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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洙偶然撞见自己臣下的龙阳之恋,就像一根棍子般敲醒自己。
原来自己对应崇优的种种依赖及独占欲,只是因为他爱他。
哼哼,既然自己已想通了,那应太傅你就等著接招吧!
第二十章
重熙十八年秋,内变后的王师稍事休整,继续挥师南下,过洛水,渡湘江,一路势如破竹。入冬小寒刚过,云龙王旗便已直达帝都城下。
阳洙下令扎营围城,准备以最稳妥的方式拿下这囊中之物。
夺京方案的合议结束后,应崇优与同僚们一起从王帐中退出,但他却没有立即回自己的营帐休息,反而信步走到一处小小的高坡。
已是夜深,无星无月。
天空是奇怪而且不均匀的墨灰色,厚重的云层低低如压眉睫,使得绵延百里的营盘篝火,愈发显得跳动与热烈。
目力所及处是遥远的城廓线条,似有似无,似隐似现,似熟悉又似陌生。
那就是大渊朝的都城,是普天之下最高皇权的象征地。
而如今,这个地方不仅已没有号令天下的权威,还被百万雄兵层层围住,静寂的如同死城一般。
应崇优抿住已到唇边的一声叹息,用手指理了理被夜风吹散的长发。
自己所站的地方,与当年离宫逃亡时回头遥望京都的距离应该差不多,只不过那时天上初升的朝阳淡淡,巍巍的城墙看起来是那么雄壮厚实,似乎坚不可摧。
“总有一天,我会重新回到这里,成为这座城池,不,是这片江山真正的主人!”
那个年轻的声音似乎还回响在耳边,岁月却已经流水般地带走了三个年头。
这三年漫长的日日夜夜中,从不怀疑他一定会实现当初离开时的誓言,然而一旦今天真的重新站在这城下时,心中却是百感交集。
京城,是他们相识的起点,也将是放下所有牵绊的终点。
“应大人,风变猛了,请您回营帐休息吧。”侍从在身边轻声劝道。
应崇优的视线依然停留在远方,只是慢慢地裹紧了身上的白色披风。
“你看,那个,是正阳门……”声音低低的,刚刚出唇就被冷洌的寒风吹得支离破碎,侍卫不得不凑近来费劲地听。
“应大人,在这里应该还看不到正阳门。不过再过几天,等陛下攻陷京城,您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从正阳门进去了。”
“是啊……攻陷京城,的确用不了几天了……”应崇优的唇边浮起淡淡的笑,语调却透着莫名的忧挹,天空中明明没有月光星辉,他的瞳孔却依然闪亮如同宝石一样,让散立各处守夜的士兵们都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注了过来。
“应大人,夜深寒重,您保重身体。”侍从有些担心,再次上前催促。
瘦长的手指握紧了领口,应崇优终于收回了视线,慢慢转身,缓步走回自己的营帐,守在里面的另一个侍从立即上前帮他解下披风,挂了起来。
“你们去休息吧。”
“是。”
帐外是朔风啸叫之声,高亢低吟,百转千回,帐内烧着熊熊的火盆,暖意融融。应崇优伸手在火上烤了烤,在软软的长榻上半躺下来。
当初拖着那个少年刚刚逃出来的时候,曾在风雪交加中夜行数十里,曾在四处寒风的破庙中相偎忍熬,如今三年过去,境遇大变,即使行军之时,床榻上也铺着他送的虎皮厚褥,与那时狼狈,当然不可同日而语。
但不知为何,胸中的感觉反而不如当年患难相扶时那般舒畅。
自从平城军叛乱事件后,应崇优总是想方设法远离阳洙,除了必要的公事外,不再给他额外的相处机会。对于他的这些变化,敏锐的阳洙当然是察觉到了,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皇帝并没有像应崇优原来预计的那样过多地来纠缠,而是顺其自然,仿佛并不太在意这种疏远似的,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因此渐渐冷淡了下来。
这本是应崇优一心想要的效果,可一旦它真的出现之后,年轻的帝师却又觉得莫名的失落,心中常有丝丝惶惑,祛之不去。
重熙十八年十二月二十。
还有十天便是新年。
焰翎军主帅郑嶙受领敕命,下令应霖、秦冀瑛率前锋三万人马开始攻城,助阵三军刀枪林立,声势动天。
这是一场稳胜之战,但为了给皇属禁军在皇帝面前挣得颜面,此战还必须打得漂亮干脆,所以从一开始,众将领就使出了浑身解数,势如狂飙。
仅仅一个时辰,城墙上的守军便呈溃散之态,有人趁乱在内打开了城门,兵士纷纷卸甲,向王师投诚。郑嶙跃马入京,立即派人去守护宫庙和各中枢机关,抄没孟氏一党的府邸,并施行了全城戒严,这才亲自回王帐向皇帝复命。
“好!”阳洙仰天大笑,“孟释青抓到了吗?”
“是,他在正明殿想要自尽,大约是因为贪生延迟了时间,所以被臣活擒。”
“给朕看守好了,先让他多活几天。玉玺呢?”
“也已找到,敬呈陛下。”
阳洙心情大悦,夸赞了郑嶙几句,赐他“夺京金箭”一枚,下令犒赏王师全军。
十二月二十一日,阳洙在离开帝都三年之后,再次踏进了光明正殿,坐在那张金交龙椅之上,俯视群臣。
这一次,他已是真正的帝王。
当天,京城内外遍张安民榜文,晓谕圣驾回銮之事,抚慰帝都子民,并为百姓庆贺年关着想,于次日就解除了戒严。
百姓们虽不明白皇家权争之事,但在他们单纯的想法里,还是由觉得大渊朝真正的皇帝执政应该是件值得欢天喜地的事情,并把数年来的生活艰辛全部归结于奸臣作乱,衷心祈望着能在英明的皇帝治下得到更好的年景。
虽然战乱已平,但阳洙这些年一直被应崇优灌输着“得天下易治天难”的观念,自然分毫不敢大意。为表励精图治之心,他下旨这个新年除了祭天祭祖等典礼不废外,不举行其他类型的宴乐。
大年初三,阳洙正式升朝。因为他既不是登基也不是复位,所以没有举行任何有名目的仪式,只是洋洋洒洒发表了整整三刻钟的天子训词,既赞赏了诸臣之功,又警示他们勿骄勿躁。
初四,魏贵妃携一岁的皇子从平城长途来京,因为以前的高位宫妃们或离散或自尽,只余一些低阶嫔从,阳洙便命她暂时主管后宫。
初五,太傅应博奉太后还京,阳洙率妃嫔及众臣亲于城门迎候,深宫相依的母子们在阔别三年后再次见面,禁不住抱头痛哭。而威望深重的老太傅的出现,也使得先朝旧臣们与年轻新贵们之间的融合,变得容易了许多。
在应博的劝告下,阳洙没有将效力孟氏的官员一概治罪,而是个个斟别,或黜落,或留任,基本上保持了中枢机关的正常运行。被孟释青所废的先皇旧法如果好,便特旨恢复,如果不好,便装糊涂仍然停废。原本在平城就曾颁发的诸项新制,如今也再次晓谕天下。王师诸军不宜全留在京,行赏后部分驻守京郊,其余分散屯田。各州军备采用网状连衡之势,归于中央提调。同时加强边境军力,先以拒守之势应对外敌,待养复民生国力后再谋他图。
这一系列举措对于安抚民生、稳定政局起了极佳的作用,最高政权交接的动荡也在君臣合力下被降到了最低。
就在天下情势渐渐迈入平稳安昌之时,太傅应博上表,称因耽于国事,亡妻之墓数年未扫,要携子告假几日离京祭坟。
阳洙这半年来一直明白应崇优正在对他刻意疏远,虽因军务缠身,面上未曾显露,但一直心中疑惑不安,本想在这几日尘埃初定后找机会与他深谈,没料到应老夫人的祭日偏偏就到了。虽然满心不愿,可也找不出理由不准人家祭妻祭母,只能照准,闷闷地看着他父子离京而去。
“……以上就是臣等合议的屯田方案,请陛下圣裁。”朝服冠笋立于阶前的应霖,絮絮地将半月前皇帝下旨办理的屯田一事,详细地奏报了半天,却意外地没有听到半句回应,不禁抬头一看,只见阳洙呆呆地看着窗外满目春光,正在发愣,好似根本没有在听他说话一般。
“陛下,陛下?”
阳洙回过神,伸手揉了揉两眼之间,低声道:“把折子留下,朕改日再看。怎么不是郑嶙来回奏?”
“郑大将军身染时症未愈,是陛下您亲自批的假啊。”
阳洙想想仿佛是有这么一回事,哦了一声,神情依然有些恍惚的样子。
“陛下御体不安吗?”
阳洙闷闷地摇了摇头。
“入京后陛下一直忙碌,何不趁着春光未尽,出宫赏玩一番?”
“再好的春光,无人相陪也没什么好看的……”阳洙喃喃自语了一声,随手划过摆在侧案的琴弦,锵然一响,“崇优什么时候回来?”
“他给大伯母扫完墓就会回来的,应该就这两天吧。”
“还要两天?”阳洙有些愠怒地把书案上的折本一推,“已经走了七天了!”
面对这样的抱怨,应霖不知如何回应才好,想了想也只能另提建议:“如果皇上闷的话,何不宣杨晨进宫陪您下一盘棋?”
“他早就不是朕的对手了,”阳洙意兴阑珊地道,“现在连崇优都不肯赢朕的棋,有什么意思……以前他动不动就杀得朕落花流水,回想起来就像做梦一样。”
“那是因为陛下棋艺越来越出神入化嘛。”
“哼,”阳洙白他一眼,“你是武人,可别学文官们奉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