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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平深思熟虑地说道:“为了避嫌,对萧文的去向我一直没有说话。但现在我不能不说几句。刑警是公安机关最苦最累最危险的行当,还需要很强的专业能力。萧文一直从事这项工作,他的素质和能力是有目共睹的。现在他无非是想干老本行,而且干侦查员都可以。连这一点都不能满足他,他能不辞职吗?把一个优秀刑警逼得要辞职,我们做领导的是不是有点太……”张平没有说出后半句话,用目光扫了一下众人。
张平的话使潘荣有些尴尬,但他马上又恢复了常态,插话说:“我也是刑侦出身,我更热爱刑侦工作!但达不到个人要求就辞职,那公安局以后还不乱了套?这种要挟组织的做法绝不能允许!”说到此,潘荣显得有些激动,但他的激动大半是因为恼怒自己的另一个徒弟张平也帮着萧文反对自己。
张平对潘荣的情绪不加理会,继续说道:“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这是党使用干部的原则,行政科并不是离开萧文不行,我们为什么不能把他安排在更适合他的岗位呢?能让他回刑警队,他是不会轻易辞职的。”
潘荣也坚持自己的观点:“谁提出干什么就毫无原则地迁就,那我们这些局长政委也就不要干了。”
张平据理力争:“无理的的要求当然不能迁就。但我们这些当头的别忘了,没有下面干警流血流汗、没有他们的支持和努力,咱们这些局长政委想干也干不了!”
张平掷地有声的一番话使潘荣一下子没了词儿,潘荣仰靠在倚背上,表情复杂地看着张平,有气恼、有失望、有伤感……
冯局适时说道:“萧文提出辞职,除了感情冲动也确有怨气。张平说得对,我们是应当反省一下,在使用干部上是否做到了人尽其才?”这话显然是支持张平的。
无奈,潘荣只好说:“现在刑警队的班子已经配齐,总不能无缘无故把别人换掉吧?萧文虽然提出可以干侦查员,但他毕竟是这一级的干部。这个问题解决了,他回刑警队也不是不可以。”表面上是退了半步,但实际上却是为萧文的留职又设置了一重新的障碍。
冯局点点头。潘荣的这个表态已经够了,对萧文的安排其实会前冯局就心里有底了。于是他说:“我看这样吧,刑警队不是几次提出以经商为名在北海设个点吗?我的意见是让萧文去。你们看怎么样?”
众人同意地点点头。这个安排不偏不倚,既回避了矛盾,又解决了问题。即使是潘荣,恐怕也提不出任何反对意见。
会后,冯局把萧文找来单独谈话。冯局首先表示了挽留萧文之意。
对自己的行为,萧文解释说:“从我的本意讲,我并不想离开公安机关,这是我决心干一辈子的事业。但有人在工作安排上不能出于公心,我只有辞职一条路可走了。”
冯局说:“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我也在协调,但无论如何你不该提出离开公安机关!”
萧文索性把话说开了:“并不单单是因为不能搞刑侦我才提出辞职的,我主要是对背后的原因不能理解,也无法接受。如果咱们公安系统内部都把人情、私利和个人好恶看得高于法律高于组织原则,那这警察再干也没什么意思了。请求辞职是我慎重考虑才决定的,绝非一时冲动。”
冯局却说:“正因为政法系统不像你说的那样纯洁,才更需要我们去努力去净化去斗争,你想一走了之,这是积极的态度吗?这跟当逃兵有什么两样?”
冯局的一席话说得萧文哑口无言。
冯局耐心地开导萧文:“不是我批评你,你的做法是非常错误的!我也有难处,有些东西你不了解,我也无法向你解释。应付这些并不比侦查破案容易。希望你在政治上更成熟一些。”
萧文眼望着冯局,从冯局的话里似乎听出了希望,于是他问:“您的意思是……”
冯局郑重地宣布:“党委已同意你回刑警队,但职务暂时没法安排。局里准备在北海设个点,隶属刑警队,以经商为名主要从事侦查工作,当然能为局里创点收也不反对。但需要跟你说清楚的是,干这个工作一是直接受刑警队领导,没有职务,与普通侦查员没什么区别;二是长期在外地。你认真考虑一下,去还是不去,你自己拿主意。”
“用不着考虑,我去!”萧文立即朗声说道,满脸兴奋得像个孩子。
萧文的决定令常闯十分不解,放着行政科长这有权有钱的肥差不干,却要千里迢迢地往北海这种又苦又累的地方跑,简直就是跟自己过不去。而张平却支持萧文的选择,在张平看来,不管怎么样,现在萧文毕竟是留在了警队,而且又干上了老本行,虽然条件是差了点儿。朋友们怎么看萧文都可以不在乎,但梅莉的态度他就不能不考虑了。
本来,萧文跟梅莉商量好了,两人的婚期就定在了这个月底。可现在……
难怪梅莉一听就急了,坚决反对萧文去北海。
萧文几乎是央求说:“机会难得呀,我不去就……”
“就怎么了?不能活呀?”梅莉正在气头上,话说出来很冲,“咱们马上要结婚了,你这一去,什么时候能回来?这婚还怎么结?”
萧文老老实实地说:“我估计一、两年就回来了。”
“你估计?你怎么没估计到让你当行政科长呀?明明知道人家不待见你,还硬往上凑,你不是自找麻烦嘛!现在别说三百六十行,三千六百行都有,你干什么不好,非死气白赖要干刑警?”梅莉把怨气一股脑地倒出来,“当初让你当行政科长是怎么说的?是不是最多一年?后来怎么样?你去了北海以后,万一还这样呢?你找谁说理去?”
萧文沉吟片刻,坚定地说:“只要能干刑警,我也认了。”
梅莉逼视着萧文说:“那我怎么办?是跟你去北海?还是咱们两地分居?”
“一开始我就跟你说,你要想清楚……”萧文诚恳的目光让梅莉无处发作。
梅莉略微平静了一下,又说:“如果真是工作需要,非你不可,我认了。可现在不是这么回事,是有人要整你,这口气我咽不下去!你说说,这两年,你什么事顺哪?副队长干得好好的,不提你当正队长,非让你干行政去不可;明明能回刑警队,偏不让你回,非让你去北海。这不是有意整你是什么?”
“可我觉得,只要能干自己喜欢的事,这些都不重要。”
“被人玩得溜溜转,你还说不重要?你……”
“我们都讨厌整人的人,我们不会去整人,可当我们被人整的时候,我们就以牙还牙,那跟整人的人有什么区别?这么整来整去,还有个完吗?”
“那就这么认了?”
“公道自在人心。”萧文搂住梅莉,每当两人争吵时,萧文总是用这个办法和解,“再说,我又不是去流放,我是去干自己喜欢的工作呀!”
“你自己可想好了。”梅莉的脸上冷冰冰的。
萧文亲亲梅莉,低声却坚定地说:“我想好了。”
梅莉在萧文怀里闭上眼睛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后来的几天,梅莉不再跟萧文争吵,两人对显得格外地理智而平静。其实萧文心里很明白,这次他决定去北海,无疑是拿他和梅莉的感情冒了极大的风险。梅莉的身边不乏追求者,更何况,梅莉从来就不希望自己做刑警,而现在,自己正是因为职业的需要才离开江洲的。这一点,梅莉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谅解的,萧文只能默默地希望,两个人的感情能够最终使他们重聚到一起,除此之外别无其他。萧文从来都没有想过,如果因为北海的这份工作而失去梅莉是否值得。他实在不愿意这样考虑问题,因为如果真的要比较的话,那将是多么的残酷,因为结论只有一个——他甚至都不能原谅自己——在萧文的心中,刑警这份工作确实比梅莉更重要,而且恐怕永远如此。
萧文走的那天,梅莉没有去机场送他。萧文心里空空落落地上了飞机。随着飞机带着巨大的轰鸣声起飞,江洲在萧文的视线里越来越小,也越来越远。梅莉在江洲宾馆自己的办公室里,似乎听到了飞机起飞时那刺耳的轰鸣声。梅莉并没有哭,她倔强的性格不允许她那样,但她还是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此刻,萧文和梅莉两人的心境各有不同。萧文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宿命的情绪,深切地感受到了两人感情的前途未卜;而梅莉则在经历了伤心、痛苦、沮丧、绝望这一系列心理过程后,默默地告诉自己,该是做出决定的时候了。
就在萧文远赴北海的时候,仍在集市街卖菜的罗阳也在认真考虑着去外地发展的事,近几年,有很多江洲人都去了北海,做些或大或小的生意,要么就是出去打工。其中有些人回到江洲,就不免摆出些发了财的样子。罗阳看了,心中也就渐渐的痒了起来,总想撤了摊子去北海闯闯。罗阳家在江洲市的郊区,自哥哥去外地打工以后,家里就只有他和嫂子,以及小侄子阳阳。罗阳自幼就很有抱负,当年他历尽艰难考取了江洲市的中学——跟周莲、梅英都曾是同学,本以为就此可以脱胎换骨成为城里人,可还是常常被人看不起,常常被人嘲笑他的一身土气。初中毕业后,因为家境贫寒,罗阳只得在集市街卖菜。每次被路过的同学认出,罗阳都感到深深的屈辱。加上得罪了宋涛一伙,罗阳在集市街的处境是越来越艰难了。所以近来,罗阳越来越想去北海,他想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想闯出一番事业来,将来回江洲的时候也可以风风光光的,叫人们再也不敢看不起他这个当年的土小子罗阳。在集市街午后的阳光里,小贩罗阳边逻想边偷偷地笑了。
罗阳的美梦尚远,倒是噩梦先至了。
罗阳胡思乱想的时候,宋涛领着朱春林和王勇军走过来。
看见罗阳,朱春林对宋涛说:“四哥,上次就是这小子不服!”
宋涛走到罗阳摊位前,挑衅地故意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