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五
我们现在已经知道,叶春萌对于穿上白大衣作为一个准大夫是多么渴望和期盼,这简直是她长到19岁,最最神圣和庄重的事情之一。类似神圣庄重或者说兴奋欢喜——总之就是所有相对重要的事件之前,她都要洗澡并从头到脚地换干净衣服。别误会,叶春萌绝对不是个臭美妞,她鄙视一切涂脂抹粉的艳丽,她喜欢那句诗: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当然,她鄙视往芙蓉上面涂涂画画,但赞成给芙蓉适当地上点儿肥料——譬如护肤和护法。这是……科学。
她在重大事件前一定要洗澡更衣的那种心情,很类似于古人逢重大事件见重要人物之前要焚香沐浴,那是一种特别庄重的心情。
叶春萌无法想像蓬头垢面穿着前两天的动物实验时候溅了血点子的白大衣进科,其实那真的不在于别人会觉得她怎么样——毕竟天天洗脸刷牙洗脚清洗私处,4天没洗澡其实也还真算不上腌咂埋汰,主要就是她自己的心情。
她喜欢那种身上发梢隐隐的香波浴液的味道,以及刚洗过的头发柔软顺滑清爽的感觉,当感觉到自己是清爽的干净的时候,干什么都会更加舒服——即使是周末在宿舍复习功课或者看小说,她都会不但把自己整理清爽,把自己的铺位拾掇利索,连带把整个宿舍打扫干净,才有可能专心地学习或者娱乐。
更不要说第一天成为‘准大夫’了。
白衣,本身就意味着洁净和一种美。她仍然记得15,6岁的时候,自己发高烧,在急诊室输了一整夜的液,妈妈扶着她从急诊出来的时候,是清晨,天边还有朝霞,她晕晕乎乎地,往门口走,这时候她一抬眼,看见几个穿白大衣的年轻女医生从宿舍楼出来,披着一缕朝霞,往门诊楼走去,她当时呆呆地看着,不知道是否跟发烧以及一整夜的输液有关——她忽然觉得特别美好,那副画面,那种形容不出来的感觉,她竟然眼睛微微潮湿。于是,原本所有老师都认定会上文科班,并且拿过不少作文奖还在报纸上发表过小诗的她,坚决选择理科,又坚决地考了医学院。高考的志愿表上,从一类重点到最后的自费专科,清一色的医学院校。
六
叶春萌回到宿舍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到水房洗白大衣。狠狠地撮狠狠地拧,最后晾起来的时候陈曦建议她先拿电风扇吹一阵,要不最近天潮,恐怕明天早上还是干不了。最终陈曦居然帮她在床底下的箱子里翻出来了一个接线超长的接线板,可以从宿舍一直连到水房,然后跟她一起把电风扇般到水房对着悬挂的白大衣彻夜吹风。
当挂在水房半空的白大衣被风扇吹得飘飘悠悠的时候,叶春萌心里充满了对陈曦思虑周到的感谢,但是陈曦的脑袋里却转着个相当恶毒的念头,她看着水房极昏暗的灯光,幻想如果半夜想办法把她们班的‘白骨精’骗来会是个什么情形。当然,白骨精并不姓白叫骨精,只是陈曦在报道第一天与白骨精在报道的会议大厅门口不期而遇,看见穿了纯白长裙的她空着双手微微扬着头,下巴脖子与用尽全力前挺的胸脯保持着一个类似油画里欧洲宫廷贵妇的那种角度,并且随着脚下以芭蕾舞演员的步态行走的步子,脑袋以一定频率极小幅度地摆动。她身后跟着个男生,背着俩履行包一手拉着一个箱子。
虽然她的一切仪态都很符合陈曦所看的电影里欧洲宫廷贵妇的派头儿,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时进入她脑子里的就是白骨精仨字。陈曦当时就想纯白长裙与及腰长发也真不是放谁身上都特别飘逸——固然大家大多知道胖子如此还是飘逸不了,然而营养不良表象的瘦子如此又真的太糁人了。
不过也许陈曦只是嫉妒——嫉妒她身后跟着个随着小手指转动的行同小工的男朋友,更有可能陈曦是记仇。我们说过,陈曦的人生里最在意的时刻是吃饭的时刻,曾经有一天陈曦从食堂打完饭往回走,饭盒里的油暴里脊让她满心欢愉,这个时候她并没注意到周遭的环境,所以当身边刺破耳膜的一声尖叫响起来的时候,她十足地吓了一跳,不过也还是握紧了她的饭盒并没脱手,可就在尖叫响起来的一秒钟之后,她的后背被热汤烫了一下,这个刺激让她一个哆嗦,饭盆终于还是脱手。
当她明白过来一切只是因为汤里的一小块不该属于这个汤的香菇碎丁被白骨精误以为是一只苍蝇所以惊得将汤盆脱手丢出并且一头扎进了男朋友的怀里的时候, 尤其,之后白骨精甚至没跟她说抱歉更没打算赔偿她的油暴里脊,而只是靠在男朋友怀里捂着胸口闭着眼睛跺脚,更更尤其当她重新回去排队的时候食堂只剩了小油菜和烧萝卜的那一瞬间,陈曦愤怒得想要立刻抓几只真的苍蝇塞到她嘴里去。
当然,陈曦的种种恶毒的念头都并没机会实现。固然她从来不是一个淑女,长到了19岁,也不能再象上小学时候那样,为了报复一个小胖子报告老师她上课看课外书以至最宝贝的机器猫被老师收走之后,小小年纪竟然处心积虑地买鼠夹捉老鼠然后把那只死老鼠偷偷放进小胖子的课桌里,看着他从课桌里往外抽课本带出了一只死老鼠吓得尖叫之后大哭,自己乐得差点抽了筋。当然,由于类似的事件,让她在小学时代被请家长的次数绝对大于了学期数乘以二。
当谢小禾以这段往事作为证据证明她的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时候,她强词夺理地说,那是因为那套书特别宝贵,那是南翔送给我的,是带着感情的!谢小禾简直为她的恬不知耻而震惊,谢南翔却在旁边搭着她的肩膀微笑。
陈曦对着随风飘荡的白大衣神思飘飞,而叶春萌所有的心思都集中在现在洗头发还是明天早起洗头发的斗争之中。最终,她决定明天早上再洗,毕竟如果今晚洗了,她不大可能坐着俩小时不睡觉,而如果湿着头发睡觉非但睡不舒服,而且早上起来,头发会被压得奇怪地支棱,简直失去了洗头发的意义。
进科前那天早上5点钟就爬起来洗头发的叶春萌,不能够预知未来。
假如她能够预先得知,‘洗头发’以及因此而发生的意外,将在几小时后以至若干天若干年都对她以怎样的目光看待身周的一切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甚至她经常想,这一定程度地让她成了10年后的铁娘子主治医,而没有改行跳槽下海出国的话,那么,19岁的叶春萌,还会不会在5点钟爬起来洗头发呢?
但是当时,她只是想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地,穿上那件梦想了好多年的白大衣,第一天作为一个准医生,走进医院去。
第二章 这样一个开始 第一,二节
“陈曦起床!”
叶春萌第五次重复这句话,距离第一次的时间是半个小时左右。
“一分钟。”
陈曦闭着眼睛回答,并且把脑袋往被子里又缩了缩。
“半小时前就是1分钟!你哪国计时单位啊!”叶春萌把书卷成筒照她脑袋上敲下去,陈曦下意识地把被子抓牢裹紧。她本来就习惯赖床,昨天晚上还听了2个小时托福听力题,2点多才睡觉。
“帮我请假吧说我病了……”陈曦几乎把脑袋完全缩进被子里。
“今天第一天进科!”叶春萌推着她。
“第一天就请假才不会有人想到是假的……”
“你搞没搞错这是进临床医院实习你装病!老师明儿万一关心你一下怎么编症状啊?”
“我小时候没练好曲子回琴不敢去,装病,我妈带我去看就把大夫蒙过去了……那会儿我还是跟赤脚医生那本红书上找的症状体征照着装的……现在学这么多总不能更不如以往了吧……求你了萌萌帮我请个假……”
“陈曦怎么这样儿啊!”叶春萌的声音提高了八度,甚至急得带了点儿哭音儿,“你说内科要求严管的紧要准备GRE 托福时候在外科,非得拽着我换到这组来的。小棋欢语今天都进内科。你不去这组就我跟白骨精俩女生,回头今儿就把我跟她分一组怎么办啊……”叶春萌说着说着仿佛真的要哭出来了。
陈曦长叹一声,终于睁开眼,又半闭上,再努力撑开,哼哼唧唧地爬了起来。
做人不能不仗义,因为自己懒扣分挨骂都活该……不过陷害了叶春萌,害得她万一跟白骨精一个小组一个病区,就太说不过去了。
其实白骨精究竟有多么讨厌呢?如果有人在当时认真严肃地问陈曦和叶春萌这个问题,她们也没法给出一个证据十足的答案。如果让陈曦说,唯一可以称其为理由的就是那一份油暴里脊,为了一份油暴里脊而时常在背后对人家的举止长相进行刻毒的人身攻击,事实上,我们的陈曦姑娘真的是睚眦必报;而在于叶春萌,说来就显得她确实小心眼了。
白骨精是个富家姑娘,吃穿用度都跟她们这些平民百姓有着很大的差距,态度上也带出了一种掩饰不住的优越,这原本也就罢了,叶春萌还不至于因为人家带出的优越而心生厌憎——至少我们的准淑女不会允许自己这样。
但是,被欺负过,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还是在大一时候,一帮女孩子在生物课后谈论老师拿的一个样子很别致的手包。李棋那一阵经常买时尚杂志,于是很‘专家’地说,那个包是DIOR,非常贵的牌子,那一个包可是值了钱了;叶春萌随口说是啊,我好像在中友看见过这个,得上千……
这个时候,从来不太跟她们混在一起聊天的白骨精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上千?人民币?DIOR?”
叶春萌一愣,“可能我看错了,没那么贵……”
白骨精微微地撇了撇嘴角,耸了耸肩膀,“不过,她手里的那个,算是做得比较精致的假货,大概也就是个千八百吧。”
叶春萌愣了好一阵子,直到白骨精已经收拾了课本站起来准备走了,她才终于憋出一句,“你怎么知道人家的……是