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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缓缓推开第一张牌,露出第二张,他觉得自己掌心已在出汗,小巧的牙牌,似乎变得
重逾千斤。
第二张牌竟是“地”。
两点,只有两点,要命的两点。
那红红的两点,就像是两个无底的洞,等着他跌下去,又像是两只讥讽的眼睛,在空虚
地瞪着他。
他记得有一次也是拿着张“地”牌,也是同样的两个红点,但这两点与那两点,为何竟
是如此不同?
这张两点曾经带给他幸运,此刻为何又要带给他不幸?他今夜以这两点开始,莫非又要
以这两点结束?
强烈的灯光,此刻也像是变得有些昏黄。
旁观的人,虽然看不出沈浪与快活王神情有丝毫变化,却已感觉出他们之间那种紧张的
气氛。
每个人都也不由得紧张起来,神经都像是琴弦般绷紧,染香,更是紧张得连气都喘不过
来。
只见快乐王推出一叠银票,道:“加三万。”
沈浪微一迟疑,数了数面前的银票,道:“我再加三万。”
快乐王几乎想也未想,道:“再加三万。”
赌注一下子就由五千跳至九万五千了,众人的心不觉都提了起来,染香的一颗心更几乎
到了嗓子外。
她知道沈浪面前连上次赢来的最多已只剩下六七万两了,这已是他最后的赌本,输了便
不能翻身。
她瞧着沈浪,几乎是在哀求:“你的牌若不太好,便放弃吧,留下六、七万两,多少还
有翻本的机会。”
沈浪却将最后一叠全都推了出去,道:“三万之后,再加三万五千。”
染香几乎叫出声来,但想了想,却又几乎要笑出声来——沈浪手里必定是副好牌,说不
定是至尊宝。
他的牌若不好,又怎敢孤注一掷——没有人敢将自己最后的赌本拿去冒险的,除非他根
本不会赌。
染香忍不住微笑了。
她若知道沈浪手中只是两点,她只怕立刻就要晕过去。
快乐王凝注着沈浪,像是想瞧入他的心,想瞧瞧他究竟是否在虚张声势,是否在“偷
机”。
沈浪就动也不动地让他瞧,快活王突然微微笑道:“你骇不退我的,你最多只有四、五
点。”
沈浪笑道:“是么?”
快活王道:“我算准了。”
沈浪微笑道:“那么,你为何不再打?莫非你只有一、两点?”
快活王道:“哼!”
他突然拍了拍手,身后立刻有人递来只小箱子。
快活王将箱子全部推了出去,道:“我再加你九十万两。”
四下的人又微微地骚动起来,龙四海,周天富,不知何时也被这场惊心动魄的豪赌吸引
得回来了,站在栏外。
龙四海眼睛瞪得如铜铃,周天富鼻子里直冒气。
沈浪却仍然只是微微笑着,指尖在牌背上滑来滑去。
快活王道:“如何,你不敢跟进?”
沈浪微笑道:“方才我忘了请教,赌本不够时,难道也算输么?”
快活王道:“你赌本已不够?”
沈浪道:“王爷明知任何人身上都不会带着九十万两银子的。”
快活王的眼睛像是鹰,瞧着沈浪道:“虽无现银,抵押亦可。”
沈浪笑道:“纵是那位周兄,身上也不会有价值九十万之物来作抵押,何况区区在下…
在下简直是身无长物。”
快活王目中闪动一丝冷酷的微笑,缓缓道:“别人身上纵无价值九十万两之物,你却有
的。”
沈浪仰大大笑道:“王爷莫非是要在下这条性命作赌。”
快活王道:“阁厂将自己性命看作只值九十万两,岂非太过自贬身价?”
沈浪笑声突顿,道:“那又是什么?”
快活王道:“手指。”
沈浪轩眉道:“手指?”
快活王道:“不错,阁下每一根手指,都可值四十五万两。”
沈浪大笑道:“在下直到今日,才知道自己手指竟有如此值钱。”
快活王冷冷道:“阁下若是胜了,这满桌金钱,但凭取去,阁卜若是败了,只要让本座
切下两根手指……”
他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接道:“阁下手指共有十根,切去两根,也算不得什么的。”
他两人对话一句接着一句,众人的面色,也不觉随着他两人的对话阵青阵红,掌心已都
不觉淌出冷汗。
染香若不是扶着栏杆,早已倒了下去,残酷,这是何等残酷的赌注,竟要以活生生的血
肉去赌冷冰冰的银子。
沈浪却仍在微笑着。
他微笑着,瞧着快活王,微笑着道:“王爷若割下我拇指,我便终生不能使剑,王爷若
割下我食中两指,我便终生无力点穴……这两根手指,用处当真不小。”
快活王淡淡道:“你若不敢赌,也就罢了。”
沈浪凝目瞧着他,直过了盏茶工大,突然道:“我赌了。”
“我赌了。”这三个字说出来,众人们觉仿佛被,只手扼住了脖子,连呼吸都无法呼
吸,快乐王身子也似微微一震,失声道:“你赌?”
沈浪微笑道:“赌。”
快活王厉声道:“你是什么牌?”
沈浪笑道:“牌不好,但也并不太坏。”
他微笑着掀起牌。
两点,竟只有两点!
众人憋住的那口气,到此刻才吐了出来,在这里,每个人虽都不敢放肆,但仍不禁起了
骚动。
染香身子一软,终于滑倒在地上。
完厂,什么都完了。
沈浪这该死的疯子,他竟只有两点。
这两点居然也敢赌。
骚动中,快活王却石像般坐在阴影中,动也不动,那一双冷酷锐利的眼睛,突然变得空
空洞洞。
他空洞地瞪着这副两点,一字字缓缓道:“你只有两点……很好,你只有两点……”
语声也是空空洞洞的,也分不出是喜?是怒!
沈浪微笑道:“不错,只有两点。”
快活王突然厉声道:“你怎如此冒险?”
沈浪笑道:“只因在下已算准了王爷的牌,绝不超过两点。”
快活王冷笑道:“你是如何算的?本座倒想听听。”
沈浪道:“第一,在下已摸清了王爷赌时的手法。”
快活王道:“我是什么手法?”
沈浪道:“王爷若有大牌时,绝不急攻躁进,只是静静地等着,等着别人上钩……但王
爷手中之牌若是十分不好时,王爷却必定狠狠下注,要将对言吓退。”
快活王道:“哼,还有呢?”
沈浪道:“所以,在下就以此布下了圈套。”
快活王道:“圈套?”
沈浪道:“在下故意数了数银票,让王爷知道我财本已不多,故意引诱王爷你‘偷
机’,只因王爷算准赌本不多的人,是绝不肯打没把握的仗,随意冒险,甚至明知王爷偷
机,也未必敢抓的……”
他一笑接道:“何况这副牌的好牌都已出来,我手上点子绝不会大,正足王爷‘偷机’
的好机会,这机会王爷又怎肯放过?”
快活王冷冷道:“这机会却是你故意制造的,是么?”
沈浪笑道:“不错,王爷果然禁不起这引诱……等到后来王爷下注那般凶狠,在下更算
准王爷只不过是想将在下吓退而已。”
快活上道:“你竞如此有把握?”
沈浪笑道:“多少有些的。”
快活王冷笑道:“本座难道是死人,赌法难道不会改变?”
沈浪道:“自然有此可能,但每个人的习惯赌法,多已根深蒂固,情况越是紧张,越是
情不自禁要使出这种习惯的赌法。”
快活王冷笑道:“本座也许只不过是故意做出烟幕,让你以为本座的赌法如此,其实却
是等着你上当的。”
沈浪笑道:“自然也有此可能,但事已至此,在下也只得冒险了,无论任何赌博,都是
要冒险的,只是冒险的程度有大有小而已。”
快活王突然大笑道:“很好……很好……你自己瞧瞧我是什么牌吧。”
狂笑声中,他竞霍然长身而起,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直到现在为止,众人还是猜不透他手里究竟是什么牌,更摸不清他的牌究竟是大?是
小?
大家睁眼瞧着他芽着宽袍的人影消失在黑暗中,一颗心都七上八下,忐忑不定,就好像
和快活王对博的人已变成自己,这副牌竞真的会比两点还小?不可能!这简直几乎是不可能
的事。
每个人的手都已不知不觉在颤抖着,都忍不住想掀开这副牌瞧瞧,但终究还是没有一人
敢伸出手去。
沈浪微笑道:“王爷既已去了,这副牌就让在下翻开瞧瞧吧。”
他方自伸出手去,阴影中突有一只手伸出来按住了牌,他只不过轻轻一按,这副牌竟整
个嵌入桌子里。
这只手正是方才凌空震退“女霸王”夏沅沅的那只,也正是一把将“小霸王”时铭掷出
去的那只。
众人片刻才瞧清这只手,干燥枯涩,手背上却瞧不见一根筋,整只手竟生像是枯木雕成
的。
只听那冷涩的语声道:“这副牌你不必瞧了。”
沈浪微笑道:“为什么?”
那语声冷冷道:“我已瞧过,这副牌比两点大,是三点。”
沈浪道:“哦……是吗?”
那语声怒道:“你敢不信任我。”
他这句话说出来,众人脸色都变了。
沈浪若是说一声“不”,此人自然立刻便要出手。
沈浪近来名声虽响,但究竟年纪还轻,又怎会是这关外第一名家的敌手。
何况两人真的动手起来,沈浪的计划不就全都完了。
但若要沈浪瞧也不瞧就认输,又有谁输得下这口气。
一时之间,众人也不知为了什么,心里却不禁暗暗为沈浪着急,却知道沈浪若要将这只
手自牌上移开,实是比登天还难。
沈浪却只是淡淡一笑,道:“在下方才已瞧见过阁下武功,的确不愧为王爷座下第一高
手,却不知阁下可瞧得出这样东西有何不对?”
他伸过手去,手里果然抓着东西。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