一脸凝重,低声道:“皇上有家室要处理照理说令妧不该来的,只是今日却有传闻说冀安王世子冒犯令妧而入狱,既与令妧有关,令妧便不得不管了。”
萧后心底冷笑,这消息庆王分明早已告诉,她却还佯装今日才知晓,倒被她寻了个好理由入宫。萧后倒想看看这位北汉公主到底想做什么!
【涅槃】06
既是要说,胤王是当事人也当来听听,庆王当日也曾去过北汉,也叫他来做个见证——令妧的话语不浓不淡,越皇深睨她一眼,挥手吩咐下去请两位王爷过来。萧后一双凤目微微眯起,眼底倒是起了诧异,好大的口气,还敢叫这么多人来听着。
不多时,外头两抹身影重叠映在殿门上,轻薄幔纱一掀,两位王爷一同入内。朝帝后二人行了礼,抬眸之际,他二人都是一眼觑见了那抹水烟素雅的倩影。
锦绣别苑一行已过数日,令妧自来了南越之后便一直待在别苑内,今日却是入宫了?庆王深色眸瞳微微收缩,便闻得萧后浅柔笑道:“令妧今日来是为了世子的事,让你二人来一并听听的。”这分明还是萧后头一次提及令妧,却是叫得亲切,语声里带着柔意,可令妧听在耳里唯觉出了一丝冰冷。
胤王只将衣袍一掀,朝越皇跪下道:“父皇,允聿绝无可能会做出那样的事,请父皇明鉴!”
“老四,他有没有做,你说了可不算。且他自己也不曾力争,便是默认的事实了。”萧后眸含讥笑,冷冷睨视着底下之人。
越皇却将目光凝望看向令妧,那眼底又多了几分探究,他不见迟疑,示意底下之人先起身,淡淡朝令妧道:“朕愿闻其详。”他说着,转身自一侧敞椅上坐了,又道,“你们也别站着,都坐着说话。”
萧后在他身侧坐下,勉强开口:“即便世子有罪,也与令妧没有关系,这个本宫和皇上都是分得清楚的。”
瑛夕正扶了令妧入座,闻得萧后如此一句,令妧不动声色一笑,先落座,方道:“娘娘此言差矣,自古以来但凡沾上‘私情’一类,令妧便不曾听过男女双方还有人能独善其身的。即便娘娘今日帮令妧压下流言,也难保不被后人诟病。令妧是个女子,性狭面薄,自问无法忍受天下悠悠之口。是以,还世子清白,才能让令妧清白。”
她一字一句说得明白,庆王冷不丁开口:“那公主便说说,如何证明世子是清白的?”男子深邃眼底藏匿着光,嘴角挂一抹高深莫测的笑,目光却是直直看向令妧如藕玉臂。莫不是那广袖覆盖下的藕臂还有着艳红的守宫砂吗?
庆王讥讽笑望着,他分明知道是没有的,是以才越发问得肆无忌惮。公主入越时就已非处子,更遑论还能证明世子的清白了。
萧后赞许望他一眼。
胤王侧目,直直看着身侧女子,二人目光交汇,令妧却并不见瑟缩,略一笑又转向越皇:“此事说大也不大,说穿了就是个误会。”
“误会?”一直静静坐着的越皇终是拧眉问出声来,他扫视面前几个人,果真个个都面露疑色。眼看令妧丝毫不见慌张,越皇心底早有了一探究竟的好奇。转着持珠的手指未停,越皇眉目幽深,语声里却是慈祥的笑,“那你便说说,是怎么个误会?”
令妧应声,眸光一转变落在庆王的脸上,瞧得他一怔,便闻得她问:“当日庆王殿下与世子一道出使北汉时,令妧也曾耳闻世子寻过一个故人,殿下可还记得那姑娘叫什么?”
那样平和带笑的一张脸,望在庆王眼底像是隐隐淌着危险,他心头一窒,恍觉自己已一脚踏入她的圈套中。可苦思冥想,竟也一时间不知那圈套是什么……
他不说话,令妧却不急,悠悠道:“殿下若是记性不好,也可去问问当日随殿下一同出使北汉的侍卫,想来不会那么巧,所有人都忘了。”
这一问令妧只是一赌,她也不确定是不是所有的人都知道允聿要找的人是谁,庆王脸上的笑意终归是缓缓敛起了。“似乎叫瑛夕。”他答得不情不愿,那一晚允聿微醉,无意间便叫过这个名字,当时好几个侍卫都听见了,他当时仍觉得那名字熟悉,好像在哪里匆匆听过一遍,可苦于烦心事太多也没有在意。今日令妧特意提起,庆王脑中零碎片段似被他一点点拾起来。
令妧点了点头,叫道:“瑛夕。”
“奴婢在。”一直静侍一侧的侍女缓步行至令妧跟前,低眉垂目,一副谦卑姿态。
庆王的双眸狠狠一撑,墨兰别院前迎面一撞,令妧喝退的那个侍女就是瑛夕!就是她!
如潮记忆纷纷涌至。
却是——晚了,什么都晚了!
令妧神色端正,又看向越皇道:“世子中意的是令妧这侍女,我先前还不知晓,世子获罪入狱,瑛夕却瞒着我偷偷去过冀安王爷打探世子的消息。若不是今时今日传来世子定罪的消息,这丫头还不敢与我说此事,如今倒是急着求我来说情了。”
越皇眼底是复杂笑意,似是如何也想不到那一件天大罪事竟被她这样轻描淡写化去。萧后等人自是不信,又问有何证据。
令妧微微一笑,毫不介意与他们细细说来——
冀安王世子少年时外出学艺之事在南越不是秘密,那时他便在青鼎偶遇瑛夕,二人两情相悦,私定终生。北汉圣武十二年,瑛夕族兄升迁至邯陵任职,举家搬迁,世子才与她失去联络。北汉乾宁六年,瑛夕家中剧变,至此才跟随令妧至今。她与世子亦是在世子出使北汉时才得以再见,按说她是大长公主的近侍女婢,完全可以得了恩准指嫁北汉,不必随其南下,可瑛夕执意陪嫁来南越。
如今是为何,在座的人都不是傻子。自是为了世子,瑛夕才执意要跟随。
萧后脸色沉得可怕,脱口问:“她的族兄便是北汉的沈驸马?”
胤王抿唇不言,令妧已点头。
萧后果真是精明之人,她不过这般一说她便已知令妧说的是何人是何事。不过这番话早已没有任何漏洞,驸马之妹不曾闻名,不会有人知道她其实闺名玉致而非瑛夕。昔日令妧与允聿雒县一遇,乃至最后分开,诸般细节也被她移花接木按至别处。萧后即便有心要查,也只会知道驸马之妹沈氏的确于乾宁六年随令妧入宫,至此便足够。
瑛夕突然“扑通”跪下,语带哽咽:“皇上,娘娘,奴婢与公主所说句句属实,世子不会冒犯公主,也不可能会冒犯公主!当日营地有刺客来袭,是奴婢求着世子爷去保护公主的。你们若是不信,奴婢还有证据。”她慌张地自袖中掏出一方帕子,双手呈上,“这便是圣武十二年世子爷与奴婢私定终生时送给奴婢的信物!”
越皇凝视一眼,却是看向萧后:“朕若记得没错,昔日皇后曾与冀安王妃一道探讨过绣法,那皇后便看看,是不是冀安王妃的手法。”
萧后一双漆色瞳眸望过来,细细瞧上一眼,她笑得有些勉强:“的确是。”且那方帕子所用锦帛出处,身为后宫之主的萧后也是一眼望穿。这种料子十多年未有进贡了,据说是江南一带气候渐变,再无法产出此种绢丝。若非小心珍藏,十多年过去不可能还会有这方帕子,堂堂冀安王府难道还要苛待了世子十多年不换帕子吗?如此一想,萧后自己都觉得好笑起来。
庆王眸色一变,到底是不甘心:“那本王倒也想看看你送了世子什么定情之物?”
他的话里藏刀,瑛夕单薄身躯不免瑟缩,低首哽咽:“奴婢……没有。”
庆王欲再说话,久坐一侧未出声的胤王终开了口:“父皇可还记得不止一次提过允聿的婚事,他都千方百计婉拒。儿臣也曾想让父皇将上阳郡主赐给他,他仍是不允。他如此心心念念要将夫人之位留给瑛夕,至此,您还要问公主吗?”
他的话音才落,便见身侧那抹水烟身影忽而起身,竟在瑛夕身侧跪下了,她从容开口:“令妧手臂上已没有最有利的证据,话已至此,皇上若还是不信,那不如今日就将令妧直接逐归北汉!”
话落便引得一阵骚动,胤王亦是错愕凝视她,他离得她近,华美脸庞却丝毫不见惊慌,亦不是视死如归的泰然,反倒是静好如初。自那次林子里初见后,这才是他们第二次见面,女子身上的不再是粗衣麻布,素淡色彩的宫装更衬得她干净出尘,如扇睫毛覆下的琉璃瞳眸,分明就是胜券在握模样,再不见当日小女儿家姿态的分毫。字里行间也没有那日的谦和,她竟说要回北汉去,当真语不惊人死不休!
萧后的脸色灰白,从没有人这样敢不给她留半分颜面的。
“令妧……”
她才开了口,便闻得越皇那淳厚嗓音传下:“好了,此事今后谁也休得再提!老四,还不扶公主起来?”
胤王一手托住她柔弱身躯,她亦是回眸与他相视一笑,胤王眸中似春水,旁人瞧着分明就是伉俪情深的画面。越皇又开了口,语声已缓和:“好生送公主回去,日后,也别说什么回不回北汉的,你既来了南越,便是朕的儿媳。”
令妧闻声谢恩。
萧后横插一句话:“那这婢子的事呢?”
越皇遂又看了看瑛夕,浅声道:“既是世子喜欢,便叫他自己去锦绣别苑请婚,朕择日便下圣旨。”
瑛夕脸色大变,忙叩首:“奴婢是公主随嫁侍婢,公主一日未大婚,奴婢便不能离开公主左右,望皇上体谅!公主于奴婢一家有恩,奴婢只想尽奴婢仅有的绵薄之力报答她,请皇上给奴婢这个机会!”
越皇眼中染起了赞许,爽快应下。
一行众人缓缓自帝宫退出。
倦淡熏香,却似在那一瞬间馥郁浓烈起来。
孙连安小心进来伺候:“皇上是去御书房还是过内室歇会儿?”
那道明黄身影却不动,眸光直直看向门外,再不若方才般的温和,徒然生出一抹犀利来。他蓦然出笑,竟是问:“孙连安,你觉得是真的吗?”
内侍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