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涅槃】11
这一场秋雨说来便来,沾湿了翠叶,打落了紫薇。微风卷凉意,雨丝伴余香,薄纱轻曳,吹得缭绕烟熏散散淡淡。
瑛夕上前拉上了窗户,小声道:“公主还是关窗吧,可别沾了寒气。”
令妧冲她一笑。
绵绵雨帘,一个青衣内侍敲开了别苑大门,穿过寂静院落匆匆入内。来人一身湿气,没敢进去,于门口站定,恭敬道:“公主殿下,奴才奉命请您出府一趟。”
瑛夕闻言,忙探出头去,瞧见这一个人眼生,不觉“咦”了一声。
逶迤长裾已迈过门槛,令妧淡淡望着外头之人,低声问:“皇上让你来的?”
他仍是低着头:“奴才是接到孙公公的命令,说是……上阳郡主要见您,皇上应了。”
瑛夕惊讶望向令妧,令妧亦是有一瞬惊讶,满目覆疑,片刻,她才又问:“你说上阳郡主王绮?”
“是。”内侍低头应声,心想这上阳郡主难道还有两个不成?
瑛夕脸上的惊愕来不及隐去,一把拉住令妧的衣袖,小声道:“公主,她叫您去干什么?她不是最讨厌您吗?”
令妧不答话,廊外雨丝紧密,她望一眼,白茫茫,望不到尽头。
良久未闻得令妧开口,内侍的眼中有焦虑,目光落在锦绣长裾下那双精巧丝屡上,他才轻声道:“请公主移驾吧,午时三刻,就要行刑了。”
“公主。”瑛夕拉着令妧的衣袖不肯松,她总觉得那个上阳郡主没安什么好心。
内侍终于鼓足了勇气,将目光稍稍往上一抬,女子一袭锦衣华裳,玲珑玉带,流苏璎珞……再往上,竟是见令妧的眸光瞧过来,只淡淡一睨,三分嘲讽七分犀利,内侍一愣,慌不择路重新低下头去。那一个瞬间,他像是隐隐瞧得这位北汉公主眼底的一丝惋惜,她在替谁惋惜,上阳郡主吗?
一声“公主”,猛地唤回内侍的魂魄,眼前丝屡已不见,他回头,见瑛夕举着伞冲进雨帘,飞快移至令妧头顶。主仆二人像是又在说着什么,雨点打在伞面的声响,加上那两抹越来越远的身影,内侍听得恍恍惚惚。他一个激灵,这才抬步跟上。
冷风伴着雨丝吹进帘栊,扑面又是一抹湿气。
瑛夕有些不悦,回头就质问内侍那上阳郡主怎就偏偏要见公主。
内侍讪讪笑着,说他也不是很清楚,好像郡主求着要见了其他人,都不愿见她。
令妧只听着不说话,王绮要见的那些人令妧大抵都猜到了,那些人为何不见,令妧也知道。而她呢?她为何去见王绮?
瑛夕坐在对面,目光与令妧遥遥相对,恍惚中看见公主在笑。瑛夕却是怔住,不知道她这一笑到底何意。
这不是令妧第一次进天牢,却是第一次给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送行。
收押王绮的牢房是独立的,与那些三教九流的人隔开老远,可纵是这样,仍是挡不住牢中那些可怕的呻吟声、惨叫声,还有无休止的辱骂。瑛夕深吸了口气,强作镇定。
沉重的锁链发出碰撞声,倚在墙角的王绮似被猛地惊醒,她忙回头。牢笼外,一个华丽身影淡淡透出,幽黯光线也挡不住她的美,那是灿若星华的耀眼,静如莲花般动人。
王绮呆呆望着,仿佛是这一刻,她才体会到庆王那句“比传闻还要美”的意思。她惶惶扶着湿冷墙壁站起身,牢门已被人打开,王绮见她弯腰进来,举手投足间是与生俱来的清贵高华,让王绮一眼就觉得自惭形秽。
怪不得橖哥哥心心念念要娶她为妻,这样的女子,试问全天下,哪个男人不爱?
令妧站定了步子,这才看清面前瑟缩的女子。
她长得并不十分美,现下更是狼狈不堪,她一双浑浊瞳眸定定睨视着令妧,嘴唇哆嗦着,凌乱的发丝紧紧贴在脸上。
令妧回身淡淡吩咐:“都退下,本宫与郡主说几句话。”
瑛夕一阵吃惊,欲说什么,瞥见令妧一个眼神,她便识趣得再不敢多言,转身与内侍、狱卒们一同退下。
令妧回头,瞧见王绮惊讶的神色,她淡声一笑:“你不就是想单独和我说话吗?”
令妧上前一步,逶迤长裾迈过牢房地上杂乱的枯草,发出令人难耐的“沙沙”声。王绮下意识地退了半步,才想起自己已在角落里,早已退无可退。王绮怔怔望着令妧,她是这样聪明,怪不得橖哥哥需要她。
令妧见她低下头去,散落的乌发遮住了半张脸,牢房内静谧片刻,闻得令妧又道:“你没什么要同我说吗?”她又站着静静等了一会儿,王绮仍是不说话,令妧嘴角一勾,也不愿多待,转身就要走。
“连妃娘娘不是我害死的。”
身后之人终是破了口。
语声带着颤抖,凝在睫毛上很久的眼泪到底是干净利落地掉下来。
令妧侧目瞧她,见她缓缓抬眸朝自己看来,涣散眸光有那么一刹那的光亮,她似是瞧见了希望,但也不过来,依旧紧贴着墙壁,开口道:“你能帮我告诉橖哥哥连妃娘娘不是我害死的吗?他……他不信我。”她的声音慢慢低下去,苍白的唇不住地颤抖着。
令妧嘴角那抹淡色笑容却再扬不起来,她干脆转身直面着她,不知为何,那一刻喉间有些生涩,她的语声清冷:“为何要告诉他?”
人之将死,令妧以为王绮是找她来求情的,没想到她一开口,竟是这个。
王绮那张死寂的脸上到底是溢出一丝笑靥,端正五官此刻在她的脸上仿佛也变得美丽起来,灰暗瞳眸也闪着光,她就这样定定望着令妧,含笑道:“我不希望他误会我,你说的话,他总该是信的。”
“我?”令妧不自觉脱口,随即颇觉自嘲。
王绮以为她与胤王走得很近吗?以为她和胤王很熟?那一个虽是她的未婚夫婿,可若论熟识,将南越之人一一排列,恐怕胤王站在那队伍之后,会叫令妧一眼望不见衣角。
王绮未曾觉察到令妧的笑,她自顾低低说着:“我爱了他那么多年,可他从未坦然接受过,只当我是妹妹。他说要娶你,娘娘也要他娶你,你就真的那么好吗?你有我爱他吗?你会和我一样爱他吗?”念至最后,王绮苦涩笑出声来,突然又哭。她缓缓朝令妧走去,伸手拽了令妧的衣袖,哀哀道,“那就请你好好爱他,不要让他伤心,不要让他难过。”
她拽的力道并不大,令妧却没有挣脱,清冷目光直直瞧入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里去,她启了唇:“我不爱他,他也不爱我,怕是你也不见得真的那么爱他。”她淡淡话语听得王绮耳中仿若凌迟。
王绮一双瞳眸缓缓撑大,不可置信地望着令妧,摇头,狠狠地摇头:“你,你胡说!”
令妧闲闲一笑,丝毫不为所动:“我才没有胡说,你若真的那么爱他,就该知道他心中所想,今时今日所受牢狱之灾的也不该只你一个。”令妧话中有话,那一个却眼底仍是震惊多过明白。令妧嘴角噙笑,看王绮怔怔望着自己,拽着她衣袖的手僵着,整个人也僵着。
爱一个人,便会去知悉他的全部,哪怕是他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秘密。
王绮不知道这整件事胤王都清楚得很,她若真了解他,昨日在御书房便不会说她与庆王无关,她该生生拖了庆王下水。只可惜,在她心里,只有让胤王信她最重要,所以她极力撇清自己与庆王的关系。王绮怎知,这根本就不是胤王想要的。
她是个傻姑娘。
但这些,令妧却不打算告诉她,将死之人,她又何必去残忍毁了她最后的美好。
不过半个时辰,令妧便出了天牢。
瑛夕上前扶了她上马车,紧张地问她:“她找公主说什么?”
令妧淡淡一笑:“不过一些无关紧要的话罢了。”掀起了帘子吩咐马车去皇宫,既是越皇同意她来天牢的,出来必然是要入宫一趟告之。令妧略吸了口气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越皇若是问,王绮与她的话倒是没什么不好说的,她权当原本说了便罢。
行至帝宫前,远远瞧见一人从帝宫出来。
瑛夕已惊讶开口:“那不是冀安王爷吗?”
冀安王爷?令妧略微蹙眉,听说冀安王爷身子不好,近些年已经不干朝政了。今日还下着雨,他怎就入宫了?
“公主?”瑛夕见令妧站住了步子,不觉疑惑叫她。
令妧回过神,再凝神,茫茫雨帘中,那抹身影淡了。她又伫足凝望一眼,才信步往帝宫而去。瑛夕忙跟上,雨点打在伞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二人步子飞快,眼前孙连安已步下玉阶迎上来。
入内,越皇果真是按例询问几句,也并不多说。
令妧只待了一炷香的时间便出来。
这一场雨下得急,宫内行人也走得急,衣袂当风,雨丝斜飘。
令妧与瑛夕到宫门口时,二人的外衫都已略略潮湿了,瑛夕焦急道:“公主快回吧,这雨瞧着像是越发地大了。”
车轮轧轧滚动起来,令妧抿唇端坐其内,似还在犹豫着回不回锦绣别苑。马车也不知行了多久,窗外却闻得有人叫:“公主!宁安公主!”
瑛夕已挑起了车帘来瞧,外头一个侍从打着雨伞追着马车跑,他一张脸上尽是雨水,望见瑛夕探出脸去,他才欣喜道:“姑娘安好,我家王爷想见公主一面。”
瑛夕转瞬以为又是庆王,脸色大变。侍从恍惚中记起什么,忙又赔笑:“哦,小人是冀安王爷的人。”
“冀安王爷?”令妧的声音虽似水柔和,已然隐隐透着惊讶。
瑛夕也跟着震惊。
马车沿街停靠,那侍从引令妧入了前面一家茶楼。冀安王爷就在二楼临街而坐,整一层楼静谧无常,只瞧得见冀安王爷一人。
侍卫侍从俱退,令妧却带着瑛夕上前。外人皆知冀安王世子心系瑛夕,带着她在身边是为阻人口舌。
“令妧见过王爷。”她上前,施施然朝他一欠身。
冀安王爷竟也起了身:“公主客气。”
二人入座,冀安王爷丝毫不避讳,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